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科技將毒品交易的黑錢洗入巴西最大的犯罪集團 - 彭博社

在聖保羅市中心一個以重度吸毒而聞名的地區，牆上寫着PCC的字樣來源：Nelson Antoine/AP

伴隨着柔和的背景音樂，拉丁美洲最大的證券交易所作為背景，4TBank的在線公告承諾減少經濟不平等，使金融市場更加可及。鏡頭跟隨“巴西首個加密銀行”首席執行官Matie Obam，宣佈公司的使命，並在聖保羅的金融中心遊走。

“我們來是為了消除壓迫我們的高額費用，”現年24歲的Obam在2021年視頻中説道。“我們生來就是為了幫助你。”

當局聲稱發現了更大的問題。警方表示，該公司為巴西最臭名昭著的毒品集團——首都第一指揮部（PCC）洗錢數億美元，並將資金轉移到政治競選中。這個所謂的陰謀在8月被揭露，距離選民投票參加市政選舉僅兩個月，引發了人們對有組織犯罪滲透巴西社會高層能力的新擔憂。

Matie Obam在Facebook上發佈的4TBank宣傳視頻中，站在聖保羅證券交易所前發言來源：4TBank/Facebook當局早已追捕PCC，該組織運營着一個跨五大洲的毒品販運網絡。儘管為了阻止其傳播而付出了努力，並且遭到了美國的制裁，但該派系在三十年的時間裏，從一個聖保羅的犯罪團隊發展成為一個數十億美元的犯罪企業，擁有約40,000名“入會”成員，並控制着通往歐洲的重要可卡因走廊。調查人員表示，為了洗淨其非法收益，該組織的高層現在將目光投向巴西的金融部門和數字市場，包括加密貨幣和在線體育博彩平台，以及其日益增長的金融科技產業。

“與其尋找銀行和‘洗錢人’來洗錢，不如自己建立一個銀行，”聖保羅有組織犯罪特別行動小組（Gaeco）的檢察官林肯·加基亞（Lincoln Gakiya）説，他估計PCC僅通過毒品販運每年就賺取10億美元。

根據彭博新聞社看到的調查文件，當局總共請求法官批准凍結超過86億雷亞爾，或近15億美元，屬於4TBank及其關聯者的資產。這個數字讓聖保羅州警察局的主要調查員法布里西奧·英特利扎諾（Fabricio Intelizano）感到困惑。

“我不得不計算三遍，以確認我是否在做正確的計算，”他在採訪中説。“我重新做了表格，仍然用計算器手動計算，因為我不相信這個結果。”

4TBank的法定代表人表示，資金和交易與PCC無關，“與毒品、武器交易或任何其他不當指控與支付機構及相關人員無關”。

在行動幾周後，當局又關閉了兩家在聖保羅 allegedly 非法運營的金融科技公司。警方表示，這些未註冊的公司進行了超過10億美元的交易，並懷疑其中數千萬美元與有組織犯罪團伙和PCC有關。其他調查還揭示，該組織將資金投入建築公司、豪華房地產和汽車經銷商，以及市政服務。有關當局聲稱，PCC在聖保羅州控制了超過1000個加油站。11月8日，一名被檢察官稱為向警方提供PCC洗錢計劃內部運作細節的線人，在聖保羅國際機場被槍擊身亡。

4TBank網站的截圖來源：4TBankMatie Obam出現在4TBank網站的“關於我們”頁面上來源：4TBank與巴西政府高級官員、調查人員和行業領導者進行了十多次訪談，以及數百份由彭博社審查的警方文件，表達了對PCC經濟實力的擔憂，以及其在混淆合法與非法業務之間界限方面日益成功的警覺。該犯罪組織已從將資金藏在埋在地下的金屬桶中，轉變為可以通過邊界和銀行賬户輕鬆轉移的網絡資產。

一系列逮捕也引發了對該國監管鬆懈的擔憂，該國擁有比拉丁美洲其他任何國家更多的金融科技公司——在巴西有超過1500家。巴西中央銀行和負責分析與洗錢相關交易的金融活動控制委員會（Coaf）均拒絕對報道發表評論。

與許多鄰國一樣，巴西長期以來一直面臨高犯罪率和暴力問題。但對不安全感的日益擔憂正在困擾總統路易斯·伊納西奧·盧拉·達·席爾瓦，此時經濟正在增長，謀殺案正在減少。他的右翼對手強調了這些擔憂，並在十月的市政選舉中獲得了重大勝利。司法部現在優先打擊幫派和詐騙，而總統則準備提出可能允許政府採取更激進措施的憲法變更提案。

