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戲份沒被刪,先彆着急抵制_風聞
影探-影探官方账号-美日韩剧资深鉴赏员,电影专业老司机22分钟前
作者| booka
來源| 影探
翻閲小説《繁花》,時常讀到“不響”二字。
“不響”二字,無聲勝過有聲。
表面無聲悄然,內心震耳欲聾。
或沉默,或憤怒,或痛苦,或精明,或麻木,或故意不説,或不方便説,或無話可説,或無可奈何……
“上帝不響,像一切全由我定……”
“阿寶不響,眼淚落在心裏。”
“滬生不響”“汪小姐不響”“蓓蒂不響”“李李不響”“小毛不響”……
大家都會不響,什麼都可以不響。

劇版《繁花》,如同王家衞在給小説造詞填空。
他把“不響”的留白之美私人化,給出自己想講、想説的解讀。
例如,劇中第一次出現“不響”二字,來自一句台詞:
“做生意先要學會兩個字,不響。”

這個不響,恰恰解釋了劇版與原著的區別。
一個是追名逐利的商戰戲,一個是飲食男女的世俗情。
故而,有人評道:“看了前三集,金宇澄不響。”
其實,當金宇澄把《繁花》賣給王家衞的那一刻,他就明白劇版與小説已經沒有關係。
至於王家衞究竟拍得響不響。
在爭議、痛罵、抵制的聲浪裏,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只屬於自己的答案。

小説裏的李李
小説《繁花》,寫盡了世俗男女的羣像。
李李,便是其中一位。
在小説的出場人物介紹中,簡單數筆勾勒:
“李李——黃河路至真園飯店老闆,汪小姐朋友,北方人,金牛座。”
字越少,事越奇。
豈不知,她身世離奇,頗有悲劇色彩。

李李第一次出場是,經汪小姐介紹,與滬生、阿寶等人見面。
“汪小姐説,滬先生久仰,我來介紹,這位是我朋友李李,最近盤了一家飯店,新舊雙方,想保持營業,無縫交接,請滬先生理順關係。
滬生摸出名片説,儘量幫忙。
李李説,滬先生多關照。
滬生説,聽口音,李小姐是北面人。
李李説,是呀,我以前到深圳工作,來上海只有幾年。
汪小姐説,李李走T台,跑碼頭,市面見了不少。
李李一笑,眼睛看過來。
阿寶覺得,李李其秀在骨,有心噤麗質之慨。
李李説,認得兩位大哥,比較開心,以後這家店,就是大家食堂,希望哥哥姐姐,阿嫂弟妹光臨。”
這段對話,將李李的風采展現得淋漓盡致。
她美豔動人,令阿寶為之情動。
她混跡社會,善交際,眼界高,門檻精。

帶着闖入者的“侵犯”身份,李李單刀匹馬闖蕩上海灘,勢必引來是非議論。
吳小姐暗示阿寶:“李李的故事,曉得吧……我不想講,反正,是一言難盡。”
汪小姐翻李李的老底:“李李精怪,最有心機,喜歡勾引成功男人。她心理有問題,去浴場從來不脱光,肯定開過封的,怕暴露,才怕結婚。”
宏慶嚼舌頭根**:“李李是啥角色,汪小姐早就講過,以前做雞,花頭經十足。”**

一個女人,越是笑容滿面,歡天喜地,一翻底牌,越是苦,一肚皮苦水。
關於自己的神秘過往,李李只跟阿寶傾訴過。
她的父母、弟弟都信佛。
弟弟在17歲那一年想出家做和尚,遭受父親的責罵和鞭笞。
第二天,弟弟就自殺了。
事後,看到父母一面哭,一面燒香磕頭,李李內心生恨,隻身一人跑到廣東。

出於生計,李李在高級模特班做高檔時裝表演。
時而,也到各大夜總會,走小T台,在吧枱上被客人揩油。
在這期間,她被認識的姐妹小芙蓉騙到澳門夜總會,跳露三點的脱衣舞。
一開始,她因堅決不服從,被兩個老媽子捉緊,打了一針。
醒來後,感覺小腹刺痛。
低頭一看,發現臍下三寸刺了一行英文:“F**K ME”。
另外還有一隻血紅的玫瑰花、兩片葉子、一隻蝴蝶。
這片紋身,成為李李一生之痛、終生恥辱。

後來,李李被富豪周先生救下。
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敢開燈,暴露自己的紋身。
之後,她為報仇雪恨,找人做掉小芙蓉,將其變成混凝土,澆到地底,永世不得翻身。

愁臉無紅衣滿塵,萬家門户不容身。
在周先生攜家人移居加拿大前,李李接受了對方的安排。
拿一筆豐厚的生活費回到大陸,尋一個好男人結婚。
去掉身上的紋身,忘掉恥辱,重新來過。

