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的年度爛片,我提名一個《了不起的夜晚》_風聞
segelas-自由撰稿人-电影学硕士已毕业,但仍旧略懂皮毛53分钟前
談一談個人的看法。
在這裏,其實想提名一下《了不起的夜晚》。從客觀質量上看,它並非爛得驚世駭俗,但具有對2023年的一定代表性。
在今年的商業院線裏,我們看到了很多中/新生代導演的作品。魏書鈞、劉佳茵、忻鈺坤、久美成列、劉斯逸、麻贏心,以及本片的導演馬凱。他們都曾在短片或相對偏文藝的創作中展示了才華,因此獲得了登上更主流與商業化平台的機會,也面對了主流審美與類型化標準的考驗。但從結果上看,這些作品或是“拒絕規訓”,依然保留着最大限度的獨立氣質,成功者如魏書鈞,相對不利者如麻贏心,或是在平衡中被“規訓”,變得無比平庸,如忻鈺坤的《熱搜》,就失去了他一貫精妙的敍事設計。
而《了不起的夜晚》則是馬凱的一次“被規訓”,他幾乎捨棄了自己賴以成名的天賦加點,拍出了一個讓人尷尬的成品。這浪費了馬凱的創作天賦,幾乎在用最商業保守的標準框架去要求他妥協,也肯定拿不出符合主流商業標準的高水平之作。相比這種個性才華與受眾口碑雙敗的結局,或許如魏書鈞那樣的堅持自我,反而才是更好的選擇。
《了不起的夜晚》有很多種可以一以貫之的思路,但馬凱導演卻選擇了多次切換的方案,在想追求的類型化質感與個人主題表達的平衡之中,最終落到了“雙向反奔赴”的結局。
它的成片效果源於導演的個人能力,也與外部環境難以脱離。很多人眼中幾乎最重要審片標準的“反轉夠多”,與所謂“細節挖掘與細思極恐”密切相關的“戲中戲”,看上去很打動人的“迷影情結“對應的“獻身電影”,這三個在當下大環境裏主流卻粗暴的元素,同時出現在這部作品之中。而它們的相互影響,也導致與馬凱導演主觀意願最為貼合,且作為作品主題的的“獻身電影”,遭到了極大的表現力削弱。
在電影中,男主角等人進入了恐怖片的拍攝場地,隨之帶來了兩個方面上的“戲中戲”。在第一階段,馬凱導演便用“取景框”的畫面強調了這一點,首先是短視頻團隊的DV拍攝,隨後則是電影團隊的攝像機拍攝。隨着兩層戲中戲在片場的交叉相遇,二者的比較便產生了:前者的戲中以短視頻團隊的狗子為重要角色,其畫面水平反映該團隊對影視創作的熱情,後者的戲中則是演員小山和麗妃為主體,反映電影團隊的整體。
由此出發,根據成片中的種種設計和要素,非常粗略地做一下對大致輪廓的設想,電影其實可以擁有幾個思路。第一,在二者的比較之中,突出短視頻團隊的純粹與熱忱。相對更加“專業正規”的電影團隊對行業的不純粹與物質化浸潤過深,從導演到製片人都是行業老油條,內心中並非沒有對電影的信念,但受制於掌握資金而又不懂電影的純商人投資方,被迫學着去妥協。而他們的演員小山,在這樣的行業環境中也只能無奈地尋找出路,並非憑藉演技,而是想辦法讓自己“趙話題博出位”,找短視頻團隊來炒作自己。相比起來,在流量化標準與資金壓力下並不成功,於行業現實環境而言已經“被淘汰”的短視頻團隊,則沒有“順應行業評判”地直接放棄,而是依然試圖做最後的努力。就像他們在開頭第一組視頻中“粗糙但確實嚇人”所體現的那樣,他們對拍攝的投入是真實的,正如對方看到鬼的反應也是真實的,而“真實”才是“拍好”的根源。
