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來西亞圍繞婆羅洲森林砍伐的爭端最終進入瑞士法院 - 彭博社

數百萬公頃世界上一些最古老的森林被部分或完全砍伐，損害或毀滅整個生態系統，並迫使成千上萬居住在那裏幾代人的土著社區的人們搬離。

攝影師：Rahman Roslan/AFP/Getty Images

一架機動滑翔翼出現在婆羅洲的天空上，在馬來西亞一個最富有家族的莊園上空盤旋幾圈，然後降落在附近。

駕駛滑翔翼的是布魯諾·曼瑟，一個戴着約翰·列儂眼鏡的瑞士活動人士。他想見這個家族的族長 —— 強大的政治家泰布·馬哈茂德 —— 曼瑟長期以來一直指責他參與了一場巨大的環境詐騙。

布魯諾·曼瑟在1990年瑞士的Penan土著部落旗幟下。來源：ullstein bild/Getty Images然而，曼瑟被逮捕並被驅逐回瑞士。這是他越來越絕望的嘗試之一，試圖讓世界關注該島嶼的森林砍伐以及他聲稱泰布參與其中。一年後，他回到婆羅洲，步行進入叢林，然後消失了。

Bloomberg綠色歐洲徵税進口污染的工具面臨起步困難德克薩斯州歷史上最嚴重的野火危及數千頭牛德克薩斯鎮受到比羅德島還大的野火威脅氣候科技公司將在非洲試點快速支付的洪水保險兩十多年過去了，曼瑟發起的鬥爭很可能就在幾周內迎來某種結局。這最後的一幕正在瑞士巴塞爾的法庭上上演，可能會對馬來西亞以外的那個山區國家產生持久影響。

在這場法律戰中，參與的是布魯諾·曼瑟基金會（BMF），這是這位活動家創立的非營利組織，以及由泰布的女兒和女婿控制的加拿大房地產公司Sakto Corp.。

根據BMF的説法，泰布非法從婆羅洲雨林的砍伐中使自己和家人受益。87歲去世的泰布長期否認這些指控。BMF提供了大量文件，聲稱Sakto參與了洗錢這些收益的一部分。BMF表示，如果每個人都能把事情聯繫起來，他們也會看到這一點。

泰布·馬哈茂德在砂拉越擔任了33年的最高政治行政官員。攝影師：Saeed Khan/AFP/Getty ImagesSakto的律師表示這些指控毫無根據。他們説BMF發動了長達數年的全面攻擊，基於法院、警察和多個國家的監管機構已經駁回或拒絕調查的指控。缺乏刑事定罪表明這些指控是不真實的，因此是誹謗性的，Sakto説。它起訴BMF結束這場運動 —— 一勞永逸。

對瑞士來説，這個裁決將是一個重要的決定，瑞士是全球財富超過2萬億美元的家園。其以隱私為重點的法院和法律已經使得很難追究富人和權貴的責任。如果BMF失敗，可能會使瑞士成為那些在那裏保留財富並試圖用誹謗訴訟來壓制批評者的人們的選擇場所，媒體法專家表示。他們説，這將阻止其他記者和活動人士審查涉及瑞士財富的金融交易。

Sakto駁回了這些建議，稱其訴訟是合法的，而不是一種恐嚇手段。

“如果誹謗索賠成功，全球與瑞士有關係的公司和跨國公司可能會依賴於此，”維羅納大學國際法教授、前聯合國和平集會和結社自由特別報告員Annalisa Ciampi説。“但法官們知道這一點，我希望他們會記住這一點。”

木匠之子

Taib並未參與訴訟，但仍然籠罩在其中。出生於馬來西亞砂拉越州，一個木匠的兒子學習法律，然後迅速躋身馬來西亞政治精英行列。從1981年開始，他在砂拉越擔任了33年的最高政治行政職務。

在那幾十年裏，伐木公司砍伐了大量雨林，以至於砂拉越一度成為世界最大的硬木出口國。數百萬公頃世界上一些最古老的森林被部分或完全砍伐，損害或根除了整個生態系統，並迫使成千上萬的居住在那裏幾代人的土著社區的人們搬遷。

2010年，砂拉越上巴拉姆地區的一個木材倉庫。批評者稱砂拉越的伐木活動構成了一種環境暴行。攝影師：Rahman Roslan/AFP/Getty Images在他執政期間，泰伊布成為了非常富有的人。根據彭博億萬富翁指數，早在2010年代初，法庭文件顯示他的家族擁有價值超過10億美元的資產，包括數十家公司的股份、油棕地和四個國家的酒店和辦公樓。

