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之狼和紅迪網是如何將年輕美國人變成交易者的 - 彭博社

插圖：薩米·哈卡姆為彭博商業週刊喬·拜登在6月27日亞特蘭大辯論後走下舞台。

攝影師：賈斯汀·沙利文/蓋蒂圖片社到2011年底，哈伊梅·羅戈辛斯基，29歲，陷入了困境。他白天在華盛頓特區的泛美開發銀行的一個沒有窗户的辦公室裏坐在電腦屏幕前，從事着一份乏味的工作，幫助維護高管們使用的無盡經濟統計數據庫。下班後，他乘火車回到位於郊區的普通公寓，他懶得去裝飾。晚上回家時，他通常徑直走向卧室，在另一台電腦屏幕前度過更多時間，瀏覽社交媒體上其他人生活的點點滴滴。

羅戈辛斯基並不總是如此頹廢。在墨西哥城長大，他是那種數學學得好，與戲劇迷相處融洽，並設法贏得班上小丑稱號的孩子。他有着結實的下巴和一頭濃密的黑髮，這讓他很容易交到女朋友。但大學裏作為社交潤滑劑的酒精在之後的幾年變成了一種癮。到2011年，畢業六年後，他通常獨自飲酒，避免家人和朋友的接觸，以免有人評論指向他依賴的許多紅旗。

為了填補一些空閒時間，Rogozinski在2011年開設了一個經紀賬户，很快就從購買一些股票轉向涉足期權交易。期權是與普通股票（如蘋果或福特）相關的金融產品，但它們的波動模式要比基礎證券更加狂野，這是因為有許多複雜因素，比如股價的波動性以及期權合約到期的時間。所有這些足以讓大多數年輕人望而卻步，不願涉足期權交易。但Rogozinski仍然懷揣着對謎題和複雜系統的熱愛，這種熱愛從他小時候就開始，當時他曾興高采烈地拆解收音機和電視機。

對於與Rogozinski仍然親近的少數人來説，他在這幾個月裏的反社會行為看起來像是在呼救。但儘管看起來不太可能，他在電腦屏幕前度過的夜晚幫助奠定了一個重要的——對許多金融專業人士來説完全令人困惑的——美國金融文化運動的基礎。隨着他深入研究期權交易，他決定創建一個古怪的在線社區，後來成為新型金融交易者的代表，這些交易者沉迷於社交媒體，並渴望利用投機作為一種與志同道合的人建立聯繫的方式，同時對傳統金融體系深感懷疑。這種轉變的影響仍在逐漸顯現，但它所帶來的變化似乎是持久的。

華爾街賭注，羅戈津斯基在Reddit上創建的古怪而常常冒犯的留言板，最終成為一個將數百萬年輕美國人轉變為投資者和交易者的運動中心的關鍵位置。世界最近再次想起這個社區是在五月份，當時一些成員短暫地推高了GameStop的股價，使其在兩週內飆升了近500%。（很快又回落下來，截至5月29日，低於一年前的價格。）大多數模因股票投資者並不富裕，或者離富裕相去甚遠，但當他們在互聯網上聚集在一起時，他們有能力將數百億美元投入股市和市場供養的現實世界公司。這是一種新型的社區和社會運動，人們在交易結束後仍然聚在一起，因為他們被困在家裏，渴望有人陪伴。這種傲慢和侵略性的態度已經主導了論壇，讓許多外部人士感到難以理解，但它卻反映了許多成為常客的人內心深處的不滿和對地位和目的的渴望。

這個社區之所以如此引人注目，部分原因是因為它起源於2011年的一個時刻，當時美國人，尤其是年輕美國人，似乎已經對股票和投資世界失去了信心。羅戈津斯基的千禧一代同齡人正好在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時進入就業市場，那成為了他們對資本主義的第一印象。到2011年，主要股指已經反彈，但由於許多人在危機期間拋售股票並退出市場，受益的主要是富人，加劇了國家的不平等。2011年，信任銀行的美國人比例下降到32%，而信任股市的比例跌至更低的12%。

羅戈津斯基每天上班路上都會被這種情緒提醒，因為他每天都會經過白宮附近的當地佔領華爾街活動營地。和抗議者一樣，他對社會中明顯的不平等感到憤怒，當他在每晚收看《每日秀》時，聽到喬恩·斯圖爾特談論時事。2008年，羅戈津斯基投票支持巴拉克·奧巴馬。但他認為自己對交易感興趣是佔領華爾街運動激發的原則的一個不太可能的衍生物。他想要了解那些使經濟如此容易陷入危機的不透明金融產品和隱藏風險。

為了找到正在投資的人，他去了Reddit，這是他首選的社交媒體網絡，以便有一些社交生活，而沒有人看到他紅紅的眼睛或聽到他口齒不清的言語。在Reddit上，他不是酗酒的哈伊姆·羅戈津斯基；他是jartek，這個屏幕名是他將自己的首字母與“技術”一詞混合而成的。