隨之,短視頻信念的更純粹便得到凸顯,這也直接反映在他們的“戲中戲”畫面之中——比起設備更專業的電影團隊,他們的一切都很粗糙,但呈現出的運鏡、節奏、構圖等技術與審美,都超過前者的戲中戲畫面。特別是在演員的表演環節,為了保證恐怖氛圍的水準,拍攝技法不能過於低劣,最能凸顯差距的便是演員表演的可持續性。更專業的小山往往會在最後破功,正對應着他把心思都用在了“拍短視頻蹭流量出名”的歪門之上,而在短視頻戲中出演的狗子則始終是一以貫之。對行業的批判與對信念的歌頌,就此出現。
在這個思路之下,電影的主體是對“愛電影之心”與“批判行業”的表現,而恐怖的質感主要來自於電影拍攝部分的戲中戲。如果操作得當,即使觀眾明知其非真實,依然會被jump SCARE式的驚嚇而被短暫地嚇到,並且由電影一邊的醜態百出而帶來搞笑屬性。而在主題表達方面,兩組對比帶來的效果必然最佳,作為主角一方的短視頻團隊也獲得最強的存在感與主題表達落點。
第二種思路,則是由“麗妃演員出事故被吊死”而出發。由於遠離電影團隊,短視頻一邊並沒有馬上知曉演員無恙與繼續拍攝的信息,而是誤以為此片場中的後續拍攝為真。然而,即使在這種情況之下,為了不讓自己“為夢想最後拼一次”的努力半途而廢,他們依然在對抗着自己對鬼怪的恐懼,甚至判斷“真被鬼魂追趕着的劇組”值得一拍,視頻可以為自己的夢想續命,因此儘量完成着DV拍攝的戲中戲。
在這個思路之下,恐怖的氛圍無疑更強。由DV畫面賦予的第一人稱視角讓觀眾身臨其境,而掌鏡者對“並非鬼魂”之真相的全然不明也帶來了其第一人稱畫面中情緒的真實感,進一步加成恐懼的程度。在搞笑的訴求上,在小山等人依舊的“醜態百出”這等淺層的扮醜式手法之外,由於觀眾與短視頻團隊存在掌握信息的不對等,來自真實的恐懼也必然可以結合對角色驚嚇反應的娛樂。而在主題表達方面,就像上述的“真實”一樣,這次的DV畫面其實帶有更強烈與真實的情緒,既是被鬼怪驚嚇到的恐懼,也是“即使如此恐懼,攝像機也在運轉”的創作夢想。
最後一個可行的思路,則是乾脆將“鬼怪”真實化,將所有人類角色都打成負面存在。女演員麗妃為了自己的生涯而豁出一切,卻真的死在了威亞之上,她對夢想的執念讓自己化成鬼魂,來報復這些將自己的電影做成“行業大染缸之集合”的所謂從業者們。從為了出名而歪門邪道的小山,到在片場媚上欺下的導演,甚至到靠短視頻這等浮躁方式,試圖在行業裏分一杯羹的短視頻團隊。此時的恐怖氛圍自不待言,“真實”也得到了進一步的延伸——真實的演員鬼魂,在片場最付出的一個,擁有最真實的藝術夢想,真實地懲罰這些複雜各異的從業者們。對行業的批判與對創作的“不死心”,由此得到了最真實的直觀呈現。而現實裏的恐怖畫面則取代了此前的兩個戲中戲畫面,以自己的真實感壓制後兩者的拙劣。
事實上,上述的幾個思路均出自在成片中的各個局部。在電影裏,馬凱導演強調了“真實”,如上所述地在第一幕裏就給出了相應的信息。同時,“超越戲中戲畫面的真實”也得到了運用,第一階段裏的兩個取景框畫面逐漸被棄用,隨着麗妃演員的“死而還魂”,變成了真實的場景畫面。這個變化帶來了“真實”的增強,取景框內的畫面始終是做作而虛假的,就像小山一直無法完成的表演,而又像他所説的理論那樣,唯有真實才能做出好的成品。同時,它又具備了戲中戲的本質屬性——首先是電影團隊導演的“戲”,安排麗妃假裝鬼魂去驚嚇小山等演員,隨後是短視頻團隊的“戲”,讓狗子演出意外死亡的戲碼,反過來報復電影團隊的“惡作劇”,最後則是雙方合一的戲中戲,合作拍攝電影,完成取景框內畫面到又一次的“框外現實畫面”的切換,從不知真相的“真實驚嚇”轉入共同合作電影的“真實信念”。
