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油輪保險的秘密世界揭示 - 彭博社

自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以來，能源市場的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是，誰在為運輸莫斯科石油的油輪投保，以防止發生災難性的石油泄漏。

答案是，雖然一些油輪仍然由他們一直使用的西方企業投保，但船東越來越多地轉向由受到嚴厲制裁的國家支持的俄羅斯提供商。在某些情況下，保險公司位於喀麥隆和吉爾吉斯斯坦等地。

保險覆蓋的變化引發了對如果發生嚴重問題時，賠付速度和全面性的不確定性。這個敏感話題在10月17日得到了強調，當時英國當局表示，他們將開始對通過英吉利海峽的油輪進行挑戰，懷疑其保險“可疑”。

陰影艦隊油輪Turbo Voyager於2024年8月15日星期四在丹麥阿格爾索沿海的“大貝爾特”海峽航行。在小丹麥島阿格爾索，漁民和海灘遊客每天都能看到舊油輪通過丹麥狹窄的海峽運輸俄羅斯石油。攝影師：Carsten Snejbjerg/Bloomberg這些發現是通過愛沙尼亞在今夏收集的數據，以及彭博社和調查新聞非營利組織Danwatch的研究，提供了對歐洲國家因自身對莫斯科實施的制裁而面臨的環境風險的最詳細洞察。它們揭示了迫使大量船隻在陰影中運營所造成的反彈效應。

“那些遭受損失的人——例如漁民、旅遊業——可能會經歷獲得賠償的延遲，或者根本無法獲得賠償，”北標準公司外部事務負責人邁克·薩爾斯豪斯説，該公司是全球頂尖的海洋保險公司之一。

西方公司

在戰爭之前，俄羅斯油輪運輸的絕大多數保險是由屬於國際保護與賠償協會的西方公司提供的。

然後，他們會購買大量的再保險以保護自己免受最壞情況的泄漏，堅決要求船隻遵循儘可能高的安全標準，以將行業風險降到最低。

這些公司仍然在這個行業中，但根據彭博社和丹觀察的研究，越來越多的新進入者，特別是俄羅斯公司，加入了這個市場。

愛沙尼亞當局在七月和八月檢查了大約150艘運輸俄羅斯石油的油輪的保險文件。他們的調查結果顯示，20%到25%的油輪獲得了俄羅斯公司的保險。

雖然這意味着西方保險佔據了壓倒性的份額，但在實際操作中情況不太可能如此，因為愛沙尼亞無法堅持查看每艘船的保險，而那些保險信息不透明的船隻可能沒有合作或航行到其無法觸及的水域。根據彭博社觀察到的運輸情況，愛沙尼亞的調查確定了大約40%經過船隊的保險公司。

俄羅斯再保險

除了愛沙尼亞的數據外，彭博社和丹觀察還審查了觀察到的運輸俄羅斯石油的油輪的文件，瀏覽了保險公司網站和行業數據庫，並與對該國石油運輸和保險實踐有詳細瞭解的人士進行了交談。

顯著的是，俄羅斯國家再保險公司，或稱RNRC，為三家位於莫斯科的公司提供支持，這些公司為通過丹麥和土耳其海峽運輸該國石油的油輪提供了一部分保險，以防泄漏和碰撞。愛沙尼亞當局還發現，一家喀麥隆保險公司和一家吉爾吉斯公司各自為至少兩艘油輪提供了保險。

來源：Clarksons Research

根據Clarkson Research Services Ltd.的數據，丹麥海峽每年處理約五千億美元的貿易，約佔全球海運石油的7%。

丹麥商業部長莫滕·博德斯科夫（Morten Bodskov）通過電子郵件表示，負責海事活動的政府“深感擔憂”關於通過海峽的船隻的“可疑保險”。

他説，丹麥當局正在與其他國家進行持續對話，並努力解決這一挑戰。

博德斯科夫表示：“這是一個需要國際解決方案的國際問題，所有新措施的實施必須在實踐中可行，並且在法律上是合理的。”他補充説，具體工作是保密的。

七國集團（G-7）國家的保險公司只能在獲得書面保證的情況下為俄羅斯石油提供保險，前提是貨物的購買價格低於七國集團及其盟友施加的某些價格。對於原油來説，這個價格是每桶60美元。

這為來自俄羅斯及其他地方的更多保險提供了機會和需求。

新進入者

行業官員表示，儘管在戰爭之前，英戈斯特拉赫（Ingosstrakh）在國際油輪界已經相當知名，但其在運輸來自俄羅斯西部港口的石油的油輪中的角色有所擴大。其他兩家公司，阿爾法保險（AlfaStrakhovanie）和索加茲（Sogaz），在衝突之前在全球油輪市場幾乎沒有聽説過。

這些公司最終從中央銀行下屬的RNRC獲得再保險，這可能實際上使俄羅斯本身承擔全部支付的責任。這引發了一個問題：如果在莫斯科認為“敵對”的國家沿海發生嚴重事件，會發生什麼。RNRC和中央銀行沒有回應電子郵件請求的評論。

2024年8月1日，油輪Aulis在丹麥阿格爾索島附近運輸俄羅斯原油來源：彭博社AlfaStrakhovanie和Sogaz也沒有回應9月中旬和10月中旬發送的尋求評論的電子郵件。