BMF向瑞士法院提交文件，聲稱泰伊布作為公職人員的收入無法與這筆財富相匹配，而這些收入已在公開文件中有所記錄。Sakto的律師表示，BMF的計算是無關緊要的，因為泰伊布從未被發現有不當行為。

在他2001年的著作*《東南亞的木材繁榮與制度崩潰》*中，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教授邁克爾·羅斯寫道，泰伊布利用自己的權力授予木材特許權和其他形式的國家贊助，以“保持對政府的不間斷控制”。彭博新聞報道稱，受益者包括他家族成員持有股份的公司。

“據廣泛認為，泰伊布及其親屬從該州授予的大多數主要商業合同（包括伐木合同）中抽取一定比例的款項，”美國官員在一份後來由維基解密發佈的2006年國務院電報中指出。

但砂拉越的許多人對自我充實的指控不以為然，反而認為泰伊布建設了道路、輸電線路和其他基礎設施。泰伊布否認自己有不當行為，並表示他已經迴避了涉及家庭成員的合同決定。他從未被指控犯罪。馬來西亞反腐敗官員的審查從未提出指控。而泰伊布並不是唯一一位被指控利用政治影響謀取個人利益的東南亞政治人物。

儘管如此，這種砍伐行為受到包括阿爾·戈爾和查理三世（當時是威爾士親王）在內的全球人士的譴責。另一個是曼瑟，一位年輕的瑞士牧羊人，於1984年前往砂拉越與土著森林居民生活，併成為泰伊布最激烈的批評者之一。

查理三世（當時是威爾士親王）在2017年訪問砂拉越古晉一個猩猩康復中心期間餵食一隻猩猩。攝影師：克里斯·傑克遜/泳池/蓋蒂圖片社“泰伊布·馬哈木德個人對砂拉越幾乎整個雨林區域在一代人的時間內變成一片毀滅的領域負有責任，”曼瑟在2000年告訴一名記者。之後不久，曼瑟返回婆羅洲並冒險進入雨林與朋友會面。他從未到達目的地。隨後的搜索沒有發現任何蹤跡。關於他失蹤的事情沒有人被指控有不當行為，也沒有證據表明泰伊布參與其中。2005年，曼瑟被宣佈法律上死亡。

模擬法庭

前一年，BMF聘請了環境歷史學家盧卡斯·施特勞曼（Lukas Straumann）擔任執行董事。為了繼續曼瑟的工作，施特勞曼決定追蹤泰伊布的資金。他推斷這位政治家在馬來西亞受到保護，於是開始在國外進行調查。

BMF很快開始發佈報告，聲稱泰伊布利用海外公司洗錢。其中一個焦點是Sakto，這是泰伊布的女兒賈米拉·默裏（Jamilah Murray）和她的丈夫肖恩·默裏（Sean Murray）擁有的房地產公司。根據彭博新聞根據公開數據和同行估值估算，Sakto在渥太華擁有價值約2.75億美元的五處房產。

其成功的秘訣是“泰伊布家族持續的資本注入”，BMF在2017年寫道。鏈接。

BMF敦促馬來西亞、瑞士、德國、加拿大、英國和美國的當局和官員調查這個家族。他們在社交媒體上發佈了大量關於Sakto及其所有者的帖子。他們在默裏夫婦在渥太華的家外舉行了抗議活動。在瑞士法庭聽證會前一天的8月，BMF在巴塞爾組織了一場模擬法庭，指責賈米拉是一家據稱用於藏匿被盜資金的公司的所有者。

BMF的請願沒有導致指控。因此，2017年，BMF在安大略法院起訴加拿大皇家銀行、多倫多道明銀行和另外兩家公司，要求披露有關Sakto的機密財務信息。法官在他2018年的裁決中寫道，BMF的指控“嚴重”，但Sakto與“據稱在馬來西亞的泰伊布的腐敗之間的聯繫更多地依賴於推測和懷疑，而不是證據。”該案被駁回。

幾個月後，Sakto在總部所在地巴塞爾對BMF提起了誹謗訴訟。它要求BMF撤回數百份報告和博客文章，並禁止暗示Sakto及其官員從事洗錢活動或屬於“熱帶木材黑手黨”。

