最新的737 Max事故對波音意味着什麼 - 彭博社

阿拉斯加航空公司的波音737-900ER飛機停在西雅圖-塔科馬國際機場（SEA）的停機坪上，位於美國華盛頓州的西雅圖，日期為2024年1月22日。

攝影師：大衞·賴德（David Ryder）/彭博社 1月5日，阿拉斯加航空公司的737 Max 9飛機的插銷門在飛行中爆炸，迫使飛機進行緊急着陸，機身上出現了一個大洞。奇蹟般地，沒有人受傷或喪生，但這本可以是一場災難。這是波音在過去六年中一連串機械和工程挫折中的最新事件。當然，該公司在2018年底和2019年初兩架737 Max飛機相繼墜毀，共造成346人死亡時，陷入了危機。那麼波音出了什麼問題？這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因為該公司可以説是美國最重要的製造商之一，也是商用飛機領域僅有的兩家主要全球參與者之一。在本期節目中，我們與彭博社調查記者彼得·羅賓遜（Peter Robison）進行了對話，他是《盲目飛行：737 MAX的悲劇和波音的衰落》的作者。我們討論了該公司的問題、其歷史和文化，以及它是如何在追求取悦股東的同時失去了對安全和工程的關注的。本文經過輕微編輯以提高清晰度。

聽 • 38分鐘3

奇怪的交易：波音公司的文化是如何開始腐敗的（播客）

**播客中的關鍵見解：**波音公司崩潰的起源 — 4:44阿拉斯加航空公司的飛行和之前的墜機事故 — 5:35波音公司文化的演變 — 10:37波音公司的財務壓力 — 12:10導致大規模失敗的誤傳 — 15:08平衡改進和過度工程化 — 18:09空客如何避免這些問題？ — 19:33波音公司是否應該國有化？ — 20:38安全和MAX墜機事故 — 22:36卡爾霍恩在波音公司的崛起 — 25:18波音公司工程師的選擇 — 30:19波音公司的前景 — 32:18

---

**喬·韋森塔爾（00:10）：**大家好，歡迎收聽奇怪的交易播客的另一集。我是喬·韋森塔爾。

**特蕾西·阿洛維（00:15）：**我是特蕾西·阿洛維。

**喬（00:17）：**特蕾西，這可能看起來是世界上最明顯的説法，但我真的很擔心波音公司。我並不是指飛行在波音飛機上。

**特蕾西（00:25）：**哦，真的嗎？我是説，那可能是我會擔心的事情。但在我們進行這一集之前，我覺得我需要先聲明一下，我對波音公司有着很深的感情。我覺得實際上很多美國人可能仍然有這種感情。我爸爸駕駛B-52轟炸機，然後在西南航空公司駕駛737飛機很長一段時間。我曾經和他一起在737模擬器中。我曾經報道過航空公司，雖然不是航空航天領域，但是一段時間內報道了航空公司。所以我覺得我的生活在某種程度上與波音公司有些交織在一起。如果我得到的話，我的遺產的很大一部分是西南航空公司的股票，我認為這在一定程度上仍然與波音公司相關，因為他們的機隊全部都是737飛機。所以，這是我的聲明。提前説明。

**喬（01:10）：**這是一個非常全面的免責聲明。所以當我説我擔心波音時，我想我是作為一個乘客…

**特蕾西（01:20）：**作為一個乘客，是的。

**喬（01:21）：**作為一個偶爾乘客。你知道，波音是世界上最重要的製造商之一，特別是對美國經濟來説。商用航空是美國波音仍然是主要領導者的領域之一。這並不是像我們在其他工業領域看到的那樣，失去了王冠的情況，被中國取代了。

作為一個社會，從政策上來説，我們希望重振美國製造業。我們知道複雜性的重要性，這是我們在這個節目中經常談論的內容。可能，你知道，波音的飛機。這些是世界上最複雜的製造產品之一。所以，如果美國最重要的飛機製造商在持續遇到製造飛機的問題，這讓我對這個國家感到擔憂。

