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需要全面的西方支持 — 以色列也需要 - 彭博社
Niall Ferguson
戰時領導人。
攝影師:Oded Balilty/AFP/Getty Images
這是兩個民主國家的故事,它們分別受到西方文明的誓約敵人的攻擊。一個位於東歐;另一個位於中東。一個國家遼闊,另一個微小。一個國家只有33歲;另一個已經存在了四分之三個世紀。一個相對貧窮,另一個相當富裕。
這兩個國家最近都看到了包括兒童在內的無辜平民被敵人殘忍屠殺、折磨和綁架。兩國都派遣他們的兒子和女兒、丈夫和妻子、父親和母親參加殘酷的戰鬥。
這兩個民主國家都在努力應對戰爭帶來的經濟挑戰:增加在國防和破壞手段上的支出,因關閉企業和空曠酒店而減少的收入,不可避免的通貨膨脹壓力。兩國也在應對沖突帶來的政治壓力:關於戰爭是否可以避免,或者是否可以更容易取得勝利的指責。兩國都必須處理戰時的複雜外交:爭取或安撫盟友,乞求或借貸武器和資金,努力避免結下更多敵人,努力避免為了和平而做出不可接受的讓步。
然而,儘管存在所有這些相似之處,這兩個奮戰的民主國家卻受到世界的不同對待。一個被讚揚其英勇;另一個被譴責 — 甚至被指控種族滅絕和種族清洗。一個被鼓勵堅持戰鬥到勝利,“無論需要多長時間”;另一個被告知在取得勝利之前立即同意停火。一個國家的軍隊無可指責;另一個國家的軍隊被指控“戰爭罪行”。
在度過了首先在德國參加年度慕尼黑安全會議,然後在以色列的一週之後,我對這些差異印象深刻。在七天的緊張時期裏,我不僅會見了烏克蘭和以色列的決策者,還會見了烏克蘭和以色列的士兵和平民。我並沒有發現自己更同情其中的一方。相反,我感到了一種幾乎相同的同情:對領導者的困境感到痛苦,對“普通”人的英雄主義和自我犧牲感到欽佩,這些人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是普通的——在馬裏烏波爾被俘並受到折磨的女性軍隊醫生;在10月7日衝向拯救家庭免受哈馬斯掠奪的年輕人。
我們如何解釋烏克蘭受到推崇而以色列受到指責的事實?為什麼在慕尼黑沒有俄羅斯人或親俄人來為俄羅斯總統普京對烏克蘭的戰爭辯護,但至少有十幾位代表或支持巴勒斯坦人的代表?
這是因為烏克蘭和以色列的敵人在某種程度上不同嗎?這不可能是原因。俄羅斯聯邦和伊朗伊斯蘭共和國——哈馬斯的贊助國和以色列真正的存在威脅——當然遠非相同,一個主要是東正教基督徒,另一個主要是什葉派穆斯林。然而,在其他方面,俄羅斯和伊朗卻如出一轍。它們是虛偽的民主國家,舉行虛假的選舉。它們是殘酷的專制國家,法治和人權毫無價值。他們毫不猶豫地在國內外謀殺他們的敵人。它們各自構成的威脅遠不止於烏克蘭和以色列。
然而,我有一些批評以色列的朋友和親戚,他們用絕對不會用來批評烏克蘭的方式來批評。我可以想到一位傑出的歷史學家,他每天都會發帖支持巴勒斯坦人,而他寧願去死也不會支持俄羅斯在烏克蘭的戰爭目標。對他來説,巴勒斯坦人有一個正義的事業。他們在1948年和1967年以色列的軍事失敗導致失去了他們的土地。他們試圖通過戰爭、恐怖主義和暴動來奪回土地,但這些嘗試都失敗了,但這些只會讓他們的困境更加令人心酸。