司法部國家公共安全秘書馬里奧·路易斯·薩魯博表示，當局專注於調查資金。“正是在洗錢方面，我們才能夠破壞犯罪組織，”他在採訪中説道。

“實際上，PCC正在經歷一個更國際化的新階段，”布魯諾·佩斯·曼索，聖保羅大學教授説。“通過洗錢，他們開始用帶來的資本推動經濟，”他説。

傳染

PCC成立於1990年代初期的聖保羅超擁擠的監獄中，經過一次監獄大屠殺後，團結起來要求改善條件。其成員使用酷刑、謀殺和斬首等手段來維持囚犯之間的秩序，並在對手中製造恐懼。

“他們變成了傳奇，聲稱‘我們是為了保護囚犯而生的’，但他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殺死其他人，”調查PCC起源的檢察官馬爾西奧·塞爾吉奧·克里斯蒂諾説。“他們想要的就是權力。”

從那時起，他們的網絡在全國的監獄系統中擴展。控制着大型城市貧民窟和亞馬遜偏遠前哨，進行一系列犯罪活動，包括敲詐、綁架和非法採礦——許多行動是在監獄內協調進行的。

公民和高管，包括億萬富翁工業家魯本斯·奧梅託，已經 警告 關於有組織犯罪。一項 數據調查 顯示，14%的人口，即超過2300萬巴西人，表示他們的社區中存在幫派和民兵。

PCC的活動超越了巴西的邊界，例如在巴拉圭，那裏發生了數百萬美元的銀行搶劫，並對當地競爭對手施加了壓力。其網絡被美國財政部 稱為 “世界上最大的可卡因販運網絡之一”，將玻利維亞生產商與意大利‘Ndrangheta等大型黑手黨聯繫起來。

PCC通過一種水平結構運作，許多犯罪分子以自主的方式工作，而不是自上而下的公司，加布裏埃爾·費爾特蘭，巴黎政治學院的教授説。這使得拆解和遏制它的努力變得複雜。

“人們認為，基於巴勃羅·埃斯科巴，我們在談論大型‘頭目’和家族企業，但PCC是另一代人，擁有非常複雜的計劃，”他説。

這些計劃現在涉及數百萬不懷疑這些犯罪活動的巴西人。今年四月，聖保羅的當局突襲了兩家他們認為由PCC控制的最大私人公交公司。根據調查人員的説法，PCC利用這些公交線路，為每天約70萬名乘客提供運輸服務，以洗錢非法活動的利潤，如毒品銷售和搶劫。更讓當局擔憂的是，他們向這些公司注入了黑錢，以獲得城市的數百萬合同。

換句話説，所謂的陰謀層次使得犯罪分子不僅能夠洗錢，“而且還能獲利，”Gakiya説，他在過去20年裏一直在調查PCC，並在該犯罪組織對他發動攻擊後保持24小時的警察團隊。

其中一傢俬人公交公司的代表否認了與犯罪的關聯，但最終被城市撤職。自那時以來，聖保羅的政府成員和警方接管了這些公司的管理。

所謂的計劃

檢察官認為PCC試圖操縱市場和選舉的方式在聖保羅大區的莫基達斯克魯茲得到了證明，那裏是4TBank唯一在運營的辦公室。

在社交媒體上的幾十條帖子中，4TBank向投資者提供了金融建議。該公司表示，其平台使得投資加密貨幣變得更加容易，並且正在民主化支付方式，消除金融官僚主義。4TBank研究所，數字銀行的社區拓展部門，在YouTube上發佈了視頻，其中其成員被拍到為需要幫助的居民和寵物分發熱狗和狗糧，同時背景播放着基督教搖滾音樂。

然而，根據調查文件，該公司實際上是一個洗錢“鉅額資金”的計劃的發動機，併為最近的市長選舉融資。警方表示，該公司還欺騙了投資者，並幫助PCC將資金髮送到巴拉圭購買毒品。

調查人員在查獲一名涉嫌參與毒品販運的嫌疑人的智能手機並審查其WhatsApp對話後才得知這一所謂的計劃，該嫌疑人去年在莫基達斯克魯茲被捕，查獲了36公斤的大麻和可卡因。在此之前，4TBank一直在暗中運作。

警方確定的嫌疑人是法比亞娜·曼齊尼，她是被捕的PCC成員安德森·曼齊尼的妻子和聯絡人。由於其密友稱他為“胖子”，他因綁架和銀行搶劫而入獄已達二十年。

多次嘗試聯繫Manzini的法定代表人未能成功；警方指控Fabiana參與一個犯罪組織，並稱她仍在逃。審判尚未安排，Fabiana尚未被指控。

調查人員表示，他們分析了數千條WhatsApp消息，其中Fabiana指示一名與4TBank合作的個人如何轉移資金，而該個人則分享了他在聖保羅州的城市中選舉三名市議員的意圖。

警方稱，領導者是企業家João Gabriel de Mello Yamawaki，他與女友Marie Obam，49歲，以及她的孩子Matie（4TBank的首席執行官）和Kenzo，26歲同住。

