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氣是化石燃料陷阱還是通往清潔能源的橋樑？- 彭博社

插圖：Mario Wagner

以前從未有過天然氣在滿足世界能源需求方面扮演如此重要的角色。雖然石油和煤炭的消耗即將達到峯值，但對天然氣的需求正在迅速增長，使其成為最後一個留存的化石燃料，因為各國為避免氣候變化的最嚴重後果而採用更清潔的能源。

天然氣的支持者長期以來一直認為，它可以促進向更清潔能源的過渡，既通過減少對更髒的煤炭的依賴，又通過彌補風能和太陽能無法在所有時段和季節穩定產生電力的能力。在2023年底的COP28氣候協議中，世界各國政府被視為認可了這一觀點，他們承認了未具名的“過渡燃料”的作用，即使他們做出了歷史性的承諾，要擺脱化石燃料。

全球天然氣需求潛力

全球需求變化，根據2000年的標準化，根據BNEF情景下的實際和預測情況，各國採取有限行動應對氣候變化

來源：彭博新能源財經

注意：經濟過渡情景是BNEF的基準情景，設想政府僅依賴經濟競爭力強的技術，將世界引向從工業化前升温2.6攝氏度的軌道

新興市場經濟體不斷增長的能源需求推動了對天然氣的需求，能源公司正在大舉投資以增加出口能力。風險在於，天然氣不是作為向清潔能源過渡的橋樑，而是變得根深蒂固，將導致化石燃料陷阱，將温室氣體排放鎖定在維持全球變暖危險升級的水平。

以下是關於天然氣繁榮、圍繞其展開的爭論以及涉及的利害關係的指南：

使用天然氣減少排放的情況，以及不減排的情況

過去二十年美國的經驗似乎證實了天然氣作為過渡燃料的論點。因為用於發電的天然氣產生的二氧化碳約為煤炭的一半，轉向這種污染較少的燃料在電力部門有助於降低測量的温室氣體排放。這種轉換得以實現的原因在於多年來美國的電力消費基本穩定，使得供應商在頁岩革命釋放出大量廉價燃料後，可以在燃燒更多天然氣的同時燃燒更少的煤炭。

隨着美國加大天然氣供應，煤炭減少…

美國電力發電來源，以兆瓦時計量

來源：美國能源信息管理局

…以及減少總温室氣體排放

美國各行業的二氧化碳當量排放量，以百萬公噸計

來源：環境保護局

如今，推動天然氣繁榮的發展中國家情況有所不同。隨着這些國家工業化進程加快，將更多人接入電力，它們的能源需求正在迅速增長。根據國際能源署的數據，全球電力需求預計將在2026年前以平均每年3.4%的速度增長，其中大部分增長將由中國、印度和東南亞推動。在這些地方，存在這樣的風險，即新的天然氣基礎設施將增加排放，而不是取代現有的煤炭發電。

“到目前為止，在亞洲新興市場，沒有一個國家甚至接近關閉現有的煤炭發電廠，因為在許多地方，電力需求每年增長5%至8%”，總部位於新加坡的全球風能委員會主任、越南可再生能源上市公司REE Corp.的獨立非執行董事Mark Hutchinson説。

即使在更成熟的市場，如美國和歐盟，由於數據中心對人工智能驅動和越來越多的電動車輛和採用電力的供暖系統的能源需求，電力使用預計將再次開始上升。

員工在德克薩斯州科珍尼爾液化天然氣設施的建設現場攝影師：Mark Felix/Bloomberg### 二氧化碳並不是唯一的温室氣體

總體而言，如果新的電力需求通過天然氣而不是煤炭來滿足，對環境來説肯定更好，儘管零排放的可再生能源仍然更好。與煤炭相比，天然氣排放的細顆粒物較少，這些顆粒物會導致心臟和肺部疾病患者過早死亡。而且它的碳足跡較輕，儘管隨着越來越多的天然氣以液態形式運輸而不是通過管道發送，這一優勢正在被侵蝕。因為需要能源來冷卻天然氣使其液化，保持在運輸過程中保持低温，並將其加熱回來，液化天然氣（LNG）比管道輸送的天然氣更具排放密集性。

與此同時，越來越清楚的是，天然氣行業負有釋放甲烷這種除二氧化碳之外的一種吸熱氣體的重要排放責任。天然氣本身主要由甲烷組成，佔70%至90%，如果釋放，甲烷將進入大氣層而不被燃燒。二氧化碳會阻止太陽的熱量在數個世紀內逃逸到太空，而大部分甲烷的温室效應在20年內消失。但在這兩個十年內，甲烷的吸熱能力比二氧化碳高出80倍。

甲烷激增

大氣中的甲烷濃度比工業化前高出2.5倍

來源：美國環境保護局；國家海洋和大氣管理局

這些排放很可能被低估了。科學家在2023年的分析得出結論，石油和天然氣開採釋放的甲烷實際上比各國向聯合國報告的估計值高約30%。

甲烷排放的一個來源是設備，比如天然氣驅動的氣動泵，設計用於釋放氣體以調節壓力。許多管道運營商在對管道進行維護時故意釋放甲烷，因為捕捉它可能會增加成本或延長停機時間。當設備發生故障或房主或房地產開發商刺穿地下天然氣管道時，意外泄漏可能會發生。減少甲烷排放對許多政策制定者和行業運營商來説是高優先事項。但這是具有挑戰性的。停止有意的釋放需要升級設備，檢測泄漏並堵塞泄漏也需要升級設備。

