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基因作物40年：從誕生、質疑到悄然開閘_風聞
心之龙城飞将-昨天 22:28
中國在作物基因編輯領域的科研實力並不落後，在保證食用安全和環境安全的一定前提下，如果能夠給生物育種更多發揮空間，監管之手伸得不那麼遠，中國種業走得更快、更遠是可以期待的。
作者｜孫滔
媒體人，多年從事科學報道
2023年年末的一條新聞被社會輿論“忽視”了，換作10年前，這條新聞會在互聯網上炸翻天。
2023年12月25日，農業農村部發文批准發放了85家企業農作物種子生產經營許可證，其中包括26家企業的37個轉基因玉米品種和10個轉基因大豆品種。這是中國首次批准轉基因玉米和轉基因大豆的種子生產經營許可證。
也就是説，社會輿論聚焦多年的轉基因糧食作物產業化終於開閘。
儘管輿論上有些“靜悄悄”，但這次開閘在最近幾年已有一系列鋪墊。
2021年，中國啓動了轉基因玉米和轉基因大豆產業化試點工作，在科研試驗田進行；2022年擴展到內蒙古、雲南的農户大田；2023年試點範圍擴展到更多省份並在甘肅安排制種。就在2023年12月7日，37個轉基因玉米品種和14個轉基因大豆品種獲得審定。因此，轉基因種子生產經營許可證的獲批只是臨門一腳。
踟躕不前多年，為何這幾年會推進加速？
一個背景最為顯眼，那就是糧食安全問題。聯合國糧農組織、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世界糧食計劃署和世貿組織在2023年2月聯合發佈的一份聲明強調了這個全球性問題的急迫性：全球供應鏈中斷、氣候變化、新冠大流行、利率上升導致的金融緊縮以及俄烏衝突給全球糧食系統造成了前所未有的衝擊。
中國進口了大量玉米和大豆。中國的大豆進口量佔全球大豆貿易量的60%以上，而來自巴西、美國、阿根廷這3個國家進口的大豆佔進口總量的90%以上。玉米進口近幾年都處於2000萬噸以上的高位，主要依賴美國、巴西和烏克蘭。這就意味着，國際形勢動盪之下，玉米和大豆供應鏈的風險隱患凸顯。
怎麼辦？來看看我們的工具箱。依據農業農村部的數據，從試點看，轉基因玉米和轉基因大豆對草地貪夜蛾等鱗翅目害蟲的防治效果在90%以上，除草效果在95%以上；增產5.6%至11.6%。
有如此利器，如何能棄之不用？何況作為高新技術，生物育種是世界種業的必經之路。這個意義上，轉基因糧食作物產業化的加速就成為必然。
轉基因競賽已經落後發達國家
我們需要看到另外一個事實，第一例轉基因作物誕生於1983年，迄今超過40年，轉基因育種技術已經不那麼“新”了，而基因編輯才是方興未艾的新科技，是更加精準的生物育種技術，它的命運才是接下來的重點。
關於基因編輯作物的未來，政策是最為重要的議題。國內轉基因糧食作物產業化之所以多年踟躕，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政策保守，而美國轉基因作物產業化發展迅速正是得益於寬鬆的政策。
無論是轉基因作物還是基因編輯作物，美國主要遵循“實質等同原則”，強調產品本身是否確有實質性的安全問題，而不在於它採用了何種技術。歐盟對待農業生物技術產品主要採用“預防原則”，強調過程安全評價管理，只要涉及轉基因技術就加強管理。不過，2023年有消息稱歐洲已經在重新考慮基因編輯作物產品的政策制定。
中國的基因工程作物政策綜合借鑑了美國和歐盟做法，安全評價既針對產品又針對過程。從多年實踐看，這種“既要、又要”的監管政策給中國的轉基因作物產業化帶來重重阻礙。
相比轉基因作物政策，農業農村部於2022年以來發布的基因編輯植物監管政策有了一些放鬆，主要體現在：目標性狀不增加環境安全風險和食用安全風險的，中間試驗後可申請生產應用安全證書，而無需提供食用安全數據資料或積累環境安全數據資料。
儘管如此，有業內人士對新政策的實際執行有所顧慮，畢竟文件中“可能直接改變物種關係”“可能改變關鍵成分”這樣的描述意味着監管上存在人為因素的不確定性。
美國政策的寬鬆帶來了顯而易見的收效。早在2016年4月，美國農業部針對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的楊亦農實驗室的白蘑菇和美國杜邦先鋒公司的糯玉米發文稱，這兩例基因編輯產物無需進行監管。2018年，美國政府對未引入外源基因的產品實施豁免（exemption），即不受監管，有力推進了其生物育種產業化進入新階段並保持了國際領先的地位。
我們的鄰居日本也給了積極的示範。2019年，日本政府表示只要不含有外源基因，基因的部分修飾就不受基因工程食品和生物多樣性的監管。日本厚生勞動省也於2020年12月批准了該國首個基因編輯作物的銷售申請，也就是一種經過基因編輯的含有更多營養成分γ-氨基丁酸的番茄。
中國的基因編輯作物研發已經有了實質性進步。2023年4月28日，全國首個且唯一一個植物基因編輯安全證書頒給了山東舜豐生物的高油酸大豆。這種大豆的油酸含量高達80%以上，是普通大豆的油酸含量的4倍，而高油酸豆油加工的食品能有效降低反式脂肪酸含量。
儘管如此，不少業內人士仍然羨慕這些國外同行，希望政府能有更多的政策利好。本來探路者就要踩很多坑，一不小心就會成為鋪路石，他們更需要的是鼓勵。當探路者還不知前路如何之際，政府就伸來嚴厲的管理之手，無形的枷鎖就會給探路者帶來諸多困擾。
不少業內人士羨慕這些國外同行。本來探路者就要踩很多坑，一不小心就會成為鋪路石，他們更需要的是鼓勵。當探路者還不知前路如何之際，政府就伸來嚴厲的管理之手，無形的枷鎖就會給探路者帶來諸多困擾。
要知道，中國在作物基因編輯領域的科研實力並不落後，在保證食用安全和環境安全的一定前提下，如果能夠給生物育種更多發揮空間，監管之手伸得不那麼遠，中國種業走得更快、更遠是可以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