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在烏克蘭取得的勝利表明俄羅斯經常處於下風，但從未被擊倒-彭博社

盛衰不定。

來源：Getty Images

弗拉基米爾·普京在烏克蘭進行的殘酷戰爭的第一年，俄羅斯一敗塗地。第二年，它重新站了起來。當我們進入第三年時，勢頭正在向莫斯科傾斜；俄羅斯仍然有可能贏得一場曾經以恥辱的方式輸掉的戰爭。美國官員在2022年宣稱，莫斯科已經遭受了一次沉重的打擊。如今，俄羅斯總統似乎自信滿滿，他的國家可能會取得勝利，儘管代價極其慘重。

對於那些在2022年普京的軍隊在基輔外被擊潰後就對俄羅斯實力不屑一顧的人來説，這將是一個令人震驚的轉變。對烏克蘭來説，這將是一場災難。然而，從更長遠的俄羅斯歷史來看，這並不會那麼令人意外。

幾個世紀以來，俄羅斯經常在軍事和地緣政治上遭受挫折。每一次，外國觀察家——也許還有一些俄羅斯人——都認為這個國家已經作為一個大國完蛋了。然而，每一次，俄羅斯都通過調動深層的韌性重新加入遊戲，有時擊敗敵人，有時只是讓自己復活到再次威脅他們。

這段歷史提供了一個警示。無論普京是贏是輸，這場衝突都不會是對俄羅斯威脅的終結。它甚至可能不會給西方帶來太多喘息的空間。俄羅斯的記錄是一連串慘敗後迅速的復興。從這場戰爭中崛起的俄羅斯很快將找到一種方式再次挑戰民主世界。

戰略雄心是俄羅斯最豐富的資源之一。其公民，寫道歷史學家史蒂芬·科特金（Stephen Kotkin）指出，他們一直認為自己是“生活在一個有特殊使命的國家”。現代俄羅斯國家及其前身——無論是蘇聯還是之前的沙皇帝國——長期以來一直尋求成為大國所帶來的地位、聲望和安全。俄羅斯通過在其廣闊邊境上擴張自己的勢力，試圖追求榮耀，並確保自己的生存。然而，俄羅斯的外交政策融合了雄心和焦慮，因為該國具有一種奇特的弱與強的結合。

與其最強大的競爭對手相比，俄羅斯長期以來一直經濟落後、技術倒退。俄羅斯統治者試圖通過集中權力和殘酷手段來調動社會的能量來進行補償，然而，他們通常創造出充滿戰略病態的壓制性專制。甚至俄羅斯的規模也可能成為問題：該國缺乏自然陸地邊界，使其容易受到環繞其歐洲和亞洲邊緣的敵人的威脅。

然而，即使俄羅斯是一個相對弱小的大國，由於彌補的優勢，它仍然保持在這個俱樂部中。地理深度提供了抵禦外國攻擊的時間和空間。儘管俄羅斯缺乏經濟活力，但其領土、資源和人口使其具有重要的國際影響力。基準。而強大的專制統治在長期內是愚蠢的，但它仍然幫助俄羅斯的統治者從下面的社會中獲得了史詩般的努力。

更不用説，艱難的生存條件造就了堅韌的民族。“我們可以像沒有其他人一樣受苦，”烏克蘭入侵前，國防部長謝爾蓋·紹伊古吹噓道。可怕的戰爭、惡劣的氣候和持續的鎮壓造就了一個對苦難具有一定容忍度，並且能夠承受巨大打擊的國家。

考慮過去兩個世紀的記錄。1812年，沙皇俄國看到莫斯科被拿破崙佔領，但最終在嚴寒中倖存下來，並最終一路驅逐到巴黎。在19世紀50年代，俄羅斯在克里米亞戰爭中遭受了由法國和英國領導的聯盟的慘敗。到了19世紀末，部分是作為對那次失敗的回應，該國正在快速實現工業化，並且正在修建一條橫貫西伯利亞的鐵路，將其強大的陸地力量延伸到太平洋。

那種雄心導致了接下來的羞辱。1904-05年，日本在20世紀第一次大國戰爭中擊敗了俄羅斯，從而點燃了革命的火花，幾乎將君主制推翻。這次失敗激勵了許多亞洲人，他們將其視為對歐洲帝國主義的打擊：正如一位越南民族主義者所説，日本擊敗俄羅斯“開闢了一個新世界”。但不到十年的時間，俄羅斯實力的幽靈再次困擾着它的敵人，特別是德國，因為尼古拉斯二世使帝國的鐵路現代化，擴大了軍隊和海軍，並與曾經的敵人法國和英國結成了三國協約。

