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爾和美光支持批評中國競爭對手的團體 - 彭博報道

插圖：喬丹·斯皮爾為彭博商業週刊繪製2023年初，一架裝備有監視設備的中國氣球飄過美國領空，引發了全國範圍內對間諜活動的恐慌。《新聞週刊》上的一篇評論文章認為，電子間諜活動遠比大多數人意識到的廣泛，將懸浮在蒙大拿上空的設備與美國政府辦公室中大量使用的中國製聯想電腦進行了類比。

這篇文章的作者，美國退役陸軍將軍詹姆斯·“蜘蛛”·馬克斯，提出這些電腦正在向中國共產黨發送數據，並主張立法禁止它們。他引用的一項研究來自一個他擔任首席的研究和倡導團體。這個團體，中國科技威脅（CTT），統計了美國政府機構在聯想設備上的支出，而聯想的中國政府是重要的間接股東。但它沒有提到聯想最大競爭對手戴爾科技公司為資助CTT所花費的資金。

百思買出售的聯想設備。攝影師：Graham Hughes/Bloomberg據知情人士透露，戴爾一直是CTT的主要財政支持者之一，他們不願透露姓名，因為擔心會受到職業上的影響。CTT一直將聯想筆記本電腦描繪成中國國家的惡劣工具，其特有的紅色鍵盤凸點代替鼠標，被視為潛在的網絡間諜活動入口。知情人士稱，總部位於愛達荷州的芯片製造商美光科技公司也資助了這個團體，該團體將半導體問題列為其國家安全關切之一。目前尚不清楚戴爾和美光向CTT捐贈了多少資金，或者其他公司是否也幫助資助或運營了該團體。

CTT遠非唯一一個對中國科技發出警告的聲音，在華盛頓罕見地形成了跨黨派一致意見。特別是聯想公司已經引起了政府各部門的關注，半導體政策也成為了國會和行政部門的主要關注焦點。但CTT還推動有利於其贊助商的政策，卻沒有披露他們的參與，並且比大多數科技政策專家更加關注聯想公司。通過CTT這樣的團體向美國受眾發起攻擊，對那些擔心會遭到中國這個主要製造中心和消費市場的反擊的公司來説是有意義的。

儘管CTT看起來是一個獨立的組織，但實際上是DCI Group的一個項目，DCI Group是一家公共事務和諮詢公司，根據知情人士和Bloomberg Businessweek查看的文件，該公司有着偽裝企業信息為草根倡導的“人工草根運動”歷史。DCI的客户包括戴爾和美光。它還幫助埃克森美孚反對氣候法規，DoorDash抵制對其商業模式的批評，以及阿爾特利亞集團推廣電子煙作為香煙的健康替代品。在海外，它幫助馬來西亞棕櫚油行業回擊有關人口販賣的指控。

戴爾未回應置評請求；美光拒絕置評。

戴爾總部位於德克薩斯州圓石市。攝影師：Jordan Vonderhaar/Bloomberg聯想成立於1984年，獲得了與中國科學院有關的資金支持，中國科學院通過一家控股公司持有股份，這種聯繫一直讓華盛頓感到焦慮。美國國務院在2006年表示不會在機密服務器上使用聯想設備，而國防部2019年的一份報告在提到政府使用現成技術時提到了該公司的計算機作為潛在的“網絡間諜風險”。

幾位學術界和行業內的專家表示，CTT的報告在對中國科技的限制立場上採取了強硬立場，並且可以用異常激進的語言來描述問題，他們要求匿名以避免與CTT及其支持者發生衝突。例如，CTT的一份政策備忘錄引用了聯想在美國海軍基地贊助視頻遊戲比賽作為其“滲透”軍事設施的證據。

“我剛剛谷歌了一下，發現它無處不在”

詹姆斯·劉易斯，一位曾擔任美國外交官，現任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的高級副總裁，表示在涉及中國科技焦慮時，“任何故事都很容易引起關注，即使實際情況並不那麼嚴重。” 他表示，他認為聯想在中國間諜威脅格局中“算是較小的風險”，並且提到了其他與中國有關的公司，如華為技術有限公司和 抖音的所有者字節跳動有限公司，認為它們更令人擔憂。然而，根據谷歌關鍵詞搜索，CTT的網站上提到聯想的次數接近900次，超過了華為和抖音的總和。

在一份聲明中，CTT聯合創始人羅斯琳·萊頓表示，該組織“不會透露其合作伙伴，因為中國政府針對不同意其立場的人、公司和國家的政策”，並補充説她“從未與任何懷疑CTT研究的專家接觸過”。馬克斯還表示，他堅持自己的觀點，將中國描述為“我們在世界上的頭號對手”，並表示聯想受到中國法律的約束，要求其與政府分享數據。

