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企業在美中貿易緊張局勢加劇中受到擠壓 - 彭博社

瑞士是1950年最早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的西方國家之一。

攝影師：彼得·克勞澤/法新社/蓋蒂圖片社

2013年，數十名瑞士商業代表前往北京，參加瑞士與中國簽署自由貿易協議的儀式，並用香檳慶祝成功。

次年實施的自由貿易協定在普華永道的一份 報告中被譽為“重塑國際貿易格局”的里程碑協議，甚至可能有助於“瑞士的再工業化”。

十年過去了，該協議需要更新，但熱情已不復存在，這反映了由美中競爭定義的地緣政治環境的變化。現在有人質疑談判是否會有結果。

對貿易協議命運的擔憂是瑞士在全球競爭大國之間被夾擊的一個跡象，這使其在中立性和獨立經濟努力等領域的傳統例外主義蒙上陰影。隨着美國採取措施阻礙中國獲取先進技術，歐盟與華盛頓的關係更加緊密，瑞士公司尤其面臨被夾在中間的風險。

瑞士時任經濟事務部長約翰·施奈德-阿曼與中國商務部長高虎城在2013年北京慶祝簽署自由貿易協議。攝影師：王趙/法新社/蓋蒂圖片社總部位於蘇黎世的工業巨頭ABB有限公司在今年早些時候面臨 美國的審查，國會委員會指出其與中國國有企業合作為美國海港提供起重機所涉及的潛在“網絡安全風險、外國情報威脅和供應鏈脆弱性”。ABB表示，它“謹慎”地回應了委員會的請求。

現在，瑞士備受推崇的製藥行業及其相關的生物技術部門正緊張地關注可能限制其與中國合作的新美國立法。

“有一種不安的感覺，”瑞士機械和電氣工程行業協會 Swissmem 的副主任讓-菲利普·科爾説。“地緣政治緊張局勢對製造高科技產品的公司尤其敏感，”他説，這正是瑞士擅長的領域。“五到十年前，這樣的擔憂還不是問題。”

最近，瑞士感受到了壓力。由於拒絕允許其武器被送往烏克蘭以抵禦俄羅斯的入侵，瑞士受到西方夥伴的批評，並因其對莫斯科在戰爭中實施制裁的 鬆懈執行 而受到指責。許多瑞士人認為，瑞士首先加入歐盟制裁實際上是該國百年中立原則的終結。

與中國的接觸同樣複雜。北京在1月解除對瑞士遊客和商務旅行者的簽證要求，當時李強總理訪問併為一項諒解備忘錄奠定基礎，正式化雙方現代化自由貿易協定的意圖。這並沒有阻止中國在6月跳過瑞士主辦的烏克蘭談判，拒絕瑞士政府。同時，瑞士農業化學巨頭先正達集團——由中國的中化控股公司擁有——撤回了其在上海長達延遲的90億美元首次公開募股申請，這顯示了外國公司在中國面臨的監管風險。

然而，當其他國家開始“降低”與北京的商業風險時，瑞士出口——尤其是機器、藥品和手錶等產品——流向中國的數量已超過歐盟或美國，自貿易協議實施以來增長了四分之三，而歐盟同期增長54%，美國則為20%，根據瑞士海關數據。

7月在北京的一家寶珀奢侈瑞士手錶店。攝影師：Na Bian/Bloomberg“美國有一天會説我們必須停止這種技術轉移，這是許多公司的根本恐懼，”瑞士機械製造業協會的科爾説，並補充説，如果他們不得不在美國和中國之間做出選擇，那將是“災難”。“撤出中國是不可能的，這相當於對他們公司進行‘部分截肢’，”他説。

瑞士政府小心翼翼地維護與中國的良好關係。但它越來越面臨國內的抵制，批評聲源於有關中國干預的報道。瑞士聯邦情報局在其最新的 年度報告中表示，“中國情報機構很可能比俄羅斯情報機構更頻繁地利用非外交掩護”，其人員常常偽裝成科學家、記者或商人。

歐盟和美國在中國出口增長方面落後於瑞士

以國內貨幣計的出口價值，指數化，2014=100

來源：聯邦海關和邊境安全辦公室，歐盟統計局，美國人口普查局

注意：瑞士出口數字不包括金條和其他貴金屬、硬幣、寶石和珠寶、藝術品和古董

中國駐伯爾尼大使館拒絕了這種説法，表示在對問題的電子郵件回覆中稱，“關於所謂中國在瑞士間諜活動的最新報道都是旨在抹黑和打擊中國的炒作。”相反，它表示，中國“根據法律法規與瑞士推進互利合作。”