由於這些緊張局勢引發的衝突更是一場更大的災難。第一次世界大戰暴露了沙皇的大臣們的無能和其軍隊的技術劣勢。結果是失敗和另一場革命，這一次成功了：到1918-19年，外國軍隊已經爬滿了這個破碎帝國的土地。“我對俄羅斯不再多説什麼，”德國最高將領保羅·馮·興登堡後來評論道。“她躺在地上。”

它沒有花費太長時間，一個新的帝國——蘇聯——在舊帝國的廢墟上崛起。它的領導人列寧和斯大林利用恐怖、嚴厲的紀律和全面的工業化來創建一個社會主義大國。

這個政權在1941年經歷了自己的臨死體驗，當納粹軍隊幾乎到達莫斯科，沿途殺死或俘虜了數百萬蘇聯士兵。“俄國必定會被打敗，”英國首相温斯頓·丘吉爾想。然而，蘇聯國家通過將關鍵工業轉移到烏拉爾山以東，徵召了超過3000萬人進入武裝部隊，與意識形態上的敵人——英國和美國——建立了重要的聯盟，並最終將希特勒的軍隊趕回了柏林。

蘇聯的實力在冷戰期間達到了全球巔峯，但一個過度擴張的帝國——在與一個充滿活力的統一西方的競爭中耗盡了自己——最終遭受了致命的崩潰。在20世紀90年代，俄羅斯不再是一個大國，而是一個擁有核武器的失敗國家。其曾經引以為傲的軍隊，國防官員警告説，“如果不立即做出根本性決定，”就將“瀕臨飢餓的邊緣”。

進入21世紀後期，美國官員嘲笑俄羅斯是“一個偽裝成國家的加油站”，用參議員約翰·麥凱恩的話説，或者——正如總統巴拉克·奧巴馬在2014年諷刺的那樣——是一個不可避免的衰落的“地區大國”。然而，到了那個時候，一個新的沙皇——普京——正在重建俄羅斯的專制統治並恢復俄羅斯的軍事力量。

如今，普京塑造的俄羅斯再次陷入與敵人的對抗中：烏克蘭殘酷地試圖征服它，得到西方社區的支持，後者向戰鬥中傾注了資金和物資。災難和復甦的熟悉循環正在上演。

兩年前，普京設想了一場迅雷不及掩耳的進攻，摧毀烏克蘭，讓俄羅斯的敵人顫抖。他卻得到了一個讓他的政權成為笑柄的血腥慘敗。

導致那場慘敗的問題深入而普遍。腐敗已經空洞化了普京的軍隊，儘管他的重建給予了它時髦的新裝備。總統的被寵壞的、個人主義的治理導致了一個長期以來孤立獨裁者錯誤假設的計劃——其中最主要的是，烏克蘭不會作戰——而且缺乏嚴格的評估。俄羅斯軍隊在團隊作戰或執行復雜的作戰行動方面遇到困難。當它的部隊被告知期待解放者的歡迎時，卻遭到了憤怒的抵抗，士氣急劇下降。

在幾周內，俄羅斯的傷亡人數超過了它在1980年代阿富汗戰爭中的十年間所遭受的傷亡人數，也許還超過了自1945年以來所有戰爭中的傷亡人數。黑海艦隊的驕傲，巡洋艦莫斯科號*，*被網友嘲諷為“晉升為潛艇”，在2022年4月被烏克蘭導彈擊沉。到那一年底，俄羅斯軍隊被趕出了他們在戰爭初期佔領的領土，比如哈爾科夫和赫爾松。

戰場失敗和對平民的野蠻行為使普京的軍隊看起來既殘忍又可悲。普京本人——之前被西方迷弟們讚美為戰略天才——現在看起來只是一個殺人狂。外國觀察家，尤其是美國的，開始對俄羅斯失去信心。

美國官員預測俄羅斯將迎來一次巨大的戰略失敗。喬·拜登總統吹噓西方制裁將俄羅斯盧布“摧毀”，並且削減了俄羅斯的經濟表現一半。五角大樓在其 國防戰略中將俄羅斯標記為“嚴重威脅”——暗示着俄羅斯構成了一種強烈但短暫的挑戰，並且在衝突中會變得如此虛弱，以至於幾乎無法考慮對美國的歐洲盟友發動侵略。

其他分析人士認為，俄羅斯投入如此巨大的軍事力量，卻在使用上徹底失敗，因此不再被視為一個大國。看起來只是時間的問題，莫斯科的干預最終將以徹底的失敗告終。

自2022年底以來，莫斯科的困境顯然並未結束。普京在2023年6月又遭遇了一次驚嚇，因為他授權的僱傭軍由於他的常規部隊如此無能而轉身向莫斯科進發，結果以失敗告終。到2023年底，據美國分析人士稱，這場戰爭已經讓莫斯科付出了31.5萬人的傷亡代價，普京的金庫也因此損失了2110億美元。俄羅斯已經失去了20艘戰艦，而對手國家本身並沒有真正的艦隊；根據一些統計，俄羅斯失去的坦克數量甚至超過了戰爭開始時的存量。即便如此，一個遭受了普京想象中肯定超出的損失的政權，也開始展現出其敵人意料之外的堅韌。