**特蕾西（02:07）：**所以這裏有兩件事。我認為有兩種方式來思考波音的故事，或者説現在是波音的衰落，真正反映了經濟的什麼。我説衰落是因為雖然它確實沒有被中國製造商取代，但它已經失去了大量市場份額給空客，它的主要競爭對手。

所以有兩件事。首先，絕對反映了美國製造業或者美國的工業能力的發展路徑。但我也認為這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經濟結構和更廣泛的激勵因素。你想想，企業權力的集中，波音和空客就是如此典型。你基本上有一個雙頭壟斷，或者多年來一直是這樣。現在我們可能正在轉向壟斷，因為空客賣出的飛機更多。但對我來説，這既是從製造業的角度看，也是從激勵的角度看，都很有趣。是什麼決定？是什麼樣的體系導致了一個或兩個極其主導地位的製造商生產了一些非常重要的產品？

**喬（03:19）：**完全正確！當然，你知道，就像你説的那樣，關於金融資本主義與工業資本主義的問題，有很多疑問。是否，你知道，通過增加股息、向股東分配更多而不是重新投資於安全等方式來提高股價，這是否是一種動機或者是波音遇到麻煩的驅動力？我認為這是我們和美國經濟的核心問題。

**特蕾西（03:53）：**波音目前在某種程度上代表了美國經濟面臨的一些最棘手的問題。感覺它幾乎涵蓋了所有這些問題。

**喬（04:01）：**是的。所以我們確實需要做一期關於波音的節目，可能不止一期。但我們得開始。所以我非常高興地説我們今天確實有了完美的嘉賓。我們將與彼得·羅賓遜進行交談。他是《飛行的盲點：737 MAX的悲劇和波音的衰落》的作者，這本書是《紐約時報》的暢銷書。他也是我們的同事，是彭博社的調查記者。所以彼得，非常感謝你參加《Odd Lots》。

**彼得·羅賓遜（04:29）：**謝謝你邀請我。

**喬（04:30）：**我們可以從很多不同的角度開始，而波音涉及了很多事情。但在你看來，或者在你的書中，這個故事從哪裏開始？從字面上講，當你想到波音的傳奇時，故事從哪裏開始？

**Peter (04:44):**嗯，這確實反映了特雷西所説的一些事情，因為這家公司幾乎每個我遇到的人對產品都有難以置信的自豪感。他們進入這個行業是因為他們想要建造能飛行的東西。他們想要影響未來。他們希望他們的工作有意義。

我從上世紀90年代末開始關注這家公司，所以我對它有很多歷史。我一次又一次地注意到，這些工人似乎受到管理層的失望。他們似乎受到管理層的失望，因為他們不是在為未來投資，而是在追求自由現金流而不是投資和新產品。在過去幾年裏，我們越來越多地看到這些管理配置決策的後果被證明是非常有缺陷的。

**Tracy (05:31):**所以我們可能應該談談為什麼我們要做這一集。

**Joe (05:35):**是的，對。

**Tracy (05:35):**我們在介紹中有點忘了。我猜這只是波音公司在這一點上遇到了多少問題的證明。我猜，這只是波音公司在這一點上遇到了多少年的問題。但是皮特，你為什麼不解釋一下最近發生了什麼？這家由波音公司推出的相對新的飛機的歷史上最新的醜聞是什麼？

**Peter (06:00):**這幾乎是一架全新的飛機。Max-9是第四個版本的737的最新版本，我相信這個系列可以追溯到1967年。

**Tracy (06:13):**世界上一度最受歡迎的飛機，對吧？737？

**Peter (06:15):**一度是，是的。而且最近被空客取代，成為有史以來銷量最高的窄體飛機。但是，我相信人們一定看過可怕的手機視頻，飛機的一部分被撕裂，飛機帶着一個大洞降落 —— 波音公司CEO戴夫·卡爾胡恩説這是我們的錯誤。主要理論是這可能是由於波音或其主要供應商的粗製濫造造成的，這個供應商曾經是波音的一部分，直到一項外包戰略，這項戰略部分是為了提高自由現金流，導致波音出售了那個供應商。