插圖：薩米·哈卡姆為彭博商業週刊繪製幾個月來，羅戈津斯基每天都會在Reddit上查看r/investing，這是致力於股票交易的最受歡迎的Reddit論壇。但到2012年初，他渴望得到更多。在某種程度上，他正在尋找更深奧的期權交易對話。但他也知道自己熱愛市場更為禁忌、非理性的一面——那些閃爍的數字讓腎上腺素飆升，讓他半夜驚醒，想知道自上次查看以來發生了什麼。這是一種他在維護數據庫的沉悶生活中得不到足夠的戲劇性。

Reddit允許用户創建自己的論壇，稱為subreddits，他決定利用這一機會。2012年1月底，當他在思考與他所熱愛的風險相關的名稱時，他想到了類似賭博的概念，就像在賭場裏一樣。所有關於佔領華爾街的討論在他腦海中凝聚成一個獨特的名字：WallStreetBets。這就是他想要下的賭注。不是小孩子們會冒的風險，而是一個真正的賭注，就像華爾街銀行的交易員可能會下的賭注。

羅戈辛斯基在墨西哥城的家中。攝影師：Marian Carrasquero，彭博商業週刊在羅戈辛斯基建立他的subreddit之後的幾天，有幾十人陸續加入並訂閲，發佈了他們最近買賣的帖子。羅戈辛斯基最成功的早期帖子之一是關於一對對沖期權合同的術語描述，稱為straddle，他購買這些合同是為了押注蘋果股票的價格。經過幾周的這種情況，WallStreetBets並沒有成為什麼令人難忘的東西。看起來他的實驗可能很快就會結束。

但在他回到r/investing的一次旅行中，羅戈辛斯基發現了一個新角色，一個名叫americanpegasus的人。這個用户之前發表了很多關於在貧困中長大和在美國空軍服役的帖子，與羅戈辛斯基的背景截然不同。他似乎對事物如何運作有着強烈的好奇心，最近這種好奇心讓他發現了便士股票，這是小型投機公司的便宜、通常波動較大的股票。Americanpegasus似乎已經閲讀了他能找到的關於便士股票的一切，並通過冗長、詳細的帖子傳達了他所學到的知識。他的文字充滿了情感和興奮。即使有些帖子有些天真和過火，但其中藴含的激情是顯而易見的。

在他在r/investing上的第一篇帖子中，americanpegasus回擊了那些因他承擔風險而對他感到憤怒的人。“大多數人似乎對投資感到如此憤怒，對認為自己懂得一些東西的人如此憎恨，以至於變得極其惡毒。……認為自己比所有那些穿着花哨的投資者更聰明可能是災難性的。……唯一更糟糕的事情就是聽從他們的建議。”

Rogozinski邀請americanpegasus加入WallStreetBets，其受眾對他的積極能量做出了回應。這給了Rogozinski一個主意。他喜歡期權；americanpegasus喜歡低價股。他們可以舉辦一場比賽，彼此代表對方進行交易，看看誰能賺更多的錢，贏家獲得收益。Rogozinski向americanpegasus提出了這個想法，幾天內他們宣佈了比賽並開始了。為了限制他們所做的風險，他們每人只投入了$500。

在比賽的頭幾天，americanpegasus拉開了領先，多虧了對一家為能源行業提供設備的小公司的押注：AGR Tools。Rogozinski並不介意落後，因為比賽給他的子論壇帶來了全新的觀眾羣體。訂閲者數量在幾天內增加到了幾百人。Rogozinski試圖模仿他的對手風格。在一天中幾乎沒有行動之後，他努力傳達決定何時觸發交易的緊張感：

插圖：Sammy Harkham為彭博商業週刊繪製“把它想象成老克林特·伊斯特伍德電影中的決鬥場景，他們互相對視，背景響着*哇嗚哇嗚哇*的音樂。相當緊張。”

然而，是americanpegasus贏得了觀眾的青睞，他本能地用平實、個人化的方式表達一切，而不過分認真。

“在交易方面，我是個新手和白痴，”他在一篇帖子中説道。“只有傻瓜才會根據我的想法做任何交易決定。”

觀眾看到了潛力。“這很容易可以寫成一本書，然後最終可以被改編成電影，儘管可能是一部爛片，”一位追隨者寫道。“繼續努力，夥計們。”

在比賽的第二週，americanpegasus選擇的那隻低價股票走低了。這不僅扼殺了他贏得比賽的機會，還吞噬了他投入股票的6000美元——他的全部積蓄。在他寫了一篇關於自己虧損的帖子後，追隨者們給了他一個安慰的拍背，並説他成功地把交易的細枝末節變成了真正的娛樂——大多數用户第一次意識到這是可能的。

“這個subreddit正式成為我上網的第一站，”一位評論者寫道。

“10/10會再讀的，”另一位成員插話道。

但americanpegasus在幾天內失去了全部積蓄，提醒了大多數人為什麼要避免積極交易股票，以及為什麼那些嘗試的人通常在第一次嘗試後就停止了。這似乎不是一個可能重演的戲劇。事實上，它卻成為即將發生重大事情的一個跡象。

