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克薩斯州致命的油氣爆炸揭示了美國煉油廠的安全疏漏 - 彭博社

裏戈貝託·吉列恩在工作時受傷，當時馬拉松加爾維斯頓灣煉油廠發生爆炸。

攝影師：Callaghan O’Hare/Bloombe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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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OpenSea

一年前，馬拉松石油公司加爾維斯頓灣煉油廠發生爆炸，困住了裏戈貝託·吉列恩，使他懸在75英尺高的空中。他和一名同事被困在金屬平台上，彎腰躲避被黑煙吞沒。“我看不見我的同事，”吉列恩説。“我甚至看不見太陽。”

當兩名男子最終能夠匆忙爬下三層籠式梯子時，他們的靴子底部在熱金屬上液化，他們的手腕、手部、臉部和耳朵被燒傷。“我看到我的同事的鼻子基本上融化了，”吉列恩説。

他們相對幸運。55歲的機械師斯科特·希金斯被燒死。這是自2005年以來該煉油廠發生的最嚴重的悲劇，當時一次爆炸造成15人死亡，數十人受傷。

位於德克薩斯城的馬拉松石油加爾維斯頓灣煉油廠。攝影師：馬克·費利克斯/彭博社根據內部馬拉松公司的調查報告，爆炸的源頭是一台漏水的泵，公司已經確定需要維護，但由於公司致力於最大化生產，這項工作以及其他重要的維護工作被推遲了。

作為美國最大的燃料生產商，馬拉松公司在過去兩年一直在推遲其工廠的維護，部分原因是為了利用歷史上較高的精煉利潤率。他們並不孤單。當汽油消費在疫情最嚴重時期後反彈時，許多煉油商推遲了維護，因為將石油轉化為燃料的利潤率達到了歷史最高水平。

“當利潤率很高時，有很大的財務壓力不關閉煉油廠進行維護，”美國化學安全與危害調查委員會前董事總經理丹尼爾·霍洛維茨説。“這可能導致事故。”

利潤創紀錄

2022年生產燃料的利潤率達到歷史最高水平

來源：彭博社

面對與爆炸有關的訴訟，馬拉松公司拒絕就此事發表評論。但一位發言人在一份聲明中表示：“我們對同事的失去深感悲痛，”並補充説：“我們以最高的承諾運營我們的設施，確保員工和社區的安全和健康。”

加爾維斯頓灣發生的事情凸顯了全國燃料生產商面臨的挑戰。在疫情關閉了超過每天100萬桶產能後，美國的煉油系統已經被推到極限，正在努力滿足日益增長的燃料需求，而這些煉油廠的設備老化，需要昂貴且定期的大修。在利潤率很高時最大化燃料生產是常見的行業做法，煉油商努力確保工人安全的同時，保持對股東的財務責任。

吉列恩在馬拉松加爾維斯頓灣煉油廠事故發生前在另一個工地工作的照片。攝影師：Callaghan O’Hare/Bloomberg他們並不總是能夠保持這種平衡。根據2006年瑞士再保險公司的一份報告，推遲維護是美國煉油廠死亡的根本原因。但儘管這種模式有充分的記錄，美國的監督卻陷入困境：關於傷亡的政府數據零零散散，違反安全法規的處罰往往只是公司資產負債表中的一個舍入誤差。

在加爾維斯頓灣爆炸事件之前，馬拉松推遲了一種維護工作，根據公司內部調查，這種維護工作本可以幫助發現靠近汽油生產裝置的泵上的裂縫。相反，泵繼續運轉 —— 最終泄漏 —— 高度易燃化學品。一項OSHA檢查顯示，附近的灑水系統也壞了。

馬拉松在一份聲明中將其內部調查描述為“我們持續改進個人和流程安全的全面過程的一部分。”

“我們努力提供一個工作環境，使我們的員工和團隊有權採取任何必要行動，以實現我們的無傷害工作場所目標，”該公司表示。

緊急事件

自1999年以來，加爾維斯頓灣在德克薩斯州遭受的緊急事件最多

來源：德克薩斯州環境質量委員會

然而，去年5月15日爆炸發生前幾天，該公司當時的首席財務官瑪麗安·T·曼恩將延遲維修描述為“明智的決定”，這使得馬拉松能夠在疫情之後滿足不斷增長的燃油需求。事實上，馬拉松的煉油利潤以及年度淨收入在爆炸發生前一年創下了歷史新高。

致命削減成本的遺產

毫無疑問，加爾維斯頓灣煉油廠在馬拉松2013年購買該工廠之前就已經有致命記錄。2005年，該工廠還曾發生導致15名工人死亡、180人受傷的得克薩斯城爆炸事故。根據美國化學安全委員會的調查，那次爆炸的原因是當時所有者英國石油公司削減成本。

英國石油公司的爆炸被認為是美國曆史上最嚴重的煉油廠災難之一，這成為了一系列重大事故的開端，永遠玷污了該公司的安全和環境記錄。就在得克薩斯城火災發生幾個月後，當英國石油公司仍在處理後果時，公司的管道在阿拉斯加泄漏了超過5,000桶原油。2010年，海上深水地平線鑽井平台發生爆炸，造成11人死亡。該公司最終將得克薩斯城煉油廠出售給了馬拉松 - 並將其更名為加爾維斯頓灣 - 以幫助支付深水地平線災難的成本。