不得不承認的是,在這個框架之下,一系列的表層訴求可以得到一定程度的兼顧。在恐怖感的營造上,它在後續的兩個階段都保證了其區間內的絕對真實感,觀眾完全不知道此處的鬼魂真相如何,因此與角色同步感受到了真切的恐懼。而在搞笑方面,每一次的真相揭露都會帶來恐懼感的破功,隨之讓人回味此前角色們的驚嚇,從而基於“遲到的信息不對等優勢”而感到好笑。甚至,它還擁有了多重的反轉,從而對應上了當今主流電影市場中最重要與主流的“審美標準”:反轉越多,電影越好。
然而,於主題表達而言,這個思路卻是完成度不佳的。從它最後的落點來看,馬凱導演的表達方向是很明顯的:即使條件無比艱苦,拍攝也要進行下去,攝像機必須運轉,SHOW MUST GO ON。如上所述,在短視頻團隊一邊,因為資金短缺等挫敗也要“最後一拼”,他們明確地展現了這個方向。而在電影團隊這邊,他們面對的困難首先來自於小山的拙劣演技,用“麗妃裝鬼魂”的方式進行了“必須將電影拍攝下去”的排除困難之對策,隨後則是高潮階段裏對於行業殘酷現實的突破,投資人的過分要求並沒有難倒他們,而是在一夜之間完成了全部戲份。
最後一幕,則是“情感”之“真實”的最終升級。首先,短視頻團隊的兄弟之情走出了“真實畫面裏的拍攝”,哪怕放棄最後一次機會也要保住狗子的身體。而在電影團隊一邊,他們的熱忱也在現實裏打動了投資人,讓後者不再像個純粹的商人,而是被感動地熱淚盈眶,承認“這他媽就是藝術”。這種完全出自於現實的真實情感,隨之也成為了影視創作的昇華關鍵:相依走出片場的短視頻三人組的背影落在了取景框中,給予電影以充沛的打動力,而他們自己的短視頻也在結尾取得了成功。
從虛假的影視到真實的影視,再到真實的現實,最終落回到影視,突出“真實的純粹情感與信念“對創作的重要作用,給予創作與現實生活的同步成功,便是本片主題的核心表達思路。
值得肯定的是,在麗妃和狗子扮演鬼魂的部分裏,主題表達的效果比較好。由二人強烈的表演呈現的恐怖感,我們完全可以看到二人對錶演的投入度。而在“精神奉獻”方面,麗妃不惜被真實地毆打也要表演下去的行為,狗子忍着傷口流血也不放棄的情節,更是突顯出了二人為了完成這“最後一次機會”的不惜一切。
然而,除了這個部分之外,馬凱導演卻沒能給出很好的主題表達效果。“攝像機必須運轉”的創作信念,事實上在電影中段便被很大程度地削弱了。當電影導演用麗妃假死復生去驚嚇短視頻團隊和小山等人的時候,被驚嚇者其實已經脱離了主觀認知層面上的表演與創作,而是真的將眼前的一切都當成現實。
在導演的設計中,這可以作為“真實成就創作”的過渡內容,為了最後的真實拍攝進行鋪墊。但在這個部分的內部而言,它的角色塑造已經脱離了“對錶演排除萬難的熱忱與堅持”,因為人物並沒有在拍攝什麼,而是單純地在“看到鬼魂並做出反應”。他們的屁滾尿流當然很真實,與觀眾同步意識到的“真鬼魂”也與反應的真實相結合,強化了片段裏的恐怖質感。
但是,我們絕對不能迴避的它的根本性問題。此刻他們的一切都不是表演與拍攝,因此驚嚇的反應不足以作為對錶演的投入,更談不上“堅持拍攝作品”,甚至與它根本就沒有什麼關係,反而是想逃出片場卻跑不出去。同樣的問題,也自然地出現在了隨後的“二重反轉”階段,電影導演等人被短視頻團隊的驚嚇也與創作與否毫無關係。而在另一方面,作為“真實驚嚇”施加方的短視頻團隊,其動機也與創作短視頻沒有關係,只是單純地想要報復嚇唬自己的對家團隊,與主題的關聯性甚至不如上一反轉階段的電影導演:雖然很難以服眾,但“為了逼出小山的表演感覺而不惜真嚇唬他”的動機本身,還是與堅持創作有所聯繫的。