**Joe (06:55):**現在當然，你知道，再次放大顯然是1月5日，我們看到了門飛掉的手機視頻，奇蹟般地沒有人死亡。飛機成功進行了緊急着陸。但當然，很多人心目中的故事始於2018年的兩起墜機事故。2018年末和2019年初，發生了兩起737 MAX的墜機事故。737 MAX是什麼？實際上，737 MAX-8或737 MAX-9是什麼產品？

**Peter (07:28):**這是一架大約150到180座的飛機，旨在成為天空中最具成本效益的A到B設備。737設計用於快速週轉、短途飛行。它的目標是對航空公司極其可靠和具有成本效益。因此，許多低成本航空公司，比如西南航空，都使用737飛機。正如你提到的，2018年剛剛推出了MAX-8。在短短五個月內，發現兩起墜機事故是由於一個未告知飛行員的飛行控制系統造成的，它將飛機的機頭推向地面，飛行員無法控制。

**Tracy (08:16):**所以我意識到最近阿拉斯加航空公司飛機發生的事故還處於早期階段。但目前我們對這種特殊情況瞭解多少？我想知道，出現螺栓未正確鑽孔之類的問題與飛行控制系統出現問題的重要性有何不同？前者與之前的一些墜機事故中出現的飛行控制系統問題相比，有何不同？

**Peter (08:45):**在某種程度上，這可能被視為比飛行控制軟件問題更簡單的問題。因為飛行控制軟件是一個設計問題，需要對軟件進行大量改進並對飛行員進行再培訓。在這種情況下，似乎是有人沒有做好自己的工作，而且對所做的工作可能沒有進行第二次審查。

事情是這樣的，飛機的一部分本來對乘客來説應該是一個窗户，實際上卻是在牆後面——一個緊急出口——然後在飛機的這部分上安裝了一個插拔門。當飛機飛到16000英尺高空時，這個插拔門脱離了飛機，洞口打開了。理論上，這個插拔門只用了四顆螺栓固定在飛機上，但要麼它們沒有正確固定，要麼根本沒有安裝。

Tracy (09:37):“脱離了飛機”這種説法真是巧妙地描述了飛行中的災難性減壓，但我們還是得面對現實。

**Peter (09:44):**是的。這對飛機上的人們來説肯定是一次可怕的經歷。

**喬（10:05）：**人們講述的故事，或者説這個觀念，你已經暗示過了，就是波音曾經有一種工程文化。我相信現在仍然有非常濃厚的工程文化，但那時真的占主導地位。然後它變成了更多的金融文化或股東友好型文化。人們被引進來，更加關注股息等等。我明白為什麼人們講這個故事，但實際上發生了什麼？波音在最好的時候可能是什麼樣的文化？然後在你看來，故事是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

**彼得（10:37）：**我和幾乎每個時代的員工都交談過，甚至是在上世紀50年代。

**喬（10:43）：**哇。

**彼得（10:44）：**曾在波音工作過的人，波音早期非常注重產品，關注客户，你知道的，我們會有一個服務團隊，當引進新飛機時，會有一個服務團隊在每次降落時等待，看飛機的表現如何。

隨着時間的推移，隨着公司的成長，特別是在它變得占主導地位時，有一種思路認為自滿開始蔓延。波音在80年代時，市場份額超過60%。它確實陷入了與空客的壟斷地位。許多人告訴我，上世紀90年代的777是波音設計文化的高峯。有人稱之為波音的“卡美洛特”。

那之後發生的事情有兩件事：波音收購了麥道公司，而麥道公司在大部分商用飛機時代都是波音的追隨者。這引入了更多受過自由現金流管理培訓的麥道公司領導者。特別是一位領導者，哈里·斯通賽弗，他曾是傑克·韋爾奇的追隨者。非常注重提高股價、回購股份，而不是過多投資未來。如果你還記得，90年代末期也是傑克·韋爾奇被視為企業文化的典範的時候。

