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言碎語:2024年的行業跨年閒談_風聞
四味毒叔-四味毒叔官方账号-昨天 09:38
文 | 王重陽lp
前陣子我去參加一部電影的首映禮,這場觀影給我帶來了很不好的體會:
我無法沉浸式地看電影,因為旁邊總是有人在不斷小聲説話,一直碎碎念碎碎念,坐在我身邊的一個姑娘從開場到結束一直在玩手機,她身邊那位女孩更神,她和她的男伴一直在交流關於影片裏的情節和人物關係。而在我身後隔了若干位置的一位姑娘當場發飆,用冷靜但很嚴肅的語氣“請”她身邊的女孩們不要再交頭接耳打擾別人看電影。
像我遇到的這種情況真不多,一般我只私下吐槽在有伴手禮的場合,那些不知道是哪家公司或是被誰邀約來的穿着時髦的男女們,他們是怎麼做到動作嫺熟地先把自己的伴手禮收好,然後把旁邊空位置上的伴手禮“合併同類項”後再把包裝袋隨地一扔,不管後面有沒有人過來,也不管人家有沒有伴手禮。
因此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就是為什麼往往粉絲見面會和一般影院的秩序和觀影素質都比某些媒體場和專場,以及新聞發佈會看起來更舒服一些。尤其是後者,我主持過一些影片的新聞發佈會,每次最讓我頭疼的就是會後酒店投訴,因為滿地都是垃圾,尤其是伴手禮的外包裝扔得到處都是。
唉……那些人啊。
説回我參加的這場觀影禮,後來我認真想了想,我認為也不全是觀眾的問題,因為電影本身就是動作槍戰題材,到場的女性觀眾居多。我一直不覺得這種類型會讓女性觀眾產生興趣。如果不是因為工作需要或“蹭圈子”的話,我相信不會有那麼多女士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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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天我罕見地無語,因為一個朋友的電影需要一份宣發方案,我給他做了一個較為詳實的框架,讓他轉給自己部門的文案添加細節。結果反覆提交的內容都不是很好,簡單地説就是“抓不住重點”,我説這部影片從國家、民族角度上解析可以昇華一些主題。但在反覆修改之後,我放棄了,於是我自己填寫了一些內容。
但隨後我覺得工作中出現的一些問題也可能需要梳理,不見得全是別人的問題,讓一個女孩子直面關於戰爭和民族等宏大主題的作品,至少在目前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直到我參加完那場首映禮後我終於恍然:
其實就像我直到現在也分不清口紅色號一個道理,在我眼裏啥樣的紅都差不多。
我把這種工作現狀總結為“認知差異”。
然後在我的腦海中浮現出許多看似不在一個時空,卻總能互相干擾的人,比如宣傳公司裏的文案和一些職能崗位的女性以及發行公司裏負責深入市場一線制定方案的男性。
接着我發現這兩種“生物”根本就尿不到一個壺裏好吧?因為彼此對一部作品的感知度往往存在巨大的差異,卻偏偏沒有任何一個有效的統籌協調各自的工作節奏,以至於在前期市場調研和中後期的宣發階段經常出現雞同鴨講的局面。
有意思的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業內男女分工開始明確——
坐辦公室搞文案的大多都是女性,在外面組局發行的大多都是男性。
不是説絕對,但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如此。
讓我堅定這個想法的還是去年去某公司開會,我現在樓下抽煙等別人一起進去,接着我看到來來往往進出的都是女孩子。然後在開會間隙我出來去趟洗手間,來去的路上我看到那麼大的公司那麼多的工位,也基本都是女性,男性就像野生大熊貓一樣稀少。
這與我去發行公司恰恰相反:
但見我剛一進門就聽見粗獷的男聲大聲喧譁着,兄弟們爭先恐後説着髒話罵着甲方,然後在打電話時迅速變成紳士……
開個玩笑。
説到甲方,我從那場首映禮回來後竟莫名念起片方的不易,可能在接下來的宣發工作中,片方也會被動輸出自己的觀點然後作為主導意見。至少在我收到的宣傳思路中我沒看到有什麼可以直達G點的亮色。甚至我認為現在很多宣傳都在“同質化”,説不上有錯,但起碼不夠吸睛。
於是遺憾得發現,還在“搞事情”的始終是那些老炮。可老炮們終究也步入中年了,有些還正在步入老年,思想和重點不會放在宣發這些基礎動作上,可回頭望去,鮮見一抹朝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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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發行當不好做,且一直不好做。它和房地產銷售一樣,存在一個“寬進嚴出”的門檻。需要從業者有大量的時間和耐心去消化整理不同的信息然後整合起來,在工作實踐中逐漸形成自己的一套風,但這恰恰是最難的。
我剛接觸發行時聽到過一個近乎神話的故事:
某公司一個前台女孩總是被分配統計電影發行的各地區數據,久而久之竟在數據中找到了一套規律,隨後她就像《射鵰英雄傳》裏的黃裳一樣琢磨出自己的“九陰真經”,隨即跳槽去了一家更大的公司擔任某部門的重要崗位……
遺憾的是在這十幾年裏,像這種“武學奇才”當屬鳳毛麟角,大多數人都只是沿用了套路,然後求一個“無驚無險又過六點”的人生,一大部分人中途就改行了,恰恰這些人往往入行時或礙於顏面或發自內心,無一不説着自己想要當“製片人”的理想。
那其他人想幹什麼呢?
當編劇。
但恕我直言,無論哪種理想,要實現起來確實很困難。當然,如果不計較收入的話則另當別論。但生活不是童話,許多人因為剛入行的二三年間的收入問題紛紛偃旗息鼓,更多的人在好不容易掌握了一些竅門後因為一場疫情紛紛“轉化賽道”。這些年還能堅持下來的不多。
即便在有了些起色後,他們和她們還要面對更大的一股寒流:
莫名的戾氣。