我們可以輕易地發現,電影中的很多恐怖段落並沒有與主題很好地關聯起來,而只是單純地在製造恐怖效果。事實上,這樣的問題還體現在了搞笑的環節。一個簡單的例子是,在狗子以麗妃扮上廁所的時候,劇組工作人員看到了他,並信以為真地大驚失色。這裏的狗子完全沒有在創作的狀態設定之中,其效果便只是在用工作人員的出醜而進行淺層搞笑,至多也只是用恐怖片式的運鏡而做出短暫的“戲謔恐怖電影”之笑料。更重要的是,它侷限於單一段落,在恐怖類型與主題表達的層面均與全片沒有關係,顯得非常粗淺與廉價。
此外,在很多的段落之中,馬凱導演還安排了小山在表演中的拙劣,讓他的自我陶醉與效果的全然不佳形成對比,試圖製造搞笑效果。這同樣是廉價的扮醜式搞笑,並且對主題表達的自洽程度形成了嚴重的損傷——如果一個演員的水平僅僅是這樣而已,他又談何“付出、熱情、夢想”呢?
它用戲中戲裏的喜劇式表演去強調小演員為了戲那種“笨拙的努力”,這和《這個殺手不太冷靜》的前半部裏魏翔的用法比較接近。但魏翔在其戲中戲裏的“效果”更好,把其他人物都騙住了。而這裏的幾個演員,則在很多時候都是被導演罵,出醜並製造亂子。這顯得很喜劇,但過度犧牲正面形象的搞笑讓演員的表演顯得很差,甚至有點故意譁眾取寵,他們的堅持就顯得意義缺失。
如此一來,所謂的“真實”與後續的“創作熱情之真實,創作成品的成功”的關聯也就非常淡薄了,只是在概念的程度上進行了延續與升級,在人物與劇情的邏輯上卻是自相矛盾的。由此引導出的最終高潮,無論是電影團隊的堅持,還是小山的演技突進,便都顯得非常不可信服了。
最關鍵的則是短視頻團隊。他們在中間幾乎沒有進行任何拍攝,一味地像個普通恐怖片裏的路人角色一樣到處逃竄,如果僅僅是如此,最後的“堅持拍電影”至多也只是有點不通順,但他們的落點卻變成了“互助的兄弟情”,範丞丞願意為了狗子放棄創作夢想,兄弟則願意為了他而堅持拼一次。這一情感線索在全片中的延續性並不強,只是由隻言片語而進行旁敲側擊,因為團隊裏的三個人從影片中期開始就很少處於“拍攝”的狀態,也沒有面對困境——外部的“真鬧鬼”——之下是否堅持拍攝的兩難抉擇,因此他們為了彼此而付出的兄弟情也就無法與“創作”產生紮實的聯繫。
顯然,馬凱導演試圖用“兄弟不明確回答的幫忙動機提問”與“範丞丞同樣含糊其辭的最後一拼動機”來製造一層友情上的“結尾抖包袱”,做一個反轉。但是,它與全片持續強化的創作信念聯繫得過於概念化,依然只是藉助“真實情感心靈”這一籠統存在,導向“現實與創作基於真實的同步成功”之落點。這顯得很不具體,甚至因為範丞丞在結尾的放棄拍攝而讓其人物的創作側面有所削弱。它與主題的關係是虛弱的,其本身也因為與全片大部分段落的遊離而非常單薄,絲毫不足以動人。
這樣的成片,其實可以看到種種的客觀因素影響。首先,“反轉越多越好”的當今觀眾評判標準,它作用於廣義上的懸疑片類型,在本作中則同樣賦予搞笑元素。這顯然影響了本片的劇情設計,不停的反轉淡化了主題的呈現,因為本片的主題必須由一個持續性的架構,以確定的信息進行多階段的展開和升級,才能夠得到最大化的表現,而不停的反轉則會推翻各個人物的延續性——他們在不同階段裏總要陷入“被設計”的狀態,從而給出削弱自身信念的階段性形象。