遠非被剖析，俄羅斯經濟在2022年踉蹌，然後在2023年恢復增長，這要歸功於泄漏的西方制裁、慷慨的政府支出以及貿易轉向亞洲市場。一旦為戰爭動員，俄羅斯的國防工業開始推出關鍵的 軍火，如火炮 彈藥，比烏克蘭及其西方支持者更快。與朝鮮和伊朗的加強合作提供了彈道導彈、無人機和更多超過100萬發火炮彈藥；與中國蓬勃發展的關係產生了微芯片和其他具有軍事用途的商品。

與此同時，普京通過招募、徵兵和動員囚犯來填補人員損失。即使在令人震驚的損失率下，智囊團分析師最近 報告，俄羅斯可能能夠至少再維持兩年的作戰。普京的時間表更長：他 談到要在烏克蘭戰鬥五年。

俄羅斯再次獲得優勢

由於西方拖延向烏克蘭提供進一步援助，阻礙其防禦能力，俄羅斯正在逐步向烏克蘭東部推進。

消息來源：戰爭研究所和AEI關鍵威脅項目；彭博新聞報道；OpenStreetMap貢獻者；哥白尼哨兵衞星（2023年1月23日拍攝的衞星圖像）

因此，這場戰爭——通常被稱為僵局——可能正在朝着俄羅斯有利的方向發展。層層疊疊、精心準備的俄羅斯防禦力量削弱了烏克蘭的反攻。普京的軍隊現在已經恢復了進攻，通過血腥、無情的“肉搏戰”奪取了東部城市阿夫迪夫卡。

即使烏克蘭獲得更多美國援助，也面臨着解放被佔領領土的艱鉅任務。如果得不到援助，它可能會逐漸被俄羅斯軍隊所推回，而俄羅斯軍隊有付出鮮血的奢侈條件。一個更大、更強大的俄羅斯最終可能會削弱一個更小、更弱的烏克蘭，迫使其在極不利的條件下和平。

如果發生這種情況，這將是烏克蘭的悲劇，也將是自由世界的嚴重地緣政治挫折。這也將是對一個國家戰略韌性的又一次證明，無論是出於善良的目的還是惡劣的目的，這個國家一再證明自己太大、太強大，長期無法被壓制。

烏克蘭的失敗並非不可避免。只要烏克蘭得到適當的供應和支持，就能夠在今年抵禦俄羅斯的進攻，同時深入克里米亞和俄羅斯境內，清除黑海上的莫斯科海軍，並建立必要的力量進行另一次進攻。在這種情況下，艱難的2024年可能為2025年烏克蘭重新獲得優勢打下基礎。或許，頑強的烏克蘭努力最終將迫使普京竭盡軍事、經濟和政權的力量，引發類似以前動搖俄羅斯的崩潰。

戰爭如何結束將強烈影響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佔領烏克蘭大片領土以及其黑海沿岸的俄羅斯，比沒有佔領這些地方更有利於進行惡作劇。但無論最終戰線在何時何地確定，這場戰爭的進程以及俄羅斯歷史的進程都提醒我們不要輕視這個國家。

由普京或類似他的人控制的俄羅斯將在這場戰爭中變得憤怒和復仇心切，決心與在烏克蘭惹惱並傷害它的“西方集體”算賬。它將保留強大的核武庫以及強大的非對稱能力，如網絡攻擊和與犯罪團伙的聯繫，可以用來騷擾其敵人。它將與朝鮮、中國、伊朗和其他修正主義國家結成鬆散的聯盟。如果俄羅斯在這場戰爭中補充損失的能力是任何指標，它可能比以前預期更快地恢復常規軍事力量。

歐洲各國政府已經警告説，俄羅斯可能在三到五年內對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發動攻擊。我對此持懷疑態度：即使俄羅斯在烏克蘭取得了代價高昂的勝利，與北約開戰對莫斯科來説將是一場真正的史詩級賭注。但普京很可能會對西方敵人發動一場神經戰，同時更積極地利用移民流動、政治干預和其他策略來削弱他們的凝聚力和實力。畢竟，一個由公開憎恨該聯盟的美國總統領導的北約可能成為一個誘人的目標。

無論如何，不要假設俄羅斯——無論在這場罪惡的戰爭中受到了多大的傷害——會很快就變得謹慎和小心。更有可能的是，一個歷經挫折和復興的國家將比我們想象的更快準備好迎接下一輪挑戰。

布蘭茲還是美國企業研究所的高級研究員，《危險區：與中國即將發生的衝突》的合著者，也是國務院外交政策委員會的高級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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