**特蕾西（12:10）：**GE的崇拜。這引出了我想問的一個問題，為什麼波音會感到財務壓力呢？考慮到當時它是航空航天製造業的領導者？並不是有人做得比它更好。至少直到[約翰]利希成為空客CEO之前。

**彼得（12:33）：**這是一個有趣的問題。他們感到兩種壓力。他們感到市場壓力，因為空客進來並得到了廣泛的國家支持，並製造了被認為是非常非常好的飛機，A320，它擁有電傳飛控技術和波音737所沒有的電傳傳感器。波音737是一架更為模擬的飛機，使用電纜和滑輪連接飛行面。所以從產品的角度來看，確實存在一些真正的競爭。而且總是會有比較。波音會被與其他工業公司進行比較。而波音的比較公司是通用電氣。所以[菲利普]孔迪特，90年代末和21世紀初的CEO，會受到華爾街分析師的嚴厲批評，與傑克·韋爾奇進行比較。‘為什麼你不像他一樣提高現金流？為什麼你不增加股息？’

**Tracy (13:24):**對我來説，人們將GE與設計飛機的公司進行比較，感覺太瘋狂了，雖然GE主要是製造消費類電器，但不是專門做這個。

**Joe (13:33):**他們確實製造發動機，對吧？

**Tracy (13:34):**是的。他們有一個龐大的發動機業務，這是公平的。但是，當你是一個工業集團時，也許有更多的靈活性去嘗試新事物，而當你只生產一種東西時，情況就不一樣了。

**Joe (13:45):**完全同意。好的，所以他們引進了麥道道格拉斯公司的高管，其中至少有一位是傑克·韋爾奇的追隨者。華爾街開始將波音的利潤率與GE進行比較，傑克·韋爾奇的思想影響無處不在。從公司內部工程師的角度來看，當這些新人才加入時，他們注意到了什麼變化？他們被告知要做出哪些改變？這在內部是如何體現的？

**Peter (14:18):**這是個好問題。他們開始在各種方面感受到了變化。一個很好的例子是他們的員工評估。我看到一個工程師的評估中，經理指出“想法是用金錢來衡量的。” 或者説在MAX飛機的開發過程中，當時波音有現金，但卻在2013年至2018年間花費了約400億美元用於股票回購。但是在MAX飛機的開發過程中，工程師們注意到，預算非常緊張。他們被告知任何變更都必須“為自己賺回來”。因此，當一名工程師提出增加飛行控制的檢查和平衡系統，這可能會發現導致2018年和2019年墜機的飛行控制軟件問題時，卻被告知不行。

**喬（15:08）：**你基本上預料到了我的問題。但當你看到2018年和2019年發生的事情時，你能簡要地講述一下故事嗎？簡潔地講述一下波音公司內部發生了什麼，他們進行了這個軟件更改，但顯然沒有很好地向飛行員或購買飛機的航空公司溝通這個更改。

**彼得（15:34）：**隨着時間的推移，波音公司變成了一個非常分隔的組織，有很多不同的獨立部門。有一個部門在研究安裝在飛機上的更大的發動機引起的問題。更大的發動機可能使飛機更容易失速。

於是一組工程師添加了這個可以將機頭向下推的軟件。在開發的後期階段，他們決定將這個軟件與一個單一傳感器（A08表）綁定，而這個傳感器容易受到鳥擊的影響，也容易發生各種故障。

另外，波音公司的另一組人員正在與美國聯邦航空局和飛行員一起制定飛機的飛行手冊。飛行手冊顯示飛行控制軟件沒有任何更改。MCAS沒有被描述。在開發的後期階段，發現在特定條件下飛機的機頭可能會被向下推，但這並沒有出現在飛行控制手冊中。