聯想對其與中國的關係的問題作出回應，稱自己是一家在美國擁有5000名員工的全球公司，並指出其供應鏈基本與戴爾和惠普使用的相同。該公司表示，關於數據共享的規定僅適用於其在中國境內的業務。“我們花了很多時間駁斥這些基於中國科技威脅提出的毫無根據的指控，並解釋為什麼這些主張是絕對毫無根據的，”聯想首席法務官勞拉·夸特拉表示。

夸特拉表示，聯想已經通過了多次美國政府的安全審查，是一個“知名且合規的實體”，並補充説其設備已被用於900多個美國州和地方機構以及70個聯邦機構。但她也表示，CTT的活動已經讓聯想失去了一些合同。

向商業客户出售的個人電腦單位

全球市場份額

來源：IDC，彭博智庫

2023年的數據是指年度前三個季度

除了發表關於與中國有關的公司的批評性文章外，CTT還成功推動了州級禁止政府購買來自聯想和其他與中國政府有關係的公司的設備的法案。有時它與美國立法交流委員會合作，後者就該問題提供了示範立法。包括得克薩斯州和佛羅里達州在內的近20個州已經提出或通過了限制從與中國有關係的公司採購技術的法律或行政命令，根據CTT的説法。

CTT在聽證會上提供研究並作證，一些立法者表示他們直接與該組織合作過。緬因州共和黨參議員Lisa Keim表示，CTT曾幫助她在去年提出了限制購買與北京公司有關聯的設備的法案的法律用語和研究。她表示她不知道該組織是由戴爾公司資助的，但這並不讓她感到不安。“戴爾可能很聰明，試圖找到增加對威脅關注的方式，顯然是為了他們自己的業務，” Keim説。“但我是為了緬因州人民而這樣做的，很樂意與任何人合作。”

CTT的工作被影響力深遠的智庫（如傳統基金會）和新聞媒體（如Axios）引用，這可能導致立法者受到該活動的觀點影響而沒有意識到。今天搜索“聯想中國風險”等短語會在第一頁返回多個包含CTT研究的結果。在討論Keim的法案聽證會上，有一位立法者表示，“我剛剛谷歌了一下，好像到處都是。”

到了21世紀中期，戴爾和惠普每年在中國的收入都超過10億美元，根據行業分析公司IDC的數據。但它們大約15年前開始停滯。損失在2019年（CTT開始運營的年份）加速，當時中國下令政府辦公室拋棄外國硬件，再次在2022年擴大了對國有企業的要求。

戴爾和惠普多年來一直在糾結是否應該利用對聯想與中國的聯繫的擔憂，根據前員工的説法，他們要求匿名討論私人談話。在聯想通過收購IBM的筆記本業務進入美國市場後不久，戴爾訓斥了一名告訴潛在客户購買聯想直接支持中國政府的員工，並發表了一份聲明與這樣的言論保持距離。在特朗普政府早期的一次與高管的討論中，惠普的政府團隊建議不要以中國為藉口來遊説反對聯想，認為這樣做可能會引發北京的報復。

中國科技威脅網站於2019年上線。自那時起，聯想在美國政府市場的市場份額一直在穩步下降。儘管有許多因素在起作用，但根據彭博智庫分析師Woo Jin Ho對IDC數據的解釋，這表明CTT運動產生了一些實質性影響。

CTT還對與DCI另一家客户美光競爭的中國半導體公司採取了強硬立場，推動限制中國半導體公司長鑫存儲，並支持強硬的貿易政策。

2023年，中國限制了美光產品在本地的銷售，威脅了數十億美元的年收入。自那時以來，美光的許多政府關係團隊已經離開了公司，從曾經是對中國最直言不諱的公司之一，變成了不太願意參與的公司，根據一位參與該問題的國會助手的説法，他要求匿名以保護職業關係。

恩裏克·洛雷斯，惠普公司首席執行官攝影師：大衞·貝克爾/蓋蒂圖片社惠普公司，聯想在美國的另一主要競爭對手，對聯想提出了一些批評，但是直接這樣做。一位曾在惠普公司就這些問題工作過的前員工為避免職業後果要求匿名，表示隨着中國限制對其產品的訪問，公司加大了努力。惠普公司已向議員提交了有關聯想的所有權結構的報告，在多個國家倡導了針對聯想的更嚴格的安全限制，並曾試圖通過立法限制聯想在美國聯邦採購中的地位，但未成功。一位發言人在一份聲明中表示，公司“一直是國際自由貿易和開放市場的堅定倡導者。”

與戴爾在中國的業務規模較小相比，惠普在強調對中國的擔憂方面損失較小。在11月份惠普發佈財報後的一次採訪中，首席執行官恩裏克·洛雷斯坦率直地談到了利用中美緊張關係的機會。“我認為這對我們來説可能是一個好機會，”他説。—與伊恩·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