紋身雖去,但李李內心還是洗不乾淨。
這也是她與阿寶有緣無分的原由之一。
阿寶見到李李第一面,覺得對方心噤麗質。
結交認識後,二人如同認識多年的老友,日常瑣細、生意糾葛皆可暢談。
同時,李李也對阿寶一直有意思。
“李李嘆氣説,我歡喜的男人,近在眼前,遠在天邊。阿寶不響。李李説,現在還裝糊塗,真恨。阿寶不響。”
只可惜。
李李怕結婚,內心依然有那朵洗不去的玫瑰。
阿寶不想結婚,據説為了一個小小姑娘蓓蒂。

花落花開,不管流年度。
李李與阿寶不強求,哪怕做一夜夫妻,也算滿足。
直至最後,看破情關,出家做尼姑。
離別之際,她雙手合十,對阿寶留下一句話:
“女人覺得,春光已老,男人卻説,春光還早。”
隨即,她轉身離開,消失在昏暗的走廊終端……

**
**王家衞的李李
對比小説,劇版《繁花》的李李人設大變樣。
她揹負一段“情債”,專門針對阿寶而來。
她不再揹負恥辱過去的脱衣舞女,而是一位膽識過人的商人。
由此可見,該角色少了一份悲劇傷懷,多了一份大女主商戰爽劇風。

直到上線前,辛芷蕾都不知道自己的戲份有沒有被刪掉
按照王家衞的理解,李李是一個江湖上的神秘俠客,充滿俠氣與恨勁兒。
她,姿容美豔,風情萬種。
身披一代代高定奢靡華服,360度無死角地散發豪氣與貴氣。

她把野心、危險寫在臉上,時不時還拋金句。
再配上一身的豹紋虎紋,簡直就是黃河路的“豹子女士”。


她不惜揮灑重金,在寸土寸金的黃河路上佔據一席之地。
但,要玩就要玩大的。
她的志向不在黃河路,而是風雲變幻的金融市場。

插播一條。
李李還涉獵藝術品收藏。
光靠陳逸飛的兩幅油畫《聚焦》(2007年估價1000萬以上)《籠中女人5》,此生就可以衣食無憂。

面對爾虞我詐的商戰,李李充滿狠勁,不被情感左右。
拍攝時,王家衞要求辛芷蕾在處理與胡歌的對手戲時,把感情埋在心底。
哪怕一個深情款款的眼神,也不能太外漏。
有且只有一種眼神,即:
時刻瞄準獵物的頂級獵食者。

至於李李與阿寶之間關係,撲朔迷離。
既發乎情,又止乎情。
劇裏有一段台詞,特別響:
“李李和寶總的關係,只有天知地知,黃河路知。但黃河路不響。”

李李與阿寶,猶如兩塊磁鐵石,排斥又相吸。
二人既利用與被利用的關係,又互相欣賞,點到為止。
究竟誰是鯰魚,誰是三文魚;誰是鏈條上的終極王者,誰是墊腳石。
二人過招,你來我往,默契十足。


**
**這朵繁花有點花
劇版《繁花》對於李李的改編,令我深陷一種矛盾之中。
在又爽又A的大女主設定與王家衞美學風格之間,我產生了錯位與糾結。
更準確點講:
這種爽劇風格配上高級感的美學,如同咖啡配大蒜。
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我們可以得出一個結論。
王家衞拍《繁花》,只是借了《繁花》之名,另起爐灶。
不管是角色還是故事背景,它與小説不能説一點兒像,可以説毫不相干。
李李變了,汪小姐變了,玲子變了,蓓蒂變了,寶總變了,小毛沒了,滬生沒了。
時代變了,主題變了,氣質變了,味道變了……


當然,人家在片尾字幕註明。
“本劇部分內容來自《上海賦》《野蠻生長》《股市中的紅男綠女》和《股市中的悲歡離合》,以上內容均已獲得作者或出版社同意。”
這種標註,可能會讓原著原旨主義者無力捶地。
不得不説,這也是一個聰明之舉。
畢竟,小説《繁花》的人物繁多、故事繁瑣且雜,完全照搬翻拍,難度大。

更可況,尊重原著與否,並非那般重要。
就連金宇澄也表態:“好導演,不可能原封不動去拍小説。”
瞧,連原主都不在乎,我們還計較個啥。

最重要的是,王家衞拍劇,才是華語影視圈的稀奇事。
他拍《繁花》,必定有王家衞的味兒。
抽幀、狹小封閉空間得互動關係、引用文學意象、推拉搖移空的鏡頭使用、斑斕色彩……
這些美學風格照常可以擊中文藝青年的G點,百發百中。
即便外表形式再如何花俏、老一套,大家照樣擁護。
誰讓這部劇的導演叫王家衞?
誰還在乎他響不響??


於是乎。
託王家衞的福,我在糾結與上頭之間,毅然決然地選擇了精分。
追完《繁花》大結局的你們,精神狀態還好嗎?
在此,我誠摯地邀請大家,一起分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