去年年末我看了一部叫《我本是高山》的電影,看片之前就已經領略了網絡上的輿論,當我帶着懷疑的心思看完時,我得出一個結論:
罵這部電影的人絕大多數,注意,我説的是絕大多數都沒有看過這部電影。因為他們罵的所有槽點都是無的放矢,而且極不專業。這種情況在2023年許多行業事件中都有體現。我一直覺得究其原因是很多人不願意或不希望深究的,即經濟環境導致的無能狂怒。
在好掙錢的那些年裏,用一部電影或一次頒獎作為自己發泄情緒的一種途徑的情況幾乎不會發生。
所以有天我在看一場美國的脱口秀,對方説了一段話,大意是“你們有沒有想過,所有看似正確的爭論都是沒有意義的,因為現實中誰該上什麼廁所,誰是什麼性別大家都知道,人們並沒有意識到這種爭論只是在掩蓋一些現實問題,比如失業率上升,福利待遇下降等”,結果迎來滿場喝彩。然後人家又説:
“我們每個人的智商都在線,但一旦融入集體情緒中就很容易被影響,做出一些有失水準的事情。”
我説的是美國脱口秀,並沒有含沙射影什麼的。
説這些的原因也是我意識到某些現象無關國別,在任何環境下都異曲同工。至今我對電影的編劇都只能表達“哀悼”,我不敢想象這位編劇在那段時間裏經歷了什麼。這其實是一件很打擊創作熱情的行為,悲催的是施加於片方和編劇的暴力真的很令人作嘔。且直到現在似乎愈演愈烈。
至於整個宣發行業也多少會受到影響,從業者會顧忌,會減少本應設置的輿論“出口”,因為會擔心引來不必要的“集火攻擊”。事實上大家都知道有些無妄之災的根源只是一些人不敢批判最應該批判的事物,反而把火力四處發射,這些人在現實中大多都沒有幸福的生活,如果調整不了思想和視野的話,以後也不會有。

3
不諱言地説,在中國做文化產業不是件輕鬆的事情,現在無論處於行業的哪種生態位,要顧慮的事情太多,且遠比以往要多得多。
崗位的性別固化,認知視野的限制,創作題材的桎梏,還要面臨隨時被扣帽子的風險。無論是上游還是下游,好像對於很多人而言,都漸漸只是一份工作而不是一份理想。
甚至……在大多數情況下,專業人士創作的文藝作品還不如“野生”素人的原創作品能夠獲得人們認可。

如B站上被首頁推薦的《昨天、今天、明天》,它是被一羣年輕舞者編輯二創的街舞,採用的配樂是流傳於網上的《改革春風吹滿地》,在這個精彩的舞蹈視頻中,彈幕上紛紛打出“春晚沒你我不看”的文字,評論區裏更有人説“希望導演組真的能夠認真聽取年輕觀眾的意見,不要總是搞一些煽情的令人在本該闔家歡樂的日子裏倍覺尷尬的內容”。
我深以為然。
任何一種文藝創作和由此延續的宣發手段都需要立足於真實的生活和真實的感觸,脱離這些就只能談論圈錢和做表面文章。
我接到的方案中註明最多的就是“不要提及……”,每到這時我就在想,那當初為什麼要創作呢?人的思想是禁錮不了的,除非永遠活在《太陽之下》。
所以在這裏我真的盛讚大鵬跨年的那部《年會不能停!》,這片子拍得很大膽,也很羨慕大鵬每次都能在作品中用“懂的都懂”的氛圍營造不可言説之痛。

像這種宣發做起來就很有意思,它是一種可以拿到枱面上被鞭策的,被調侃的,被取笑的現象,這種現象在北上廣和不少城市都存在。人們似乎一直在偽裝自己,試圖讓自己顯得很“精緻”,卻在最後敗給了一種最簡單質樸的時代感:
“我們團結起來……”
這種觀感超越了一直被刻意引導放大的某些莫名其妙的情緒,比很多荒唐可笑的仇恨與對立更有存在的價值。
它更具備人性,更有被討論的價值,也更符合對一部文藝作品打滿分的標準。
照這種趨勢發展下來,我想可能中國的“喜劇之王”終於有了接班人。
道理同上,一種文化創作思潮是否會被環境左右並影響,其含金量有多高,話題是否客觀,視野是否開闊,這些問題時間都會給出答案。
或許從業者和輿論引導者也能從中得到一些對於作品創作和輿論引導的感觸,前提是真的有感觸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