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衞的《繁花》,就是在拍上海灘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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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天書
當我在看《繁花》這部劇時,不是我不想,而是劇裏劇外各種元素時刻在提醒我,讓我沒法把它當成一部描寫90年代上海的作品。
一
《繁花》爆火後,沙遜這個名字就不得不被人反覆提起,正如黃河路火了,本來就是高端代表的和平飯店更是一房難求,而只要瞭解過和平飯店消費檔次的人就會對頂樓的沙遜總統套房印象深刻——在《繁花》之前,這裏就是8萬8一晚的頂級套房。而和平飯店前身,華懋飯店所屬的“沙遜大廈”,由猶太富商沙遜在二十世紀初投資建設。在初期劇情中,滿是貴族老錢風的和平飯店和英國套房,爺叔嚴選的英紡純羊毛西裝加上霓虹林立的黃河路,奠定了這部劇貫穿始終的基本格調。

關於90年代黃河路是否如劇中一樣各色飯店霓虹林立爭奇鬥豔,上海本地網友之間的意見並不統一。不過這點是否符合時代真實情況並不是決定觀感的核心原因,**顯然,同樣的場景完全可以通過劇情設置和影視編織手法設計出截然不同的內核。**很多網友在説這部劇拍攝的就是上海90年代的生活,但也有很多人直白的表示自己在這場繁花體驗中看到滿滿的上世紀三十年代上海和八九十年代香港既視感。

不知道那些認為劇中黃河路非常真實的觀眾有沒有看到劇組人員自己的説法
有人會覺得三十年代上海和八九十年代這樣的説法未免有些上綱上線嫌疑,然而結合背景知識分析劇情就知道,有一些事情可以確定是導演有意為之的,這種30年代對90年代的投影,甚至是導演多次有意明示過的。
寶總藉以撐場立萬的老錢風套房在90年代並不存在,沙遜大廈畢竟是20世紀初建立,內部原本的豪華裝修在90年代時已經非常破舊,新世紀翻修之後才又有了如今的排場。在劇中,這間英國套房的歷史由沙遜時期直接繼承而來,爺叔的台詞證明了這一點:這裏以前是我的長包房。

爺叔的行事作派,外掛級的投機頭腦,長包房加上提籃橋監獄資歷,很清楚地告訴觀眾爺叔在曾經的上海灘是什麼角色。創作者甚至也直白告訴了觀眾這種形象從哪裏產生,這點我們下文再説。
還是先説沙遜。為什麼和平飯店因《繁花》而爆火後,總是有網友在不斷提及這裏以前是沙遜大廈?都是百年前的舊事,和平飯店是在新中國後經過改造重新誕生的,還在提沙遜是不是有些觀眾在煞風景?其實事出有因。其一就是剛才説到,創作者沒有掩飾將30年代的沙遜大廈挪移到90年代和平飯店的意圖。
其二麼,前兩個月剛好出了這麼一件事。國內一名學者在接受採訪時發表了一些如“上海是全球化主義的先驅”,“上海的租界是自治的,不是殖民地”之類的高論。在採訪中,這位學者提到了維克多沙遜,將他描述成房地產大亨,並認為沙遜是一位“精神上海人”。