馬拉松收購該煉油廠後，根據現任和前任員工的説法，公司在改善安全方面取得了進展。但在疫情摧毀燃油需求後，削減成本再次開始。疫情過後，馬拉松裁減了數十個煉油操作員職位，併合並了處理單元以整合監督，據知情人士透露，這些人因害怕報復而要求匿名。據稱，2023年5月15日爆炸的汽油製造超級裝置就是其中之一。在2021年之前，這個超級裝置由一個操作員監控。之後，它與另外兩個裝置合併，意味着一個操作員必須同時管理這三個裝置。

削減發生在工人已經以比平時更快的速度離開該行業的時候，這是根據德克薩斯A&M大學瑪麗·凱·奧康納過程安全中心主任費薩爾·汗的説法。許多資深操作員在2020年提前退休，該行業正努力用年輕工人取代他們。他補充説，勞動力短缺以及推遲的維護是致命事故的前兩大風險因素。

為了填補這一缺口，公司越來越多地依賴於像吉列這樣的第三方承包商。承包商比僱員更便宜 — 他們通常沒有加入工會，也不是全職員工。但他們在工廠中承擔了一些最危險的工作。

與此同時，根據彭博社整理的德克薩斯環境質量委員會數據，加爾維斯頓灣工廠去年記錄的排放事件比德克薩斯其他任何一家煉油廠都要多。這些事件通常是由裝置故障引起的，可能導致工人處於不安全的環境。

加爾維斯頓灣的排放事件

自2018年以來，加爾維斯頓灣的排放事件幾乎增加了四倍

來源：德克薩斯環境質量委員會

注：2023年的數據延伸至12月中旬

“每當發生故障，最終都會導致死亡，”曾在1970年代在加爾維斯頓灣工作的工程顧問諾曼·利伯曼説。

監管不力

與伐木等職業相比，煉油行業中的死亡案例相對較少。但根據奧巴馬政府時期的美國勞工部職業安全與健康管理局（OSHA）前副助理局長、對石油行業持批評態度的喬丹·巴拉布的説法，數據是具有欺騙性的。職業安全與健康管理局，簡稱OSHA。

勞工統計局的數據，例如，顯示2005年煉油廠沒有死亡案例，儘管那一年有15名工人在德克薩斯城的爆炸中喪生。美國職業安全與健康管理局（OSHA）沒有保留特定於煉油廠的傷亡統計數據，而其收集的數據往往是不完整的。要在OSHA數據庫中找到這15起死亡案例，必須知道每名工人所屬的承包商，以及報告是在哪個地區的OSHA辦事處提交的。

吉列恩在2023年5月15日的馬拉松爆炸中遭受了嚴重燒傷。攝影師：Callaghan O’Hare/Bloomberg執法也是一個問題。OSHA的煉油廠安全規定是在1992年制定的，沒有跟上工廠運營變化的步伐，Haynes & Boone的合夥人米尼·卡普爾説，她是OSHA方面的專家。儘管該機構在巴拉克·奧巴馬總統任內僱傭了更多的檢查員，併為該行業發佈了新的指令，但在唐納德·特朗普總統任內，一些這些變化被推翻了。

即使發現工廠違反規定，處以的罰款往往對公司的運營方式產生很少影響。

去年，馬拉松的加爾維斯頓灣煉油廠是OSHA處罰最嚴厲的煉油廠之一。針對去年的致命火災，OSHA最初對該煉油廠處以了62500美元的罰款，但在馬拉松公司對處罰提出異議後，OSHA撤銷了四項指控中的兩項，以及一半的罰款，根據彭博社通過信息自由法案獲得的文件。在此之前，該工廠自2018年以來沒有支付罰款。

美國職業安全與健康管理局拒絕置評。

別無選擇，只能重返現場

只有由於偶然事件，吉列恩和他的同事才能起訴馬拉松公司造成的傷害。

像大多數德克薩斯州的煉油廠一樣，馬拉松要求承包商簽署一個名為OCIP的業主控制保險計劃，將承包商的保險與煉油廠的工人賠償計劃聯繫在一起。根據德克薩斯州的法律，工人賠償計劃排除了訴訟，除非在某些極端情況下。因此，參與OCIP的承包商即使受到嚴重傷害也不能起訴。

德克薩斯州煉油廠排放事故

去年，加爾維斯頓灣的排放事故比德克薩斯州任何一家煉油廠都要多。

來源：德克薩斯州環境質量委員會

注：數據截至12月中旬

代表吉列恩和其他在去年爆炸中受傷的工人的律師穆罕默德·阿齊茲表示，這一制度“嚴重限制了承包商追究財產所有者責任的權利，即使完全是財產所有者的過錯”。

但是，吉列恩的合同公司Mistras Group在火災發生時尚未與加爾維斯頓灣簽署OCIP。吉列恩和其他五名受傷的同事將尋求每人超過100萬美元的賠償。

火災發生三個月後，馬拉松的曼南在一次收益電話會議中承認了這一事件。“發生在煉油廠催化重整裝置的一起事件，”她説，“導致原油吞吐量減少約250萬桶，損失約1%。”她沒有提及希金斯的死亡，或者受傷的工人。

馬拉松的利潤率當年從創紀錄的高點下降了，但只是略有下降。今年，利潤率仍然保持在較高水平。

吉列恩在休斯敦家中抱着他9個月大的兒子西爾。攝影師：Callaghan O’Hare/Bloomberg吉列恩仍未完全康復。除了燒傷外，他説他背部長期疼痛，耳朵裏一直隆隆作響。他也做噩夢，儘管情況有所好轉。“我過去試圖閉上眼睛入睡，但我看到的只是周圍都是紅色，”他説。

但他仍計劃返回煉油廠工作。火災後不久，他有了一個孩子，賬單不斷積累。“我覺得我別無選擇，只能回去，”他説。“但，老實説，我非常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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