在2022年，瑞士政府在閉門會議上決定不跟隨歐盟對中國因新疆省人權侵犯指控而實施的制裁。最近，它選擇不延續其當前的中國戰略，直到年底到期。在這兩種情況下，議會成員批評政府採取温和立場，以避免引發經濟後果。

對於蘇黎世大學的中國專家西蒙娜·格拉諾來説，放棄中國戰略不可避免地會涉及人權或勞動條件等敏感話題，目的是為了在2025年瑞士與中國建交75週年之前保持與北京的良好關係。她表示，同年現代化貿易協議將對中國具有“重要的象徵意義”。

她補充道：“瑞士仍然生活在過時的心態中，認為可以繼續制定自己的外交政策，並在經濟領域不受政治問題或地緣政治影響的情況下走中間道路。”

隨着美國擴大對中國的出口管制，並拉攏盟友對如芯片製造設備等技術實施禁令，這種做法顯得越來越不可行。與中國的對峙加深是民主黨和共和黨總統競選之間少有的共識，暗示在11月選舉後，瑞士或其他國家都不會有所緩解。

“美國保護主義的下一個階段”

瑞士化學制藥行業——佔國家出口近一半，達到$1570億——可能會成為早期關注的焦點。正在國會審議的兩黨生物安全法案預計將禁止國家機構與中國生物技術公司在國家安全方面的合作。

雖然美國仍然是瑞士製藥公司最重要的單一國家出口 市場 ，但中國公司在從臨牀前研究到許可的整個供應鏈中已成為關鍵——這種相互依賴對一些美國立法者來説是一個紅旗。更具挑釁性的是，立法中提到的主要中國生物技術公司之一，位於上海的藥明康德公司，在瑞士有一家子公司。

該公司對“任何沒有正當程序的對藥明康德的無端指控或預防性行動，包括在生物安全法草案中的提議指定”表示反對，一位發言人説。中國大使館指責美國“反覆擴大國家安全的概念”，並表示這些舉動“嚴重違反”市場經濟和公平競爭的原則。

對於位於蘇黎世的瑞士生物技術協會首席執行官邁克爾·阿爾託費爾來説，該法案“是美國保護主義的下一個階段。”

“即使目前尚不清楚該法案是否以及如何實際實施，但存在溢出效應或在‘預期服從’中行為調整的風險，”他説。

瑞士與中國有着悠久的聯繫：它是1950年在毛澤東領導下第一個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的西方國家之一。三十年後，電梯製造商迅達控股有限公司成為第一家與國有企業在中國建立合資企業的西方公司。

新的地緣政治現實正在改變這種參與的前景，瑞士全球企業的高級顧問和中國專家阿蘭·格拉夫表示。

“某些敏感行業公司的主要擔憂是，他們與中國客户，尤其是國有企業的業務是否會影響他們在美國的業務，”格拉夫説。“由於規則不明確且不斷變化，這確實讓人頭疼。”

這也使得更新與中國的自由貿易協定變得複雜。任何重新談判的文本可能會根據該國的直接民主制度提交公投，而沒有保證遵守人權和勞動條件的條款，新的協議是否能夠通過是個問題。

瑞士總統維奧拉·阿梅爾德（左）與中國總理李強於1月15日在瑞士凱爾薩茨會晤攝影師：彼得·克勞澤/法新社/蓋蒂圖片社對於北京來説，修訂協議在其眼中具有更廣泛的政治意義，因為它認為這是針對中國的保護主義上升時期。國家支持的《環球時報》在一篇近期文章中表示，加強與瑞士的合作“為歐洲避免貿易摩擦、專注於互利合作提供了一個典範。”

當時簽署時，許多人認為瑞士-中國自由貿易協定是中國與歐盟之間貿易協議的前奏，“但後來事情發生了變化，現在瑞士走上了自己的道路，”彼得·巴赫曼説，他曾擔任瑞士中國商會的執行董事，從2014年到去年。歐盟與中國在2020年達成了一項全面的投資協議，但由於與新疆相關的報復性制裁，該協議被擱置。

現在的現實是，瑞士比中國更需要自由貿易協議，巴赫曼説。

“瑞士常常專注於適應和達成協議，這到目前為止運作良好，”他説。“但現在其他價值觀變得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