然而很多人都應該知道,維克多沙遜以及沙遜家族,並不是靠地產在上海起家,他們是當年上海最大的鴉片販子,在19世紀晚期就靠着向中國傾銷鴉片獲取暴利,當時這樣通過鴉片起家的猶太財團也不止沙遜一家。即使到維克多沙遜時期,雖然開始大量投資金融,高利貸和房地產,但其仍然在鴉片貿易萎縮的大背景下堅持販賣鴉片,是當時在上海堅持販賣鴉片到最後的外商財團。
先有因再有果,正是一些所謂的學者媒體為了吹捧30年代所謂的“國際化”,已經到了連沙遜都能洗白的地步,才不得不讓普通人變得敏感警惕。**在這方面,普通人多敏感一點警惕一點顯然是有必要的,**就像這兩天網絡上又出了一個爛活,搞什麼“夢迴30年代的上海”,在網友們的抨擊下迅速銷聲匿跡。
二
當然,對於《繁花》,我們也可以拋開這些, 認為英國套房意象的使用單純是時空性的投影,這種創造30年代既視感的設置還有不少。
劇情開頭,西裝油頭的寶總在聚光燈包圍中走出和平飯店大門,在即將上車的前一刻被撞飛,伴隨着新年快樂的鐘聲,30萬鈔票漫天飛舞,這一幕讓人有強烈的許文強在百樂門前被刺殺既視感——不只是《上海難》,在香港電影中你可以找到很多類似的30年代上海灘場景,大亨們前腳揮金如土,後腳死於非命。
跨年鐘聲和放飛的氣球也在提醒觀眾們這裏並非93年。在加入世貿之前,中國人對1月1日主要是以元旦的名義慶祝而並非跨年,第一台跨年晚會都要等到2005年由湖南台首創。這組鏡頭的意義仍然可以回溯至30年代,到不是説因為民國時期廢除農曆春節,實際上在30年代上海真正以狂歡形式慶祝的是聖誕節,這股風潮於30年代興盛,在日據時期也未曾低迷,時人形容為“通宵達旦,瘋狂竟夕”。當然,這並非只出現在上海,聖誕節在當時在中國的興盛與身為基督徒的常凱申大力推廣有直接關係。
大概有人又會覺得,這是不是又過度聯想了?在《繁花》大熱後,一篇評論文章中是這麼説的:
作家陳丹燕在《上海的風花雪月》中這樣寫:“也是隻有上海孩子才能有的心情:對歐化的、富裕的生活深深的迷醉。”
……
對“舊上海”的追憶是文藝界的潮流,也是城市轉型期的人心所向。盧漢超在九十年代的上海注意到,很多老上海人傾向於把上海正在進行的狂熱經濟改革和熱火朝天的建設看作是傳統的恢復,接受他採訪的一個上海人甚至感嘆,“忘記過去的60年——九十年代與三十年代接軌了。”
……
我們不難想象,他(爺叔)在解放前屬於上海的富裕階層,後來被劃為“買辦資本家”成為革命打擊的對象。這個角色象徵着九十年代上海的傳統迴歸——爺叔在商界的運籌帷幄和對奢侈消費的見多識廣,不過是重複了他曾熟悉的一切。
很明顯,一些人就是要讓大家覺得“舊上海”是人心所向,這讓人在面對《繁花》中這些鏡頭和元素時如何能不聯想呢?
需要説明的是,這篇文章並非完全肯定這些論調,作者也指出了《繁花》中一些歷史的失真和視角的缺失。但顯然從文中可以看出,這些論調長期盤踞於一些人的頭腦之中。

就像上面提到的那個洗白沙遜的學者,**先是這些論調長期存在,並借《繁花》的火爆試圖影響大眾的認知,才有了網友們被動的警惕和反擊。**在這裏面,《繁花》或許是被當成了槍和靶子,然而這不是憑白無故,畢竟導演已經很明白的告訴觀眾,他對90年代上海的想象是從哪裏來的了。
三
一位上海網紅博主Mary在視頻中吐槽王家衞根本不懂90年代上海,説90年代的上海並非精緻,而是生猛,所以阿寶這樣的人物並不會穿英紡純羊毛西裝,而是應該穿夢特嬌。這並非王家不懂,導演就是要讓作為爺叔傳人的阿寶從造型派頭再到生意手法復刻30年代的上海投機者形象。王家衞作為一個五歲就移民香港的上海人,不管是30年代還是90年代,他都不會有切身的時代記憶,那麼寶總和爺叔的形象從哪來呢?
導演在片尾直接給出了答案:《上海賦》。