就其而言，Ingosstrakh在電子郵件回覆中表示，它是一家資本充足的公司，能夠很好地滿足索賠——即使再保險公司未能履行其承諾，它也能做到這一點。

Ingosstrakh表示，自戰爭以來，它沒有尋求擴大在海洋保險領域的業務，並且在2023年至2024年間，主動撤回或拒絕了超過100艘船隻的保險，因為它們未能達到其標準。

這家總部位於莫斯科的公司表示，RNRC僅代表更廣泛再保險組合的一部分，但由於商業敏感性，拒絕進一步闡述。

更廣泛地説，它表示，像英國對其實施的制裁只會增加環境風險。因為這些措施迫使更多船隻使用不充分的保險。

支付問題

俄羅斯官員已經告訴國際海事組織，西方制裁——而不是莫斯科——是導致影子艦隊形成的原因。

不過，問題在於，克里姆林宮視為“敵對”國家的大額再保險賠付是否會成為政治問題。國家支持的再保險公司RNRC受到美國、英國和歐盟的制裁。

對於哈佛大學戴維斯中心的副研究員克雷格·肯尼迪來説，他跟蹤俄羅斯能源行業已有數十年，克里姆林宮在RNRC需要幫助滿足的大額再保險索賠時可能採取的行動在其他行業中有先例。

肯尼迪指出，俄羅斯將無法交付管道天然氣供應歸咎於西方制裁，以及其堅持要求歐洲人用盧布支付天然氣的做法，都是莫斯科可能作出反應的例子。

“如果俄羅斯人不想支付，他們可能就不會支付，”他説。

印度採購

為了繞過西方的價格上限，莫斯科轉向了一大批船隻和服務提供商，這些公司在沒有西方公司的參與下運營，因此不受價格上限的限制。

例如，Ingosstrakh是為運送該國原油到印度的油輪提供溢油保險的主要供應商，針對超過西方價格上限的貨物，依據一位知情人士的説法。

需要明確的是，Ingosstrakh並不在G-7國家內，因此不必遵守價格上限。相反，它表示不會與違反規則的實體進行交易。

Ingosstrakh表示，建議該公司故意為超出限額的貨物投保是不正確的，並質疑是否有任何個人能夠獲得此類信息。

它長期以來一直指出，它非常努力地遵守所有適用的規則。

惡劣的狀況

彭博社和Danwatch對通過丹麥運輸俄羅斯石油的老舊油輪進行了廣泛報道，並且它們越來越拒絕使用專業引航員來引導它們通過海峽。

專業導航員也對他們仍然引導的許多油輪的惡化狀況發出了警報。

引航員並未將任何一家保險公司與劣質油輪聯繫在一起，也沒有暗示任何俄羅斯公司容忍劣質航運。引航員還表示，由國有航運巨頭Sovcomflot控制的船隻，其中許多由Ingosstrakh承保，往往具有較高的安全標準。

國際海事組織，聯合國的航運機構，將有關制裁對俄羅斯保險影響的問題轉交給其在烏克蘭入侵開始兩個月後發佈的指導意見。

該指導意見表示，船隻可能訪問的所謂港口國應與船隻註冊國——即所謂的國旗國——核實其保險是否有效。

在國際海事組織發佈指導意見兩個月後，RNRC被美國財政部制裁。隨後在2023年2月被歐盟指定。去年11月，英國當局也對其進行了打擊。

一旦它們離開丹麥海峽，油輪通常會穿越北海，通過英吉利海峽在英國和法國之間，繼續經過葡萄牙，然後通過直布羅陀海峽和靠近西班牙的水域，這突顯了可能受到影響的國家範圍。

土耳其海峽

根據一位直接瞭解此事的人士，Ingosstrakh和Sogaz也是提供保險的最大供應商，專門為通過土耳其博斯普魯斯海峽和達達尼爾海峽運輸從俄羅斯黑海港口諾沃羅西斯克裝載的石油的油輪提供保險。

在土耳其，政府對通過其水域的貨物流動有更多的監管。船隻通常只在白天通行，並且必須使用當地專家引導，這限制了風險。它們必須提交有效保險的證明。

一艘船經過伊斯坦布爾的法提赫清真寺。攝影師：Diego Cupolo/NurPhoto/AP Photo一位土耳其官員在匿名的情況下表示，他們對在發生事故時獲得賠償充滿信心，尤其是因為自烏克蘭戰爭以來，該國並未與莫斯科對立，並且賠償可以用里拉支付。

俄羅斯保險公司還必須考慮未支付賠償的聲譽損害，尤其是在像土耳其這樣友好的國家，伊斯坦布爾的Nereus Law的管理合夥人Bugra Perdar表示，他為客户提供海事保險方面的建議。

與長期保險安排的斷裂是更大海洋生態系統轉變的一部分，幾十年來，該生態系統在改善安全標準和限制重大泄漏（如千年之交的Erika或Prestige油輪泄漏）方面基本上是協同工作的。

戰爭——以及針對包括伊朗和委內瑞拉在內的國家的更廣泛制裁環境——已將數百艘油輪推入一個迄今未因重大泄漏而受到考驗的平行操作環境。

“這不幸是一個錯綜複雜的網絡，它依賴並且一直依賴於每個人遵循相同的規則，”國際海事保險聯盟政策論壇主席尼爾·羅伯茨説。“現在我們有一些人沒有遵循相同的規則，而系統尚未調整以應對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