因此，這是一次溝通不暢。最終，司法部發現，幾名波音公司的員工在後期得知了這個更改，本應該告訴美國聯邦航空局，應該讓聯邦航空局介入，並將這一情況包括在手冊中。

**Tracy (16:49):**如何區分企業短期主義和追求利潤、官僚主義監管失誤導致的兩起重大悲劇 —— 我想是有300多人在這兩起墜機中喪生 —— 與波音迎合客户需求的行為。因為我記得在2010年代中期，石油價格一直在上漲。航空航天工業的口號一直是“讓飛機更加高效、更加高效、更加高效”。隨着更大的發動機尺寸靠近飛機前部，最終不得不通過新的飛行控制系統MCAS來進行抵消。這在一定程度上是為了讓飛機燃燒更少的燃料，我想也在一定程度上是為了滿足航空公司的需求。

**Peter (17:43):**是的，這是一個承受着巨大成本壓力的行業。正如波音自己所説，這只是幾行代碼。正確地完成這項工作不會花費任何成本。但正如你所説，部分原因是來自客户的壓力。在某種程度上，正是西南航空希望保持飛機與之前版本相似，導致了一些成本壓力。

**Tracy (18:09):**如何平衡持續改進和效率追求與過度設計或者產生這類問題的危險？

**Peter (18:19):**你知道，簡單總是更好的。在某些情況下，波音的管理層變得非常混亂。在MAX的情況下，工程團隊向一個業務部門經理彙報。是業務部門經理在做出這些決定。在這個人的辦公桌附近放置了一個倒計時時鐘，這樣工程師們就能清楚地看到剩下多少時間了。

**喬（18:45）：**特雷西的問題讓我以另一種方式思考這個問題。這裏存在複雜性，以及你剛提到的一些奇怪的業務報告線，與股東資本主義、股票回購、缺乏投資、缺乏再投資或內部投資。撇開資本的使用不談，公司作為一個法人，變得內部和奇異複雜，這有多大程度上是一個故事？現在我在想，特雷西，我們在軟件上的劇集。我們談到的MAX，軟件產品本身成為了組織複雜性的反映。

**特雷西（19:29）：**是的，但諷刺的是A320是更復雜的飛機。

**喬（19:33）：**嗯，那也是。我也很好奇為什麼一些同樣的問題沒有困擾空客。

**特雷西（19:39）：**是的，這是我要問的問題。為什麼空客沒有屈服於導致波音垮台的同樣的財務激勵？

**喬（19:47）：**或者一個巨大的飛行器的內部複雜性？

**彼得（19:51）：**我認為一個區別是它在歐洲。到目前為止，這不是同樣的股東驅動文化。而且空客的資本支出一直較高。我們在彭博上看到的一些數據顯示，在過去的10年裏，空客的營收增長了，空客的資本支出也增長了。而在波音，營收下降了，資本支出也下降了。因此，這是更加長期的管理關注。我被告知這裏沒有同樣的僱傭和解僱心態。有更嚴格的工作規定，因此你可能不會看到在美國那樣的員工流動。

**Tracy (20:38):**波音應該被國有化嗎？有人會爭辯説空客，我的意思是，你在暗示的是空客幾乎是……有人會非常生氣。

**Joe (20:48):**我們不能這麼説，但至少是被認為是，對吧 Tracy？更像是一個國家的…

**Tracy (20:50):**是的。實際上是國有化的，有點像？請不要在網上攻擊我。

**Joe (20:57):**我相信每隔幾年都會有大規模的WTO爭端

**Tracy (20:59):**是的，這是一個很好的説法。

**Peter (21:02):**這是一個有趣的問題，我自己也曾經想過。我認為，你提到了其他國家進入市場，中國有一種飛機，他們每年交付一兩架。在未來10年內，它可能不是一個可行的競爭對手。但如果波音不整頓自己，你不得不想知道國有化是否可能。它有400億美元的債務。你無法想象美國不想維持一個有活力的商用飛機製造商的未來。在某種程度上，對軍用飛機非常重要。正如你所暗示的，它已經通過軍事和太空合同得到了國家支持。