《上海賦》是作家木心在《哥倫比亞的倒影》中的一篇文章,爺叔的派頭與生意經都是《上海賦》中對三四十年代的原樣描繪:
西裝店等級森嚴,先以區域分,再以馬路分,然後大牌名牌,聲望最高的都有老主顧長户頭,價錢高得你非得到他那裏去做不可,否則何以攀躋人誇示人?當年是以英國為經典,老中紳士就之;法國式為摩登,公子哥兒趨之;意大利式為別緻,玩家騎師悦之。西裝第一要講料作,那時獨尊英紡,而且必要純羊毛,稍有混雜,身價大跌。
……
從1937年到1941年,只要在租界上頂一個店面、一隻電話,無不財源滾滾心寬體胖。然而若要成為“真正上海人”,就大有講究,一“牌頭”、二“派頭”、三“噱頭”(又稱“苗頭”)
……
交際手段玲瓏闊綽,用對方的錢來闊綽給對方看,“小魚釣大魚”,那小魚很大,大到使人不疑忌是誘餌。於是大魚上鈎,也有大魚假裝上鈎,一翻身將漁夫吞進肚裏。
……
爺叔顯然就是當年在上海灘靠“牌頭”、“派頭”、“噱頭”,頂一個店面一隻電話就財源滾滾的投機者形象。縱觀全劇,寶總在各場商戰中也復刻了這盤“上海灘生意經”。
黃河路的霓虹林立也更接近《上海賦》中的描繪:
那時的宴樓總是兩層三層,式樣仿照西洋,結果完全是中國自己的格局。招牌上的金字顏體成了譚體,腦滿腸肥地高高掛起,當門便是寬敞的樓梯。雕花車木扶欄漆得鋥亮,每一級的立面排鑲着五色紋樣的方塊瓷磚,硬塞給你花團錦簇的印象。
所以,根本沒必要爭辯《繁花》到底是還原90年代上海還是更像30年代上海,**導演就沒打算遮掩借90年代背景復現30年代“繁花”的創作意圖。**觀眾能做的,無非只有被按頭在回到30年代好不好這個選項裏做出一個選擇。借用繁學來説就是,《繁花》越響,30年代越響。
四
除30年代外,《繁花》裏的上海也像八九十年代的香港,城市霓虹本身就是香港的文化名片之一,也是墨鏡王在《重慶森林》等作品中屢試不爽的拿手戲。將美拉德風格無節制的濫用到從濾鏡打光到妝造所有環節,這也是王家衞作為主導者在時刻提醒觀眾,他在用創作權力以香港語言重塑上海。
除鏡頭語言外,情節設置上致敬了香港那個也同樣在被當今港人不斷懷念的“黃金時代”。在黃河路頭牌爭奪戰的情節中,老影迷很容易發現香港金廚的人設與情節在致敬《金玉滿堂》,甚至演員也特意請了鍾鎮濤。《金玉滿堂》是我特別喜歡的一部港片,**這段致敬情節也是我在觀看《繁花》時為數不多覺得對味的場景,**因為確實是港片 中香港大廚的味兒,這是曾經無數港片積累出的港風味道。

然而接下來李李和盧美林的對決觀感就差到極點。畫面構圖上,這一段在復刻墨鏡王自己的《一代宗師》,從前幾集鄭總,範老闆,李李與寶總的機心博弈,到至真園與黃河路老闆娘們的明爭暗鬥鋪墊至此,本應是全劇第一個大爽點,復刻葉問和宮二的對峙也表明王導要給這一場戲很高的逼格。

然而,這段鬥法情節實在過於孱弱,李李的角色在各種拿捏腔調姿態逼格後,解決廚師問題還是靠爺叔的搖人外掛這且不説,盧美林最後的手段就是找個混混姘頭來砸場子,而李李的底牌是拿出姘頭杜紅根欠寶總的30萬借條。再一想到演寶總的是胡歌,**當年《琅琊榜》開掛式智鬥帶來的心理陰影又浮現在眼前,**生怕寶總智珠在握的甩出一句“杜紅根是我的人”。

我不知道90年代黃河路的飯店老闆們是不是片中盧美林這羣市儈的形象,也不清楚上海觀眾怎麼看待盧美林的表演,我看這段情節時,腦子裏代入的完全是《九品芝麻官》中烈火奶奶砸場子,最後發現自己老公和手下都跑到對家的場景。想復刻《一代宗師》,結果卻因為低能的情節和爛俗的人物表現手法,變成了黃河路版爭奪“妓中之霸”,就不知道這種啼笑皆非的反差效果是否也是王導有意為之了。



五
在繁華與風情上,王導試圖讓30年代的上海和八九十年代的香港重生於黃河路,但商戰戲必須得拍90年代的事情。這點上王導繼續他在《一代宗師》中將各種野史傳聞江湖掌故亂燉於角色背景的手法,以馮侖的《野蠻生長》和應健中的兩本股市小説為取材原型編織情節。可惜,這方面確實不是墨鏡王的強項。
劇情前期,寶總與範老闆,李李和魏總之間的博弈被人吹捧成高端商戰局,B站甚至有一些“萬字細嗦”視頻逐幀覆盤這場商戰的“精妙”。然而這段劇情從一開始的邏輯就站不住腳。做高仿的麻老闆都敢為了廠子飯碗給寶總開瓢,一單就能拿出80萬件貨的範老闆竟然被各方當猴耍,甚至降智到跟魏總談了一下午都沒談怎麼出貨的問題。
一次能拿出80萬貨,這在九十年代是多大的廠子涉及多少工人多少利益?結果範老闆全程玩的就是私下勾兑和反覆橫跳,反而滬聯商廈的徐總又成了寶總的人。對比三羊品牌原型恆源祥的發展史,就知道讓一單訂金可能比寶總整個股票團隊流動資金都多的範老闆,為了給爽文男主做陪襯,降智得多麼離譜。