社區是如此了不起，因為它起源於2011年的一個時刻，當時美國人似乎已經對股票和投資喪失了信心

從“華爾街賭注”推出到新冠疫情爆發，幾乎過了十年。那時，數百萬人發現了Rogozinski的subreddit和從早期交易比賽中發展出來的奇怪文化。這讓一羣少年和年輕成年人對股票、貨幣政策和金融基礎設施產生了不太可能的痴迷，將晦澀的話題變成了病毒式Reddit帖子和引人注目的TikTok視頻的素材。這種情況只會在每個人都被困在家裏，無事可做，並且在許多情況下，手頭比平常多出一些現金的情況下變得更加嚴重。

Rogozinski當時已經戒酒並組建了家庭。但他看到了自己所創造的東西的病毒式潛力，並試圖擴大規模。他寫了一本關於他的subreddit的自出版書，並開始籌備一個交易遊戲節目，使用“華爾街賭注”這個名字，就在疫情爆發之際。不幸的是，一個自稱“墮落者”的年輕一代接管了大部分日常運營工作。當Rogozinski帶着他的宏偉構想出現時，他們反叛了，並讓Reddit將他從論壇的最高職位上撤下。他徒勞地努力重新奪回他創建的社區的控制權。但與此同時，接管的版主們繼續發展了他早期鼓勵的文化，並吸引了數百萬更多的成員，他們被這種黑色喜劇和危險交易實踐的奇怪組合所吸引。

買入

每代人擁有股票的份額，直接或間接

來源：美聯儲消費者金融調查

在華爾街賭注上進行的魯莽交易違反了所有已建立的投資規則，是一種叛逆的形式，也是對金融危機後出現的普遍不信任舊有做事方式的跡象。這種行為受社交媒體推動，尤其在年輕男性中尤為強烈，他們構成了華爾街賭注的大部分成員。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在佔據社會食物鏈頂端幾代人之後，年輕男性正落後於女性同齡人。在金融危機之後加速的趨勢中，他們現在不如年輕女性那樣有可能交友、取得好成績、大學畢業和找到工作。投機交易承諾了一種擺脱財務困境的簡單途徑，同時也讓人感覺像是對那些為許多看似出了問題的事情奠定基礎的專家和嬰兒潮一代的一種蔑視。這些新近轉變的投資者也與圍繞比特幣和其他加密貨幣形成的社區和理念交織在一起。

許多人在2021年GameStop的瘋狂中醒悟到這個新的世界，然後很快假設它像許多其他在線閃現一樣迅速消失。但隨着時間的推移，年輕人羣體對金融市場的濃厚興趣已變得明顯。在2024年初，業餘投資者和交易者投入股票的資金大致與2021年初GameStop狂熱期間相同，比疫情爆發前常見的情況多出了整整六倍。根據追蹤零售投資者的公司Vanda Research的數據，在2023年上半年，這意味着有1450億美元的資金從業餘交易者流入股票，而2019年上半年只有210億美元。美國人擁有股票的比例在2022年達到歷史最高水平，美聯儲的數據顯示，最年輕的一代人以最快的速度涉足其中。

以前的一代人通常選擇穩健的共同基金。只有一些人涉足交易個別股票或更冒險的賭注。相比之下，根據金融監管機構和學者在2023年中期發佈的一份報告，超過一半的Z世代成員擁有數字代幣。個別股票排在其後，遠遠領先於過去主導市場的無聊的共同基金。

零售投資者購買的個別股票

淨值

來源：Vanda Research

許多外行人認為交易只不過是賭博，與去賭場或買彩票沒有什麼不同。它確實可以僅僅是那樣。但與賭場不同，市場並不是零和遊戲。股票為將儲蓄投入經濟提供了一種途徑，這樣它們可以被用來建設事物和僱傭人員。當交易被正確對待時，雙方都有可能成為贏家。來自WallStreetBets的年輕交易者投資的新穎方式正在改變公司為其現實運營籌集資金的方式。而且有早期跡象表明，普通美國人中股票的廣泛持有有助於提升許多過去沒有從上漲市場中受益的家庭財富。

插圖：薩米·哈卡姆為彭博商業週刊繪製即使人們在交易中虧錢，這種經歷也可以提供一種教育，這是被 passively 觀察者無法獲得的，他們認為通過閲讀書籍或瀏覽新聞來理解世界。沒有什麼比失去一週的工資更能讓你意識到一個過於自信的專家是如何錯了，或者迫使你重新考慮你最堅定的假設，並在下次行動時重新校準你的行為和想法。在線貨幣的新世界催生了一羣自稱為惡搞者和墮落者的人，他們對使經濟運轉的槓桿有着前所未有的瞭解。

金融領域已經成為流行文化的一部分，而且這種情況不會消失。學者和專家們才剛剛開始應對這種對社會和金融市場所依賴的實體經濟產生的影響，無論是好是壞。目前清楚的是，這個常常令人匪夷所思的新金錢和交易的世界，讓本代美國人與以往的任何一代人都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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