這種態度對數百萬人產生了非凡的影響。然而,在我看來,它們並不比普京總統在本月早些時候與塔克·卡爾森進行的臭名昭著的採訪中提出的論點好多少。因為巴勒斯坦建國的理由幾乎和反對烏克蘭建國的理由一樣,都基於對歷史的誇大。稱以色列為“殖民地定居者”國家和聲稱烏克蘭自1654年以來就一直是俄羅斯的國家一樣荒謬。
三十年前,以色列與巴勒斯坦解放組織就《奧斯陸協議》達成了一致,同意開始巴勒斯坦自治——如以色列總理拉賓所説的“一個短暫的巴勒斯坦實體,不是一個國家”。以色列總理巴拉克在2000年的戴維營會議上甚至走得更遠,但巴勒斯坦解放組織領袖阿拉法特卻離開了談判桌。在隨後的幾年裏,巴勒斯坦人增強了建國的理由嗎?沒有。巴勒斯坦權力機構是一個自相矛盾的詞;巴勒斯坦人鄙視它,它也沒有權威。絕大多數加沙的居民,更不用説約旦河西岸的巴勒斯坦人,更喜歡哈馬斯。哈馬斯的本質在10月7日暴露無遺,這應該被視為一個使巴勒斯坦人失去自治權資格的事件,而不是使他們有資格獲得自治權。
與烏克蘭形成鮮明對比。1991年蘇聯解體時,烏克蘭人被迫獲得獨立。烏克蘭的第一個23年自治政府是一場令人不快的景象。這個國家充斥着腐敗,由寡頭統治。然而十年前,也就是2014年,一批新一代烏克蘭人站起來,站在基輔的邁丹廣場上,冒着生命危險反抗並趕走了莫斯科的一個腐敗傀儡。2014年普京佔領克里米亞並派遣“小綠人”進入頓巴斯時,烏克蘭人進行了抵抗。當他八年後動用俄羅斯殖民軍的全部力量時,他們再次戰鬥,像獅子一樣,將侵略者從基輔的城門口、哈爾科夫和赫爾松趕了回去。
訪問基輔和耶路撒冷會讓人感受到深刻的相似之處。這些古老而美麗的城市在我們這個時代已經重生,成為願意為自由而戰,必要時甚至為之獻身的自由民族的首都。國旗隨處飄揚,然而,作為民主人民,烏克蘭人和以色列人仍然保留着在他們之間爭吵的權利。
國外沒有人對烏克蘭總統沃洛迪米爾·澤連斯基説一句壞話,也沒有人對以色列資深總理本雅明·內塔尼亞胡説一句好話。在美國和歐洲,我經常被提醒內塔尼亞胡因腐敗而受審,或者他的現任聯合政府依賴極端黨派。烏克蘭腐敗的問題被作為一個MAGA的談點擱置一邊。
在烏克蘭和以色列內部情況不同。在基輔,對澤連斯基處理戰爭的批評日益增加,尤其是自他做出更換總司令的有爭議決定以來。在耶路撒冷,我不僅聽到了針對政府的喧鬧抗議,還聽到了內塔尼亞胡的一位主要政治對手對他政治技巧的不公開讚譽。
我們面臨的難題是,為什麼我們更傾向於支持烏克蘭為獨立民主而奮鬥,而不是以色列呢?一個可能的答案,在以色列本國也被廣泛認為,就是世界依然——自古以來一直如此——充斥着反猶主義。然而,反猶主義並不能充分解釋以色列國際上的孤立。同樣重要的是以色列在公共外交、公共關係和宣傳方面的驚人失敗。在這個領域,烏克蘭表現出色,而以色列卻徹底失敗了。我現在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當然,這在一定程度上是一種領導風格的問題。馬基雅維利説,一個王子必須要麼讓自己被愛,要麼讓自己被畏懼。前喜劇演員澤連斯基擅長引起愛。前傘兵部隊成員內塔尼亞胡更喜歡被畏懼。
此外,與內塔尼亞胡相比,澤連斯基在政治上仍然是個新手。烏克蘭領導人才剛剛開始以艱難的方式學會,那些承諾他們的愛和支持,甚至“無論需要多長時間”,都是不可靠的。以色列領導人許多年前就明白美國是一個靠不住的盟友。