劇情中後期的商戰主要圍繞寶總與強總的鬥法。在取材應健中小説的同時,也請來應健中當股票顧問。劇中寶瀛大戰原型是93年A股發生的“寶延大戰”,是所謂“新中國股市第一兼併案”,由於有原型參考,股市鬥法情節不算離譜,但設置上仍是為了男主逆襲的爽文套路而鋪陳。
比如通過夜東京的門牌號判斷強總在哪支股票建倉,比如身負為A先生復仇使命的李李最終還是幫寶總挺到了與強總決戰,雖然寶總和李李已經屬於內幕交易,但由於寶總一開始沒有購買601,反而避過了審查。最終與真實歷史中深圳幫勝利的結局不同,靠着上海本地的麒麟會,寶總絕地翻盤,並拿到即將起飛的浦東地產門票,從股市中平安抽身。
《繁花》中的商戰涉及不少商業大佬原型,從玲子在日本的經歷可以看出寶總有上海曾經的首富周正毅的影子,另外一些特徵又有點像劉亦謙,A先生的原型是當年中科系操縱股價的“K先生”呂新建,據我們其他作者考證強總從人設和在日本經歷看原型大概是闞治東。看似龍爭虎鬥風雲激盪,然而墨鏡王端上來的這份商戰大餐,比起港劇曾經的經典《大時代》與《創世紀》來實在是乏善可陳。


説到底,《大時代》和《創世紀》這些劇集的成功,除了港片成熟的商戰劇情設置,**關鍵是都有貫穿時代的深刻核心主題。**同為股票商戰劇,《大時代》的主旨是“股市乃永無贏家之戰場,取勝唯一之法是及早離去”。《繁花》中雖然也有小江西等讓人警醒的角色,但整個劇集本質上仍然是以曾經“上海灘”的內核講述改開大潮中的發跡爽文,導演並沒有真的想借商戰去表達什麼深刻的現實意義。
墨鏡王的一貫風格就是如此,如何用獨門鏡頭語言與敍事迷霧,通過裝逼式文藝範掩蓋故事本身的乏善可陳是他一直在重複的事情,他可以拍商戰版的《東邪西毒》,但沒有能力拍出一部《大時代》。**只不過當一個多小時的電影體量抻長到30集之後,導致主角角色們不得不進行高密度裝逼,**説個話要突然站到窗邊,握個手要先走位轉圈,頻繁的抽幀特寫睨視鏡頭搭配雞毛蒜皮的情節,讓整部劇時不時就產生滑稽戲的效果。
現實中90年代的中國股市,至今仍然值得世人反思警醒,比如上面提到的原型人物們,這些人物都有個共同點,就是發跡史都與中國股市的野蠻時代脱不開關係,現實中的周正毅與闞治東都曾因此入獄,劇裏A先生投海自盡,現實中的K先生不知所蹤。中國早期知識證券操盤手們,大都有過入獄經歷。《繁花》播出後,似乎被當成了一部時代精神宣傳片,但80年代以來上海的騰飛根基顯然不會是靠寶總那點投機式外貌和野蠻股市,強大的工業和科技產業,與長江腹地乃至全國的後援支持才是奠定上海成為中國經濟第一城的基礎。
劇中與主旋律元素最相關的情節,大概是寶總想讓服裝公司上市解決下崗工業安置問題。現實中從93年開始,上海紡織業就遭遇嚴重困難,不得不進行“壓錠限產”,至1998年,上海紡織工人數量從55萬減至28萬。而2001年中國加入WTO之後,由於獲得了出口配額,在三年後中國的紡織生產能力就超過了全世界的一半,但在此時,紡織已經不是上海的主要產業了。