2023年11月在古晉的Lukas Straumann。攝影師：Anders Melin/Bloomberg“巴塞爾法院擁有裁決此索賠所需的所有證據和論據，” Sakto的律師告訴彭博新聞社。“他們是錯誤的，但似乎沒有任何事物能改變他們的想法 - 不是事實，不是警察，也不是法院。” 他們説Taib從未是Sakto的股東或投資者。

Sakto還提起了一項投訴，稱Straumann犯有欺詐行為，後來撤回了這一指控。其律師向BMF的捐助者和董事會成員以及瑞士當局發函，暗示這家非營利組織誤導了其支持者並濫用了其非政府組織地位。 Sakto在一個公共網站上列出了這些指控 — thefactsmatter.ca。

巴塞爾檢察官辦公室拒絕就此案發表評論，理由是案件保密和隱私原則。

BMF對Sakto的指控提出異議，仍然堅定不移。“我們捍衞真相，”Straumann説。“我們不應該害怕説出真相。”

SLAPP？

對於BMF來説，這起訴訟案是一個典型的SLAPP案例。SLAPP是“針對公眾參與的戰略訴訟”的縮寫，該術語描述了通常由強大的個人或實體對較弱的批評者提起的毫無根據或誇大的訴訟。它們旨在通過威脅昂貴的法律訴訟來壓制合法的公共辯論。

阿伯丁大學法學教授賈斯汀·博格-巴塞特（Justin Borg-Barthet）是其反SLAPP研究中心的負責人，他表示，Sakto在誹謗訴訟之外的努力範圍——對Straumann的個人投訴；給捐贈者、董事會成員和瑞士當局的信函；公開網站——都是SLAPP案件的特徵。

“Sakto的律師告訴彭博新聞，這起訴訟具有實質性的合理性，是為了制止一場誹謗活動。我們相信法庭會認同這不是SLAPP，會就其實質性處理這項訴訟。”

2020年歐盟委員會的一項研究稱，SLAPP在歐盟成員國“越來越多地被使用”。在英國，法院近年來處理了許多由富裕的俄羅斯人對其批評者提起的備受關注的誹謗案件。前英國首相鮑里斯·約翰遜稱之為“法律戰爭”的一種形式。

歐盟立法者最近就新的反SLAPP立法達成協議，以加強對那些報道公共利益的人的保護。英國於2020年退出歐盟，去年通過了一項包括反SLAPP條款的法律，並正在考慮其他措施。

瑞士重視其金融和外交獨立性，不是歐盟成員國。盧加諾大學傳播法教授、無國界記者組織瑞士分會主席貝爾蒂爾·科蒂爾（Bertil Cottier）表示，該國在SLAPP立法方面沒有取得進展。政府去年成立了一個委員會來調查此事，但尚不清楚何時會做出結論。

科蒂爾表示，Sakto的勝利將向試圖審查瑞士境內財富的非政府組織發出負面信號。阿伯丁大學的博格-巴塞特也持相同觀點。

“瑞士有可能成為這類案件的中心”，他説。

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為瑞士與其他歐洲國家有協議，可以在某些情況下允許跨境執行民事判決，維羅納大學的Ciampi説。然而，法律專家表示，瑞士可能成為中心的程度是有限的，因為與瑞士無關的案件不會在那裏受理。

Cottier還強調，在法庭上捍衞自己聲譽的權利是民主的基本原則。“你需要在這種在法庭上被聽證的權利和濫用這種權利之間找到平衡，”他説。

今年8月，一名聯合國特別報告員對Sakto的案件有可能被允許繼續進行表示擔憂。

一名瑞士官員回應説，政府不干涉法院事務，當地的法律體系不容忍濫用法律權利。

砂拉越的許多人對自我豐富的指控不以為然，反而認為Taib建設了道路、電力線路和其他基礎設施。攝影師：Abdul Hakim/AFP/Getty Images報告員還批評了Sakto的律師事務所“促成和加劇了對該非政府組織的所謂迫害”。Sakto的律師反駁了這一批評，指出報告員沒有就指控的實質問題發表意見。

Straumann表示，BMF已經在辯護上花費了超過65萬美元。誹謗訴訟“是你可以用來真正打擊人的手段，”他説。

查理·霍爾特，綠色和平組織的法律顧問，認為這起案件已經幫助瑞士的公民社會團結起來。去年，包括綠色和平在內的一羣組織成立了一個全國性的反SLAPP聯盟。

霍爾特表示，從這個意義上講，無論訴訟的結果如何，Sakto的努力“已經適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