“和Gordo談談市議員的競選”，Yamawaki在給Fabiana的消息中寫道，根據調查文件。

調查人員表示，他們對發現多家據稱用於洗錢的其他公司也在Matie和Kenzo的名下感到驚訝。

4TBank的一名法定代表人表示，Matie和Kenzo Obam並未參與這一所謂的計劃。

儘管Yamawaki未在4TBank的網站上列出，且該銀行並未以他的名義註冊，但“該公司基本上是由他運營的”，根據他的法定代表人所述。他為Matie和Kenzo註冊了公司，因為他想將其作為遺產留給他們。律師否認4TBank與PCC或其他犯罪組織有任何關係。律師還表示，Anderson Manzini只是他客户的童年熟人，兩人自青少年時期以來就沒有聯繫，直到幾年前Fabiana尋求Yamawaki的財務支持。

總共有十三個人，包括山脈木，正在預防性拘留中，面臨參與毒品販運犯罪組織的指控。另有七人面臨相同指控，但仍然在外。尚未確定審判日期，因此沒有記錄任何指控。

與此同時，針對包括健三、瑪蒂和瑪麗·奧巴姆在內的12人採取了暫停商業活動等預防措施。一位代表該家庭的律師表示，他們與PCC“沒有任何聯繫”，而瑪麗“對所謂的計劃完全不知情”，因為她專注於自己的花卉生意。

信任關係

在4TBank的所謂計劃公開之前，山脈木僅被視為一位47歲的經驗豐富且獨立的商人，他駕駛着一輛梅賽德斯·奔馳在莫吉達斯克魯塞斯行駛。

他在Instagram上的賬户突出了他作為摩托車快遞員的過去，並向11,000名粉絲提供財務建議，以幫助他們“掌控自己的生活”。他還展示了他顯然的政治聯繫。在社交網絡的一則帖子中，這位商人與自由黨主席瓦爾德馬爾·科斯塔·內託合影，山脈木稱他為朋友和靈感。科斯塔·內託的代表——檢察官確認他不在調查之中——表示這位政治家與不認識的人合影。

山脈木的律師表示，他的客户支持候選人的意圖“通常與民主有關”，因為山脈木一直對政治感興趣。

若昂·加布裏埃爾·德·梅洛·亞馬瓦基，右側，與自由黨主席瓦爾德馬爾·科斯塔·內託，在6月28日的Instagram帖子中來源：joaogabriel.mais/Instagram來自莫基達斯克魯澤斯的奧巴姆家族，出身卑微，但也備受尊重。瑪麗的父親是日本移民，種植蘭花為生，並在孩子們身上灌輸強烈的工作倫理，海托爾·查亞説，他與這個家庭一起長大。

現年45歲的查亞，現在住在坎皮納斯，他説瑪麗在2022年通過社交媒體與他聯繫，經過數十年的失聯，告訴他女兒的生意。作為一名對“日間交易”感興趣的電氣工程師，他決定因與這個家庭的關係而投資。

瑪麗“總是對女兒讚不絕口，説她是一個非常努力、好學的女孩，追求自己的目標。她也想成為巴西最富有的人之一，”他説。在看到初期投資回報後，他逐漸將投資增加到超過107,000雷亞爾，並向朋友推薦了4TBank。

查亞從他的投資中獲得了固定的月度回報。在最大的一筆中，4TBank每月直接將3%的回報存入他的銀行賬户。但在四月，他説支付突然停止了。

瑪麗·奧巴姆的身份證照片，左側，以及馬蒂·奧巴姆來源：聖保羅州警察局延誤讓他感到焦慮。4TBank告訴Chaya，他們正在努力修復這個問題。幾天後，他聯繫了他的童年朋友，朋友告訴他銀行的賬户被黑客攻擊了。他説，隨後收到了公司的電子郵件，宣佈正在進行重組，並表示將支付多年的初始投資。該消息以及其他發送給不同客户的消息被彭博新聞社看到。

Chaya的震驚感迅速轉變為對曾經視為家人的人的背叛，這使他採取了法律行動。“這真是憤怒，”他説。“她的母親照顧過我，而我的母親也照顧過她。”

政治野心

在警方發現並由彭博社看到的WhatsApp消息中，Yamawaki與Fabiana討論了一項選舉三人擔任公職的策略。警方表示，他還討論了利用非政府組織來擴大該組織的影響力。

被提及的名字包括他的女友Marie Obam，她是莫吉達斯克魯澤斯市議會的預候選人。在調查揭示涉嫌犯罪聯繫後，所有三人都放棄了參加市政選舉的計劃，Marie被禁止擔任公職。

對於44歲的警官Intelizano來説，這項調查不僅展示了PCC的金融狡詐，還揭示了該組織的長期政治野心。他表示，調查顯示政府成員是4TBank的客户，下一階段將確定這是否包括當選官員。

最終，PCC的目標是“利用這種滲透到公共機構中，從而獲得公共資金，公共錢來增加他們的利潤，”他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