**Joe (22:00):**2019年之後發生了什麼？我不記得了，我沒有那麼密切地關注，但我想象在2019年的墜機和發現軟件缺陷之後，管理層經歷了一場大變革，他們會説‘我們在改變，我們將改變文化，我們將把安全作為我們的首要任務。’我只是在想象，我沒有看到。但我想他們會説‘安全是我們的首要任務’之類的話。

**Tracy (22:26):**有備忘錄，喬。

**Joe (22:27):**關於所有那些事情有很多備忘錄。但實際發生了什麼？2019年第二次墜機後公司有任何變化嗎？

**Peter (22:36):**嗯，你對信息傳達的想象完全正確。在中期的幾年裏，波音在年度報告中甚至不提及‘安全’這個詞。但戴夫·卡爾霍恩接任CEO後，多次提到安全是頭等大事。董事會成立了一個安全委員會。

令人震驚的是，直到MAX飛機事故發生前，波音甚至沒有一個專門負責安全的委員會。我聽説戴夫·卡爾霍恩經常與負責MAX飛機復飛的高管邁克·弗萊明進行深入交談。我聽説他經常與他交流。你所看到的是，在整個組織中，存在着同樣的問題。

波音正試圖提高生產率，尤其是自疫情爆發以來，尤其是在其供應商Spirit公司。那裏的人員流動很大。正如戴夫·卡爾霍恩自己所説的，他們需要重建安全文化，再次把重點放在安全上。

**Tracy (23:38):**那美國聯邦航空管理局呢？所以我認為在談論造成這一糟糕結果的激勵措施和體系結構時，我們不能不談論波音和美國聯邦航空管理局之間的關係。

**Peter (23:55):**是的，因為結果證明這是一段糟糕的關係。美國聯邦航空管理局，尤其是管理層，開始把自己的角色看作是幫助波音實現交付飛機的目標。管理人員的激勵幾乎變成了把飛機行業視為客户，而不是受監管的實體。

你知道，我在我的書中寫了許多案例，其中負責監督波音的FAA經理後來會去波音或行業遊説團體找工作。所以這個門循環的問題就在那裏。在這種情況下，自從最新的事故以來，FAA至少在其新聞發佈中非常謹慎地表示，飛機將在我們確定安全時飛行。你知道，我們在這裏確定時間表。

**喬（24:46）：**關於卡爾霍恩，我正在查看他的維基百科頁面來看他的簡歷，也許是對的，也許是錯的。但是前GE的人，然後他管理了尼爾森，我認為那不是一個製造公司。然後他還加入了黑石集團，擔任高級董事總經理和私募股權投資組合運營負責人。當他被提升為CEO時，選擇了一個不明顯以工程為重點的背景的人是什麼選擇。

**彼得（25:18）：**不。嗯，他確實來自GE。但他自2009年起就一直在波音董事會任職，所以絕對不是獨立的。他在尼爾森和黑石的時期，我在我的書中寫到了這一點。他參加了黑石的年度會議，這又回到了2010年到2014年的時期，幾乎是在談論業務產生的現金數量。

在這段時間裏，他出現過關於政府監管數量不夠有幫助的言論。然而，他現在是波音在這個關鍵時刻的負責人。我認為一個問題是，在丹尼斯·穆倫堡因其處理MAX危機而在國際上受到指責之後，很難找到任何人來接受這份工作。我聽説艾倫·穆蘭利，他是90年代末、2000年初商用飛機組的一位備受喜愛的領導者，一羣退休人員希望他回來。他回答説“如果被問到，我會服務。”但據我們所知，他從未被問到。