客觀地看,以色列人有比烏克蘭人更有力的論點。後者堅持認為,只要美國和歐盟給予他們最大數量的軍事裝備,他們就能完成任務,將俄羅斯軍隊驅逐至1991年的邊界,之後和談可以開始。時間框架至少可以説是不清楚的,但肯定需要數年。
以色列人更為現實。他們説:“給我們再兩個月的時間,來消滅哈馬斯在加沙的軍事和政治力量。我們即將取得勝利。與對方聲稱的相反,我們在與一個敵對人口密集地區和敵方隧道網絡作戰的任何可比較戰鬥中造成的平民傷亡更少。但你必須讓我們摧毀拉法哈馬斯的剩餘部隊,否則哈馬斯將重新組建。在10月7日的恐怖事件之後,我們無法容忍這種情況。”
本來可能會有更多的流血事件。內塔尼亞胡本可以聽從他的國防部長約阿夫·加蘭特的建議,在10月7日之後對黎巴嫩真主黨發動一次先發制人的攻擊。中東地區距離華盛頓如此擔心的全面區域戰爭只有一步之遙。但內塔尼亞胡否決了加蘭特的建議。他主張先摧毀哈馬斯,然後再談判。追求黎巴嫩政府發起並得到美國支持的談判,讓真主黨從黎以邊境撤軍。恢復與沙特阿拉伯的討論,這可能會產生與以色列的和解以及與美國的防務條約。如果世界堅持,那就重新開始有關巴勒斯坦國的來回討論。
內塔尼亞胡是一個真正的馬基雅維利主義者,他並沒有追求一條受歡迎的道路。雖然一些以色列人同意全面戰爭的軍事論點,但其他人希望他做出讓步,以拯救尚存的人質,無論還有多少人還活着。有些人將他的困境與50年前戈爾達·梅厄爾的困境相比——那是以色列最後一次遭受突襲的時候。我也曾認為內塔尼亞胡在10月7日政治上已經完蛋了。現在我不禁欽佩他的手腕和狡詐。
近年來,他一直小心翼翼,不想激怒俄羅斯或中國,而是將所有注意力集中在伊朗及其代理人身上。他已經完善了藐視美國的藝術,同時繼續依賴美國。任何一個希望取代他成為總理的人都不會與他意見分歧,認為伊朗是最直接威脅以色列的“章魚”。沒有人能證明與沙特的協議現在是不可實現的。“比比”在外交和國內敵人之間保持平衡,從一個危機到另一個危機中躲閃和轉變,不受人喜愛但無人能及。
然而,以色列人也需要愛。他們也是侵略的受害者。他們也面臨被消滅的威脅,就像他們的祖先在大屠殺中一樣。對許多以色列人來説,烏克蘭——在那裏有那麼多猶太人在二戰期間被謀殺——已經成為西方最受歡迎的正義事業,而以色列必須忍受國際法院和聯合國的譴責。
如果像我強烈懷疑的那樣,結果證明以色列比烏克蘭更聰明地發動戰爭,這種諷刺將更加豐富。儘管這兩個國家的困境可能相似,但實際上一個比另一個更有可能獲勝——而且不是烏克蘭。
如果在慕尼黑有更多的“權謀家”,我們可能會放棄對今天兩個民主國家戰爭的雙重標準。兩者都在為西方文明而戰,一個反對俄羅斯帝國主義,另一個反對伊朗支持的伊斯蘭主義。我們應該希望兩者都獲勝——而不僅僅是那個勝算較小的。
弗格森還是Greenmantle諮詢公司、FourWinds Research、Hunting Tower風險投資合作伙伴和電影製片人Chimerica Media的創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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