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萊的震盪療法考驗世界盡頭的產業 - 彭博社
Manuela Tobias
在阿根廷火地島的里奧格蘭德,最近關閉的里奧格蘭德紡織廠的外牆上貼着海報,時間是2024年8月27日,星期二。
照片:Lujan Agusti/Bloomberg
在繁榮時期,降落在風吹拂的巴塔哥尼亞平原上的人們會受到阿根廷最大公司的代表的歡迎,他們提供的工作機會甚至是其他地方的四倍。
四十年後,清晨降落在里奧格蘭德市的唯一一班航班被失業者迎接,他們開着優步,與出租車司機競爭,最多以5美元的價格接送乘客。
那些幸運的仍有工作的居民在泥濘的街道上走向工廠,組裝三星手機和空調系統。但如果去年這座城市的電子、塑料和紡織工廠24小時運轉,現在許多工廠在工人結束班次後,下午早些時候就關閉。
寒冷使里奧格蘭德的居民待在家中,遠離這個靠近城市工業區的公園。照片:Luján Agusti/Bloomberg半個世紀前給予的税收減免促使許多公司在火地島落户,這裏是位於南極洲盡頭的山脈、冰川和企鵝的島嶼省份。如今,阿根廷的主要電子生產中心及其居民正被總統哈維爾·米萊的震盪療法推向極限,該療法旨在重振這個瀕臨崩潰的國家經濟。在世界盡頭的里奧格蘭德工業園區,將會知道這個實驗是否會取得成果。
實際上,里奧格蘭德已經衰退很久了。幾年前,一名教師的月薪足以租一套房子,傢俱齊全,還能帶家人去度假。情況發生了很大變化:貧困率飆升,因為火地島省自米萊去年12月上任以來,私營部門的就業崗位損失了最大的比例之一:大約37,900個崗位中的10%。
“這是一種相當悲慘的情況,與一年前相比,”火地島省的國家參議員巴勃羅·布蘭科説。“如果你連吃飯都困難,或者無法維持生計,你是不會去買電視、空調或手機的。”
工人在里奧格蘭德的Mirgor工廠組裝三星電視。照片:盧漢·阿古斯蒂
在里奧格蘭德的BGH工廠組裝空調部件。照片:盧漢·阿古斯蒂這座工業城市是島上人口最多的城市,也是受到米萊緊縮政策影響最大的城市,缺乏吸引遊客前往南部烏斯懷亞的雪山和寧靜湖泊的自然景觀。它也是城市規劃師的噩夢:一片由移動房屋和單層木屋組成的混合體,坐落在工業用地上,巨大的工廠蔓延到住宅區。
在冬天,人們會進行室內運動或呆在家裏,蜷縮在木爐旁。忍受最糟糕的情況,無論是在生活還是工作中,都需要一定的堅韌。
米萊的緊縮政策加劇了阿根廷的就業危機
來源:阿根廷人力資本部
根據阿根廷電子製造商協會(AFARTE)執行董事安娜·瓦因曼的説法,電子產品的生產,作為該島的主要支柱,在今年上半年與去年同期相比下降了近50%。然而,似乎在下半年正在恢復,因為嚴酷的冬季日子延續到春天。超市和家居用品商店現在提供最長達12個月的無息融資。
“顯然,只要工資的購買力沒有改善,就會變得困難。但融資的增加是一種正在幫助的工具,我們已經看到了這一點,”她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的辦公室中説道,那裏居住着所有公司的高管。
巴爾普拉紡織公司的工人在暫停運營後抗議。照片:盧漢·阿古斯蒂/Bloomberg
巴爾普拉紡織廠內未操作的機器照片:盧漢·阿古斯蒂/Bloomberg自從米萊擔任總統以來,他成功遏制了飛漲的通貨膨脹,這是使他當選阿根廷總統的承諾,阿根廷當時瀕臨崩潰。但這種痛苦的解決方案——在日常生活各個方面進行大幅削減成本——導致了深度衰退,使貧困和失業率飆升到與疫情相媲美的水平。現在,米萊必須説服人們相信他能夠遏制價格螺旋並重振經濟。
