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人記得80年代上海最火爆的小吃是什麼嗎_風聞
晨枫-军事撰稿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1小时前
《繁花》上演後,上海一眾小吃重新登堂入室,首當其衝當然是排骨年糕和泡飯。
説來慚愧,生在上海,長在上海,一直到老大離家,都沒有進過鮮得來,吃過排骨年糕。小時候是文革,這些都是四舊,被破掉了。改革開放後恢復,忙着讀書、軋朋友,排骨年糕就顧不上了。一直到現在,都缺了這人生重要一課,下次回上海一定要補上。
泡飯倒是從小常吃,當然沒有寶總那麼講究。小時候,父母常去支農、五七幹校、拉練,我一個人在家,三年級就學會自己做飯。有時候懶惰,剩飯用開水泡一下,就是泡飯了。夏天用冷開水泡飯,吃着挺爽口的。鹹菜炒毛豆下泡飯是很奢侈了,現在有時還弄,只是鹹菜越來越不好買了。好像醃製過程中有什麼化學物質難通過衞生標準,偶爾吃吃,其實沒事嘛。最奢侈的是蕭山蘿蔔乾、苔條花生下泡飯,那是接近年夜飯的待遇。不是説東西有多貴重,實在是市面上買不到,或者不捨得買。
小時候其實沒有什麼小吃。生煎、鍋貼、大餅、油條,差不多了,只要還是大餅油條,生煎鍋貼都是高大上的,有賣的地方不多。老外公那裏走兩條馬路,在石門路、復興路口有一個小攤子,遠近都到這裏來買。名氣是次要的,因為下一個生煎毯子要再走7、8條馬路了。鍋貼要到打浦橋有一家,就是差不多現在田子坊的地方,下一家也要走好遠了。那時遠近有幾家攤子都一清二楚,因為一共沒有幾家。
小籠是後來才恢復的,只有城隍廟裏獨一家,倒是沒有正宗、仿冒之爭。
改革開放了,小吃如雨後春筍,呼呼往外冒,傳統小吃重新佔領大街小巷。城隍廟首當其衝,現在方浜路入口到城隍廟大殿(那時不開,還封資修呢)之間的前庭兩側滿滿的春捲、重油菜包攤子。上海春捲是用爛糊肉絲做餡子的,外脆裏糊,必須燙嘴的時候吃,否則就疲軟了,一點沒有吃頭了。重油菜包裏應該是薺菜末和豆乾末,後來也用青菜剁碎代替了。這原是淮海路美心的獨門絕技,後來火遍滬上,而美心屍骨無存了,原址現在是環貿廣場的一部分。
記得美心隔壁是體育用品商店,小時候在這裏買過一雙回力牌白帆布籃球鞋,還學會了洗鞋是水裏滴一兩滴藍墨水可以增白。那時回力籃球鞋是非常高大上的東西。出國後發現,Convers怎麼那麼像呢?我到現在也沒有弄清楚這是誰抄誰的。
還是説上海小吃。和重油菜包一樣,雁蕩路打鐵浜的鐵板粗炒麪也流傳到各地,就是濃油赤醬、放少許幾根肉絲但不少雞毛菜的那種。流傳到歐美后,美其名曰“上海炒麪”。剛到加拿大的時候,洋人聽説我來自上海,“上海我熟啊,上海炒麪嘛”,聽的我一頭霧水,因為文革中上海街頭幾乎見不到炒麪,我只有在打鐵浜見到過,但屬於高檔消費,沒有吃過。老外公也更加熱衷於教我吃甜食,芝麻湯糰、綠豆糕什麼的,而我最煩的就是甜食,鮮肉湯糰不香嘛。
但80年代初的時候,上海街頭最最最火爆的小吃還有人記得是什麼嗎?估計記得的人不多,更多的人可能聞所未聞。
那是肉末吐司,也叫鮮肉吐司。

一般是單面的,特別豪華版也有雙面的
這不是傳統小吃,説不上來是從哪裏傳來的,因為在歐美,也沒有見過這樣的。
吐司就是toast,最典型的就是French toast,麪包片蘸上雞蛋液,在平底鍋上輕微炸一下,有時雞蛋液裏還會打上黃油、大蒜末、鹽。最接近上海人肉末吐司的是mincedmeat toast或者toasty grilled beef and cheese sandwich,但是必須説,這兩樣在歐美都不是菜單上的常客,一般飯店裏沒有這個,家裏也很少弄。真要弄三明治,直接切一片番茄、菜葉、冷肉加進去,省事多了。複雜一點的把bun一切二,中間加上更多的料,但還是沒有下油鍋炸的。

吐司就是toast,最典型的就是這個French toast

從品相上來説,這個mincedmeat toast應該最接近80年代上海肉末吐司,但這是烤箱烤的,不是油炸的

發揮一點想象力,這個toasty grilled beef and cheese sandwich也算有點像,用兩片French toast夾住肉末和奶酪
但是在80年代上海街頭,大媽大嫂街頭支起一個大油鍋,旁邊放上一堆切好的麪包片,再是一桶調好味道的肉醬,手腳麻利地把肉醬薄薄地抹上麪包片,然後在蛋液裏蘸一下,下油鍋,嗤喇幾秒鐘就出鍋了,然後像油炸餈飯糕一樣在大油鍋上架空的鐵絲架上碼好,把油漓回鍋,還順帶保温,就等着過路的人來買了。
記得很便宜。洋氣,有肉有面包,管飽。做起來快、省事,成本低,銷路一時火爆,但馬路上也是烏煙瘴氣,油煙滾滾。記得徐家彙是“重災區”。那時肇嘉浜路中間是綠化帶可以一路排開好幾個吐司攤子,換乘公交的人穿梭而過,順路買上一片兩片熱乎乎的肉末吐司,就當一頓快餐了。
但沒有一兩年,就銷聲匿跡了,所以即使上海土生的70後都未必見過,80後基本上不可能見過了。
問題不是油煙太大,那時人們沒有現在敏感,也沒有城管。問題是肉醬越來越稀,薄薄一抹,幾顆肉末肉眼可見,人們不幹了。更大的問題是油炸後,什麼肉品都是一個樣。有不良販子用變質肉末糊弄事。輕度變質的肉末在大油鍋一炸,倒是吃不出來。但不良無底線,變質程度越來越高的肉末都用上後,終於有人吃出病了,上了報紙,然後一下子不分青紅皂白,肉末吐司成了過節老鼠,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這東西不像傳統小吃,真是沒根的,消失就消失了,如今很少有人記得。
但要説起來,80年代初上海街頭最火爆的小吃,不是大餅油條生煎鍋貼小籠春捲,而是肉末吐司。
寶總應該吃過,王家衞可能就不知道這東西了,否則説不定也會在《繁花》裏安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