此外,“不能真的安排超現實元素”,則成為了又一個掣肘點。馬凱導演只有用反轉去推翻此前營造的恐怖片氛圍,否定其帶有的超現實靈異信息。然而,為了讓恐怖片的氛圍不損失太大,馬凱導演又必須階段性地説服觀眾,讓他們至少在相應的短暫段落中“相信鬼魂的真實”。而將觀眾完全置於“誤以為真有鬼”的狀態,就必然意味着角色對這一狀態的同步進入——在非主觀性敍事與鏡頭視角的情況下,上帝視角的觀眾必然會獲得多於角色的信息。但如此一來,馬凱導演也就造成了角色對“堅持創作”狀態的脱離。
外部客觀因素對創作的限制之大,在一個小細節中便可體現無疑。即使是在“設計整人”的非真實設定之下,短視頻團隊安排狗子的死亡與隨對同伴的刀殺,這樣的血腥暴力場景,也只能發生在虛構的環境之中,先是範丞丞的想象,隨後則成為了大家合力拍攝的電影畫面。在這一段落髮生後的迅速回溯與推翻,固然又是一個小反轉,但也讓恐怖感瞬間打破,並弱化了此前狗子和兩個同伴在鬼怪和受害人扮演中的真切質感。
馬凱擅長的恐怖片拍攝手法也是一樣。他必須用戲中戲來給恐怖段落,但這就導致它沒有真正的超現實元素,每一段最後都得落到現實裏,或者從取景框裏的“戲中戲”出來,或者從短視頻DV的“戲中戲”裏出來,這就根本沒有持續且可深入發展的恐怖了。為了中和這種過於無聊的結束方式,馬凱就在切出時給搞笑效果,這就更沖淡了恐怖效果。他在《中邪》裏用全程POV化來限制信息接收的手法,到了本片之中基本全廢,變成了特別簡單的取景框畫面,且在很多時候都完全放棄使用。
它受制於“反轉要求”和“審查要求”之下的效果,就像本片中一次又一次的反轉一樣,讓恐怖片的類型化質感,友情的內在元素,創作信念的主題表達,都完全沒有任何的延續性可言,反而在不斷的“推翻”中一次次地削弱。而沒有延續性的表達,自然也就是談不上升級和深化可言了。這也體現在了所謂的“行業批判”環節。電影弄了很多主創被資方各種無理要求,小演員在這個時代裏必須靠博眼球打話題來發展事業,甚至得去拍短視頻。但是,不停反轉的延續性缺失之下,這些表達都是碎片化的一帶而過,並沒有內容的深入與情緒的落點。
以《了不起的夜晚》成片而言,它表達出的行業現狀和從業者不易,其效果其實遠遠不如導演馬凱本人。馬凱只能給出如此低完成度的創作,卻依然不想放棄,將它做到了上映。它的成片就像電影裏取景框“戲中戲”裏那些拙劣的畫面,而最後一段合力拍攝的畫面中那些“拙劣但堅持拍攝”的人物之情,也就是他自己在創作《了不起的夜晚》時的心境。
這似乎是戲裏戲外的微妙互文,看上去額外加成了影片內部有所欠缺的主題表達。然而,對於這部電影和馬凱本人而言,它又無疑是最極致的嘲諷——比起你那個拙劣的片子,你的“拙劣”本身反而顯得還更有意義一點。而於作品本身,它只證明了“進行主流審美標準與元素的機械迎合”之法的斷不可行。這顯然是馬凱作為一個導演的“事與願違”,嘲諷而又悲劇。
事實上,對於年輕導演來説,過早地考慮“平衡市場”,或許是不恰當的行為,因為他們還不夠了解市場,也不足以達成自我與觀眾、表達與類型的平衡,想太多反而會得不償失,拿出一個毫無閃光點的徹底平庸之作。馬凱的《了不起的夜晚》正是最典型的力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