越來越多地,這個方程的第二部分將是他成功的關鍵。阿根廷的非正式部門——大約佔總勞動市場的一半——在第一季度失去了超過500,000個工作崗位,而在正式勞動力中,工資單上的員工已經連續10個月失業。政府的調查顯示,全國超過20%的製造商預計在接下來的三個月內將裁員。因此,現在的調查顯示,失業問題已超過通貨膨脹,成為選民的主要擔憂。
電子產品製造的復甦
收縮影響了火地島的經濟引擎
來源:INDEC
“如果最終這是治癒疾病的藥,那就好,雖然服藥的過程很痛苦,但這是值得的,”阿根廷南方空氣公司的總經理胡安·巴勃羅·蓋塔説,該公司銷售約10%的空調設備。
與此同時,在他位於里奧格蘭德中心的工廠,160名工人正在焊接銅管,組裝控制面板上的微型零件,並將其裝配到從中國運來的塑料框架中。這個數字超過了之前的140名工人,但遠未達到夏季高峯時的420名員工。
“我們要到最後才知道我們是否同意我們所經歷的一切,”Guaita補充道。
一名工人在Electra/Aires del Sur工廠組裝空調部件。照片:Luján Agusti火地島的名字來源於其土著部落selk’nam和yahgan點燃的火焰,這些火焰被最早的歐洲探險者所瞥見。島嶼被一條線分為兩部分,西側是人口稀少的智利一側,東側是阿根廷的工業中心。更東邊是馬爾維納斯羣島,阿根廷在1982年因其與英國開戰。羣島南部是比格爾海峽,根據1984年的條約,已劃歸智利。
在1972年,當時的緊張局勢仍在升温,阿根廷政府開始給予企業難以想象的税收豁免,這些豁免至今仍然有效。取得了成功。電子產品製造商如皇家飛利浦公司和日立有限公司,以及國有石油公司YPF SA紛紛來到島上,人口從1970年的約13,000人增加到如今的200,000人。在80年代的繁榮時期,城市寬闊而方形的主要街道兩旁是賭場、電影院和進口商品商店,這些商品在來自北方貧窮乾旱省份的工人中是無法找到的。
“那是一個幻想之島,”自由黨議員Santiago Pauli在他位於里奧格蘭德的辦公室裏喝着加糖的馬黛茶時説道,辦公室裏擺放着兩張空木桌、一張紙質城市地圖和一面小阿根廷國旗。
聖地亞哥·保利,拉利伯塔德·阿萬薩的議員。照片:盧漢·阿古斯蒂外面,塑料袋掛在鐵絲網上,廢棄的木托盤常常被抗議者在罷工期間焚燒,污染了景觀。消失的電影院現在是一棟公寓樓,而賭場則空無一人。根據基於政府數據的估計,整個省的貧困率在2023年最後三個月從32%上升到今年前三個月的近50%,這是全國最顯著的增長之一。
痛苦始於1990年代,當時阿根廷總統卡洛斯·梅內姆——米萊的偶像之一,將比索與美元掛鈎——私有化了國有石油公司,並解僱了數千人。他還向進口開放了國家,導致國外製造的更便宜產品湧入國內。在克里斯蒂娜·費爾南德斯·基什內爾的領導下,地方經濟在保護主義達到新高時復甦,但在親商業的毛裏西奧·馬克裏的進口開放後再次下滑,結束了筆記本電腦的生產。
儘管米萊用電鋸削減了國家預算,但他並沒有觸及維持該島生存的免税法,儘管根據政府數據,這每年造成約0.3%的GDP收入損失。他表示將降低關税並放寬法規,但由於中央銀行缺乏美元,仍然遠未能為阿根廷人提供他們渴望的廉價進口產品。
Guaita,來自南方的Aires,承認“他們開放進口,你就破產”,但指出米萊政府的官員比最近歷史上任何其他政府更頻繁地訪問工業園區。