**喬（26:32）：**沒人問，是吧？

**特蕾西（26:33）：**波音公司的客户有何反應？航空公司有何反應。我想，實際上，自從前兩起空難以來，我們已經看到了一些情況，但是，我想你一定會對是否要購買這架飛機三思而後行。

**彼得（26:49）：**你看到客户在購買方面做出了決定。以前波音公司佔據了60%的窄體市場份額。現在空客佔據了60%的窄體市場份額，客户們都在説他們需要整頓自己的行為。阿聯酋航空的蒂姆·克拉克一再強調了這一點。

**特蕾西（27:09）：**你看到客户在詢問嗎 —— 這在航空和航空航天報道中一直是一個問題 —— 針對飛機購買協議一直都是絕對保密的。我記得我曾經認識一個賣方分析師，他夢想有一天能看到一份真正的飛機購買合同。我不知道他是否曾經看到過，我很想看看。但你看到有人要求在標價上打折嗎？或者你看到有人可能，我甚至不知道這是否可能，但嵌入條款？比如‘如果這架飛機出現了另外的問題，那麼我們希望得到某種形式的補償或其他東西？’

**彼得（27:47）：**如果飛機停飛，他們會得到補償。這是合同約定的補償。因此，很可能像阿拉斯加航空和波音公司之間會發生這樣的情況。在許多情況下，在空難之後購買了MAX的航空公司很可能獲得了折扣。因此，航空公司在這方面是機會主義的。

**喬（28:10）：**指責卡爾胡恩很容易，然後説“哦，通用電氣、黑石和尼爾森……”自從他接管以來，你在波音內部與工程師交談過，説“好吧，我們將成立一個向董事會彙報的安全委員會或安全組織。” 他們感覺到了不同嗎？他們感覺到公司內部在更加認真對待制造和製造質量方面有所改變嗎？

**彼得（28:35）：**這是個好問題。你知道，在較低層面，我不確定人們是否感到有所不同。我認為在斯皮裏特公司，他們應用於737的機身……

**特蕾西（28:51）：**那不是航空公司，喬。

**喬（28:52）：**對。所以有斯皮裏特航空系統，那是波音的一個分拆公司嗎？

**彼得（28:56）：**是的。最初那是波音威奇托公司，製造機身。

**喬（29:00）：**但現在它是一個獨立的公司，為波音進行大量製造。好的。

**彼得（29:03）：**是的。所以他們經歷的是在90年代、21世紀初，他們是製造飛機的波音的一部分。他們是一個成本中心，被分拆給了一傢俬募股權公司，試圖將其變成一個盈利中心。這證明非常困難，因為航空業是週期性的。所以當大流行病來襲時，生產大幅下降。波音不得不重新協商協議以獲得更多現金。因此，供應基地仍然感受到最終提高生產率的壓力。

**Tracy (29:43):**所有這些問題都會產生什麼影響 — 而且，目前為止，問題似乎有點多。除了我們已經描述的MCAS故障，還有剛剛發生在阿拉斯加航空的事情。此外，還有方向舵控制系統上缺失的螺母以及其他一些小問題浮出水面 — 但是這一系列問題對工程師的士氣有什麼影響？我想知道他們有什麼選擇？如果我是波音公司的一名高級工程師，我決定不再為這家公司工作，我該去哪裏？

**Peter (30:19):**在商業領域獲得的一些知識，尤其是對於波音這樣有着悠久歷史的飛機，我曾經和一些工程師交談過，他們説‘我在其他地方可能找不到工作，因為我瞭解737的這個特定方面。但其他地方的情況並非如此。’

這實際上取決於工程師的年齡。我的意思是，一些年長的工程師可能會覺得自己的技能無法轉移，但這絕對會對招聘和僱傭產生影響。我知道在MAX事件之後，波音公司的一些人擔心過這個問題。年輕的工程師可能更願意去藍色起源、SpaceX或者科技公司。

**Tracy (31:00):**有趣。

**Joe (31:00):**是的，我之前沒有考慮過這一點。另一個例子，你知道，就像我們在一兩年前談論工程師不願意去能源公司一樣。可能有更令人興奮的地方。你現在期待什麼？也許737 MAX-9很快就會再次起飛。我想今天彭博社有一篇報道提到了第一批檢查已經完成，也許這是讓它們重新起飛的第一步。這隻會是又一個‘我們認真對待安全’的説辭嗎？你現在期待看到什麼？