對天然氣環境影響的擔憂是美國總統喬·拜登政府在一月份暫停向非美國自由貿易伙伴國家發放液化燃料新出口許可證的原因之一。能源部將使用更新的信息來研究，除其他事項外，美國天然氣生產和出口增加對氣候變化的潛在影響。美國是世界上最大的液化天然氣出口國。卡塔爾排名第二。

拉斯拉法恩工業城是卡塔爾天然氣工業的中心攝影師：Karim Jaafar/AFP/Getty Images### LNG的作用

LNG行業的成熟使今天的天然氣繁榮成為可能。天然氣液化使其變得更加密集，可以大量裝載到船上並在世界各地運輸，擺脱了固定管道的限制。根據Rystad Energy的估計，從2019年到2023年，公司、投資者和政府在新的LNG出口工廠上投資超過2350億美元；該機構預測到2025年還將有550億美元的投資。

根據BloombergNEF的計算，已經動工的項目在未來五年左右將增加2億噸以上的新LNG出口能力。據貝克休斯公司稱，如果額外的初期項目繼續推進，這一數字將接近3億噸，相當於目前年度總貿易量的70%，足以為五億户家庭提供能源。

這些投資反映了主要能源公司的優先事項轉變，其中一些公司已經削弱了先前宣佈的氣候目標。殼牌公司在3月份放棄了其到2035年淨碳強度減少45%的目標，淨碳強度是指公司銷售的能源單位所關聯的排放量的度量。該公司提到了“能源轉型速度的不確定性”。英國石油公司縮減了其2023年減排目標。進口商已經承諾購買將從新天然氣項目中流出的供應。根據BNEF的數據，自2022年初以來，中國公司簽署的長期LNG合同比任何其他國家都多。緊隨其後的是歐盟，其成員國渴望在俄羅斯為報復烏克蘭戰爭的制裁大幅削減對該地區輸氣後，確保供應。

卡塔爾拉斯拉法恩工業城的一艘油輪攝影師：Karim Jaafar/AFP/Getty Images在某些情況下，這些購買沒有更好的替代方案。全球大約三分之一的天然氣在工業領域被消耗，用於化肥和陶瓷生產等需要化石燃料的用途。在印度和中國，大部分天然氣進口直接供應工廠。這些設施通過直接燃燒燃料、化學反應和泄漏排放温室氣體。對於發電來説，使用可再生能源將是一個更清潔的選擇。但是增加這種能力，尤其是在越南和巴基斯坦等發展中國家，可能會面臨挑戰，或者至少比增加天然氣進口慢。太陽能和風力發電場所需的空間比天然氣基礎設施更多。更重要的是，引入可再生能力可能需要升級電網並添加電池以在太陽不照耀或風不吹時供電，這會產生間歇性問題。另一方面，天然氣產生的電力全天候運轉，不受季節影響，這就是為什麼有時被稱為基礎負荷來源。天然氣的支持者表示，它可以通過彌補可再生能源的間歇性來促進風能和太陽能的採用，至少直到可以替代為零排放解決方案。除了增加電池存儲外，選項還包括建設不間歇的零碳技術，如水力、地熱或核能，或者可能是綠色氫技術，儘管目前仍然價格過高。風險在於新的天然氣項目可能會排擠而不是促進對更清潔能源的投資，使向這些能源的過渡速度太慢，無法實現防止災難性全球變暖的目標。

危險的軌跡

環保人士擔心世界正在走向這條軌跡，並非沒有理由。石油輸出國組織預計到本世紀中葉，全球天然氣需求將從2022年水平增長近30%，達到5,360億立方米。這遠遠超出國際能源署認為世界應該達到的目標，以便在2050年實現淨零排放，從而將全球氣温上升限制在比19世紀中葉高出1.5攝氏度的水平以下。在其為實現該目標制定的最雄心勃勃的方案中，國際能源署計算出，從2022年到2050年，天然氣需求需要暴跌78%，僅為900億立方米。在一個不太雄心勃勃的前景中，該機構設想天然氣需求下降約42%，至2,400億立方米。由於天然氣的氣候影響，國際能源署表示，在其淨零排放方案中，“幾乎沒有天然氣作為過渡燃料的餘地。” 在該機構的兩項分析中，無排放來源是脱碳的主要推動力。

天然氣使用增加威脅氣候目標

天然氣使用可能走向何方，與國際能源署表示應該走向何方的情況相比，以十億立方米為單位

來源：石油輸出國組織；國際能源署

如果天然氣出口國高估其產品未來需求，一些研究人員懷疑，那麼世界正在走向的方向與限制氣候變化所需的方向之間的差距將變得更小。由氣候組織資助的進步經濟智囊團體能源經濟與金融分析研究所警告稱，一場潛在的供應過剩正在逼近，該機構表示，針對2026年後開始運營的液化天然氣項目，“可能進入一個比市場預測樂觀的需求池要小得多的市場。” 摩根士丹利認為，明年就會看到供應增加開始超過需求。如果清潔能源和電池的價格繼續下降，使得更多的化石燃料電廠變得不經濟，液化天然氣資產可能最終利用不足，甚至在10至15年內被擱置。這將給投資者帶來財務打擊，同時為全球提供更大的機會來避免危險的變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