位於烏斯懷亞,火地島的YPF燃料終端照片:Luján Agusti。火地島的情況在許多方面都是一種異常。製造所需的原材料通過船運到布宜諾斯艾利斯,然後開始進行3000公里的公路旅行,穿過曾經推動阿根廷經濟的滿是羊和牛的草原。接下來,產品又被送回首都。難怪電子產品在阿根廷的價格是鄰國智利的兩到三倍。
連接該島與世界的最後一次海上嘗試半途而廢;廢棄的港口防波堤上棲息着一羣海獅。阿根廷電子巨頭Mirgor——在島上運營着廣泛的高科技工廠,為福特汽車公司和大眾汽車公司生產氣候控制系統,以及為三星電子公司生產手機——正在接受這一挑戰。
作為重新塑造火地島經濟的一部分——這是2021年税收豁免法案續簽的要求——Mirgor將在未來六個月內開始在距離城市24公里的地方建設一個5億美元的港口。目標不僅是減輕物流噩夢,還要作為南極的補給港,並幫助裝載豐富的石油和天然氣。
“在過去的40年裏,Mirgor經歷了所有的危機和時刻,”公司企業事務副總裁胡安·多納爾在布宜諾斯艾利斯説道。“這又是一次,我們看到這一切正在發生。”
在一座擁擠的單車道橋的盡頭,連接工廠和市中心與最貧困地區的主要道路變成了一條土路。在這裏,一位瘦小的女性站在一個廢棄的木托盤上,作為門墊,歡迎人們來到她改造的社區廚房,每週提供三餐。
瑪麗亞·伊麗莎白·萊耶斯。攝影師:盧漢·阿古斯蒂
志願者們在烏斯懷亞的“世界盡頭小角落基金會”製作麪包和比薩。照片:盧漢·阿古斯蒂51歲的瑪麗亞·伊麗莎白·萊耶斯在2022年開始與一羣女性一起做飯,以幫助緩解自己的抑鬱和焦慮,她在廚房的昏暗光線中解釋,手靠在一個裝滿小雞的冷凍櫃上,這些小雞被她烤或做成燉菜。
“我們已經很糟糕了。所以,我想人們感到厭倦了,”她談到米萊意外的勝利時説道。“人們習慣於這裏的另一種生活,信任了這個説要驅逐特權階層的人。他們不知道他會從他們自己開始。”
他們是這座擁有約98,000居民的城市中72個社會食堂之一。以前中產階級家庭捐贈的食物,現在被帶到週末市場以獲取利潤,而食品批發商的捐贈從每週的批次減少到每月的滴水,他説。隨着米萊削減對各省的自由轉移,社會援助項目的預算也消失了。
州長古斯塔沃·梅萊拉的標牌。攝影師:盧漢·阿古斯蒂“會有一個時刻,人們不會再勒緊腰帶説已經夠了,”萊耶斯説。“問題是它還在繼續。”
特爾德爾富戈的庇隆派州長古斯塔沃·梅萊拉將他所在政黨的失敗歸因於未能平息通貨膨脹。揮霍無度的庇隆派在過去20年中有16年掌權,許多選民仍然認為他們對國家的貧困負有很大責任。
梅萊拉,前里奧格蘭德市市長,表示在一個執政時間不長的政府下,人們仍然抱有希望。“當人們看到沒有增長,沒有進步,生活沒有變得更好時,耐心就會消失,”他説。
在里奧格蘭德的“自由前進”傳單。照片:盧漢·阿古斯蒂儘管經歷了所有的痛苦,但在里奧格蘭德很難找到一個人將所有的責任都歸咎於米萊伊。就像那些為了在狂風中生存而平行於地面生長的脆弱樹木,島上的居民非常堅韌。
26歲的埃塞基爾·魯伊斯自從被一家物流公司解僱後,已經開了一個月的優步。他的伴侶在米萊伊到來幾個月前失去了工作,正在努力維持她的餐飲公司。魯伊斯説他沒有投票給米萊伊,勉強能和他的兩個女兒度過每個月的生活。但他並沒有放棄。
“我一直希望阿根廷能夠恢復正常,”他説着,駕駛着車沿着空曠的海濱公路,眺望着閃亮的南大西洋。“沒有任何總統能迅速帶來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