由此可見,在國家崛起之前,再精明的頭腦去做外貿生意,本質上也只能吃點小蝦米,最終,整體性的進步根本上並非靠着寶總們的聰明頭腦,而是在正確的道路上長久集體努力後時代給予的兑現。
六
雖然王導把黃河路拍成了上海灘,但誕生於香港的那部《上海灘》其實是一部充滿國仇家恨的愛國情懷作品。那時的香港文藝界,仍然殘存了一些左翼傳統。對於《上海賦》,王導大概也只得其表,木心寫此文,並不只是出於對30年代的一味懷念。他在文中寫到:
上海的畸形繁華巔峯期,工業成型,商業成網,消費娛樂業成景觀,文化教育馬馬虎虎,學校以營利為目的,故稱“學店”、“野雞學堂”,世風日下日下又日下,亂世男女冥冥之中似乎都知道春夢不長,既是糜爛頹唐煙雲過眼,又是勾心鬥角錙銖必爭,形成了“牌頭”、“派頭”、“噱頭”三寶齊放的全盛時代,外省外市的佼佼者一到上海,無不驚歎十里洋場真個地靈人傑道高魔高。那繁華是萬花筒裏的繁華,由牌頭派頭噱頭三面幻鏡折射出來,有限的實質成了無限的勢焰,任你鉅奸大猾也不免眼花繚亂。

這段總結與魏斐德在《上海三部曲》中對80年代之後上海的思考形成了一種呼應——
“……這個曾經是上海人民公社誕生地的上海城,此刻迫不及待地向世界敞開了大門。我們似乎又回到了20世紀30年代的上海——哪怕僅僅是從人們對打麻將、轉賭盤、證券交易所的熱衷和對酒吧、舞廳靡靡之音的戀舊來看﹔哪怕僅從屢見不鮮的腐敗和普遍的信用危機、從孤注一擲和一夜暴富的時代特點來看,都是如此。世事轉盤似乎繞了一圈,上海城似呈現出來某種歷史的延續性……”
魏斐德的思考是他作為旁觀者的一種擔憂,這當然不是80年代上海的全部,上海仍是那個具有大量國企和龐大工人階層的上海,但顯然王導證明了有些人就是喜歡那麼去描述上海。
按原計劃,《上海賦》還有涉及描述上海黑幫和“全盤西化之夢”的部分,後因故擱筆。在港劇《上海灘》歷史顧問,傳奇人物陳存仁先生的《銀元時代生活史》和《抗戰時代生活史》等書籍中,我們可以一窺在當時被稱為冒險者樂園的上海,那些三教九流風光生活背後的社會黑暗。
這些對於墨鏡王來説顯然都無關緊要。事實上,從媒體的誇讚和豆瓣的評論分中就能知道,我們這種觀眾的意見是無力的。光看王導上一次挾大半上娛樂圈集體力挺《擺渡人》的聲勢,就知道香港電影雖然已經衰落,**但內娛的各色人等仍然還是要拜墨鏡王這些港導的碼頭。**不光內娛,看看視頻網站上自發產出各種萬字細嗦和深度解析所形成的“繁學”,就知道香港過往的發達神話在很多人腦中並不能輕易散去。

很多人在對《繁花》的批評中,強調由於對原著的魔改,劇中並沒有真正表現90年代上海的工業基礎和工人羣體,缺失了人民史觀。然而王導五歲就去了香港,他沒有這些意識再自然不過。
前段時間緬北軍閥亂戰,大家才知道很多緬北軍閥頭目喜歡定居在昆明。無它,昆明相較周邊東南亞窮國來説,確實是發達世界。目前,香港青年因為政策限制,還不能大量北上工作,但已經越來越多,台灣據説有幾百萬人已經通過各種途徑在大陸工作或定居,已經有越來越多的韓國人選擇通過婚姻等方式留在中國。
未來,隨着中國國力的進一步提升,隨着祖國統一進程的到來,大陸對港台及周邊國家的虹吸效應還會更加強烈。屆時,面臨這些歷史觀與我們完全不同的人羣,我們該怎樣在各種文化產品中傳達和堅守我國獨特的人民史觀和革命史觀,而不是像這樣被墨鏡王隨意書寫?
這讓我想起《擺渡人》事件,當時面對大半個娛樂圈的拜碼頭式的“我喜歡”,唯獨上海青年演員王傳君無視了各種圈子利益與規則,明確表態**“我不喜歡”**。讓筆者欣慰的是,這段時間也看到了很多上海觀眾在從各種角度表達對《繁花》的意見和批評。


起碼,明確的告訴王導不是他拍成什麼樣大家都要跪舔,明確的説出**“我不喜歡”**,是為了解決我們所擔憂的問題能進行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