**Peter（31:35）：**我認為MAX-9再次起飛可能需要幾周甚至幾個月。最終，我們必須看到波音公司跟進，並確保我們看到真正的系統性變革。你知道，我和一些分析師交談後，他們相當悲觀，認為可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這場危機過去後，將來某個時候會再次發生另一場危機。

**Tracy（32:00）：**我應該説一下，我們是在1月17日錄製的，這個故事在很多方面仍在發展中。但你認為波音會發生什麼？我知道也許我讓你為難了，但你寫了一整本關於這個話題的書。你認為前景如何？

**Peter（32:18）：**我認為前景是，遺憾的是，它要很長時間才能重新奪回第一的位置。它將成為航空工業的第二。中國的競爭對手中國商飛目前每年只生產一兩架飛機。但在10年內，你可能會看到，我和一些人談過，他們認為這家公司幾乎像空客早期的情況，得到國家支持，人們可能不會對它有太多期待，但隨着時間的推移，它會成為一個有競爭力的對手。

**Joe（32:51）：**Peter Robison，非常感謝你參加《Odd Lots》。太棒了。

**Peter（32:54）：**謝謝

**Joe（33:08）：**Tracy，我覺得這是一個非常迷人的話題。你知道，在任何故事中，總是很容易説這是美國的一個隱喻，這是美國經濟的一個隱喻。但我認為在波音的案例中，有很多東西可以讓人覺得這種説法是合理的。

**Tracy (33:23):**不，絕對不是。而且，對公司也有情感上的依戀，這是你對一切都沒有的，對吧？

**Joe (33:30):**或者在你的情況下，有很大的財務方面。

**Tracy (33:32):**財務激勵。不，那真的很有趣。我喜歡有機會懷念一下航空業。真讓我印象深刻的是在短短十多年的時間裏事情發生了多大的變化。因為我還記得2010年代初期，當時是空客對波音的競爭。我還記得第一次，沒人會相信我，但我記得我第一次乘坐空客飛機的情景。當時我就在想‘哦，這是什麼飛機？’然後我記得人們談論A320，最初對它有很多猶豫。人們説‘哦，這太技術化了，有太多軟件，太花哨，太法國化了。’我聽到這樣的話很多次，但現在它佔據主導地位，你知道嗎？我想皮特説現在60%的窄體飛機是A320。這完全顛倒了之前的情況，之前60%是波音的。

**Joe (34:30):**還有一點諷刺或者説反諷，或者也許兩者都不是，就是空客在股價上絕對擊敗了波音。所以人們談論…

**Tracy (34:42):**哦，是的，最大的諷刺！他們為了股價做了這一切。

**Joe (34:46):**是的，所以所有這些關注向股東交付等等。然而，你知道，如果你看看分數牌，根本不是一個層次。因為股價已經跌至2017年的水平。截至目前，空客的股價創下歷史新高，自那時以來大幅上漲。所以甚至提高股價都沒有起作用。當然，由於門的爆炸，今年股價又下跌了20多個百分點。但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它在財務指標上已經落後了很遠。

**Tracy (35:18):**真的是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結果。在那次談話之後，我想到的另一件事是，你知道，我們幾次提到了中國航空航天製造商COMAC。但我在想，他們正在成長，去年我想他們剛剛完成了首次銷售。但美國會不會對中國生產的飛機感到舒適呢？我認為這仍然是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

**Joe (35:43):**也許不會，或者可能很長一段時間內不會。但中東航空公司會對中國生產的飛機感到舒適嗎？其他亞洲航空公司會嗎，包括，顯然是印度尼西亞的第一架737墜毀。還有許多市場。我的意思是，對於美國來説，這是我們重要的製造業出口之一。所以也許，在我們能在美國看到COMAC C919或其他COMAC飛機之前，可能要過很長一段時間。但在一些對美國出口非常重要的市場上，這似乎並不是不可想象的。

**Tracy (36:19):**是的。絕對是一個有趣的談話，可能我們可以後續跟進一下，我想。我們現在就把它放在這裏好嗎？

**Joe (36:26):**我們就到這裏吧。

你可以在Twitter上關注Peter Robison @petermrobis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