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盛頓郵報丨美國的中國問題專家都去哪兒了?_風聞
听桥-3小时前

2010年,洛杉磯,西達連中學(Cedarlane Academy)的學生在上中文語言和文化課。圖源:Damian Dovarganes/AP

原文截圖
美國的中國問題專家都去哪兒了?
羅裏·特魯克斯(Rory Truex)
美國正在急劇耗盡有關中國的專業知識儲備。
在一個與北京競爭加碼的時代,我們的教育體系沒有培養出足夠多具備中文能力、有一定中國生活經歷、具備深厚專業領域知識的美國公民。儘管國會對中國威脅一貫持有保留態度,但美國政府正主動撤回對中國研究的投入。
其結果是一種嚴重且被忽視的知識不對稱,這令中國在理解其戰略競爭對手方面佔據上風。在中國,司空見慣的情形是,人們英語流利,熟悉美國文化。
我成為一名中國問題研究者的歷程再尋常不過了。我自大學開始學習中文,每年夏天都去中國學習中文和講授英語。畢業後,我被一個政治學的博士項目錄取,為準備學位論文,在國家科學基金會資助下,我在北京和湖南進行了為期三年的田野考察。一次旅行中,我在北京的一箇中國家庭度過了一段長時間的寄宿生活。有所有這些經歷之後,我才覺得自己對中國有了一點了解,而即令在那時,也只是對我當日研究的一個小眾領域有了解:中國立法體系。
對下一代美國的中國問題學者來説,這一歷程幾乎不存在了,或者,即令存在,也充滿相當多顛簸和坑窪,幾乎完全不值得繼續下去。絕大多數指標顯示,美國的中國研究呈衰微之勢:學習中文的美國學生比新冠疫情前減少了,仍然用一定時間學習中文的美國學生也減少了。
據現代語言協會(Modern Language Association)數據,大學普通話課程的招生人數在2016年達到峯值,隨後到2020年下降了20%以上。2011年至2012年,共有14887名美國大學生赴中國留學。到2018年至2019年,這一數字已降至11639人,到2020年至2021年,則僅為382人。儘管一些大學已開始在中國重建項目,但步伐是謹慎和不確定的。
中國嚴格執行新冠“清零”政策,是造成前往中國留學的美國學生數量驟降的部分原因。“清零”政策在兩年多時間裏使外國學生前往中國學習擱淺,並中斷了學術交流。目前相關事宜雖已正式重啓,學術交流卻沒有反彈太多,這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人們擔心前往中國旅行的安全。國務院維持針對中國的三級旅行警告,告訴美國人“重新考慮前往中國旅行”,因為“當地存在包括與出境禁令有關的法律在內的法律的任意執行,以及錯誤拘押的風險”。這一評估可能有點過於悲觀,但中國政府 (或許在不經意間)製造了一種該國不太歡迎外國人的印象,則是事實。過去幾年裏,我們見證了含糊不清和威脅性的安全法獲得通過,兩名加拿大公民遭到拘留,一些外國公司遭到侵擾,以及一場始終存在的警告中國公民外國人可能是間諜的宣傳運動。
美國沒有幫助解決問題。在推動與中國“脱鈎”的過程中,某些政府代言人提倡的政策實際上以國家安全的名義毀掉了美國獲取有關中國的專業知識的能力。任何研究議程涉及中國的美國學者都有可能因為幫助中國崛起而遭到美國政府調查,或在社交媒體上遭到我方官員的斥責。特朗普政府中斷了富布賴特項目和和平隊項目,參與過這兩個項目的學者中有一些是美國最優秀的中國問題專家。孔子學院在美國的許多大學中提供中文教育,但因與中國政府的關係,大部分已被關閉。但語言經費資助並沒有補償性的增加,也不存在彌補損失的機會。(富布賴特項目,即Fulbright Program,是由美國政府推動資助的一個國際教育、文化和研究交流項目,依時任阿肯色州聯邦參議員James William Fulbright的提案,於1946年設立。和平隊,即Peace Corps,是美國政府運營的一個志願者獨立機構,旨在展開國際社會與經濟援助活動。成立於1961年。——譯註)
美國政府主要通過1965年《高等教育法》(Higher Education Act)第六章資助外國語言和區域研究。這筆資助從2010財年的1.103億美元削減到2011財年的6830萬美元,且從未得到補充。2022年的資助總金額為7190萬美元,其中只有大約15%用於涉及東亞的項目。(6830萬美元,原文是“$68.3”,疑有誤,故改。——譯註)
這些進展加在一起,給我國的有關中國的專業知識儲備造成一個重大問題。我參與了培養下一代專注於中國的社會科學家的工作: 每年,我都會幫助評估一批申請人,併為有志於在普林斯頓大學攻讀中國國內政治方向博士學位的學生撰寫推薦信。目前絕少能讀到美國學生的申請信。在我參加的社會科學會議上,那些研究中國政治的最有前途的青年學者,絕大多數是中國公民。對中國研究的質量而言,這是一個值得歡迎的進展,但對美國深入理解其戰略競爭對手而言,卻並非一個健康的跡象。
這一狀況與中國人對美國語言和文化的熟悉和流暢水平形成了對比。在中國,英語語言教育是強制性的,並被納入大學招生,所以幾乎所有的年輕中國人都能説一些英語,許多人達到流利的程度。每年大約有30萬中國學生在美國學習。不對稱非常明顯。
拜登總統和中國領導人似乎都致力於穩定兩國關係,儘管要找到可能展開合作的可控問題已是困難重重。重建學術交流是一個充滿機遇的領域。
華盛頓和北京理當大力響應,在中國恢復和壯大富布賴特項目和和平隊項目。理當為前往中國旅行的美國學生和研究人員尋求保障。減輕赴美旅行的中國公民蒙受的壓力,淡化中國學生和學者是間諜的荒謬説法。更慷慨地資助美國大學和高中的中文課程,並資助研究中國軍事、政治體制、經濟、語言、文化和歷史的研究人員。
在這個美中競爭的時刻,我們必須做的不只是投入於武器和半導體。我們必須投入於理解。
(作者是普林斯頓大學政治學系副教授。本文原題“Where have all the American China experts gone?”,由《華盛頓郵報》網站發佈於2024年1月3日。超鏈接為原文所有。譯者聽橋,對機器初步譯文有所校閲,並略加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