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定“反美反日”才算愛國?中國的對外關係需要由各種力量扮演不同角色_風聞
胡锡进-资深媒体人-昨天 15:37
1840年以來,中國與西方開始了大規模的接觸,縱觀這180多年,中國的主要做法是學習、貿易,以及鬥爭和反抗,很多鬥爭和反抗是很激烈的,包括穿插了戰爭。但是總體上,中國與西方越來越接近了,直至改革開放以後,中國基本上,或者很大程度上融入了世界體系。
其實改革開放以來,中西鬥爭也從未停止過,有時還很尖鋭。80年代末90年代初,美國帶領西方對華進行了大規模製裁,其他鬥爭更是此起彼伏。但是中國與西方“不打不成交”,直到疫情暴發前不久,仍然可以説“越鬥越緊密”。現在中國與美西方的鬥爭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峯,但是這個高峯遠不及朝鮮戰爭,印度支那戰爭期間。我希望並且願意相信,經過這一輪的鬥爭,歷史看到的結果仍將是中國與美西方更加走近了,而不是美國一些極端精英宣揚的“脱鈎”被最終坐實。
“脱鈎”將導致中西方共同的損失,但對我方的綜合風險更大,對這個問題的評估要實事求是,不能賭氣。
在過去的近200年裏,中國一直在直接或間接學習西方現代化的東西,我們也學習了蘇聯創造的社會主義,但是西方對中國現代化的知識貢獻無疑是最多的。西方直到今天仍然是新知識和新技術的最大產生地,中國與西方保持緊密聯繫仍將長期有助於我們這個超大社會不斷彙集深入現代化的物質和思想資源。
我要特別強調,融合不光是純學習、純合作,鬥爭、甚至有時激烈對抗也會促進文化的融合,因為對抗會迫使雙方發現並學習對方更加先進的東西,補己之短,實現最終勝利。我們要深刻認識融合與鬥爭的辯證關係。
我們要在觀念上真正樹立起維護中西長期關係對我們十分重要的認識,並且在這一戰略認識的基礎上開展與美西方的各種交流和博弈。其實國家專業外交團隊在這方面是非常清醒的,但是現在互聯網上衝動的東西不斷增多,逐漸形成了中國社會崇尚對外強硬的一種印象,宣揚“勢不兩立”很有市場。這肯定會對官方採取靈活對外姿態形成一些制約。因為一個官員對外説什麼話,不能不首先考慮國內互聯網怎麼看他。
在民間,我們大概需要一點思想整理。我們與美國和它的主要盟友做鬥爭,決不是要把它們搞成中國的敵人,它們那裏的極端精英樹中國為敵,我們也不能接。鬥爭是就事論事的,是要解決某個具體或重大問題的,但是對西方社會的友好態度,需要是長期的,隨時兼容的。現在是21世紀,中國已經相當強大,需要這樣的國民態度與之對應。尤其是在當前這個特殊階段,我們需要對維護中外、特別是中西關係多做出一些努力,這不丟人,它們展現的是我們的胸懷,符合的是我們自己的長期利益。
中國決不能落入美國極端政治精英的圈套,在與美國一來一去的互動中朝着“脱鈎”越走越遠,我們的行動方向一定要指向相反目標。中國的對外關係需要由各種力量扮演不同角色,互聯網上決不應形成只有堅定“反美反日”才是愛國主義的壓倒性輿論,從而堵塞我們多管齊下的對外博弈空間。我們的對外關係不是表達愛國的競賽,鬥爭要有策略和戰法,要以鬥爭謀和平共存,以鬥爭維繫應有的合作。即使發生臨時對抗,也是為了鞏固紅線,打擊對方某一方面的囂張氣焰,逼對方迴歸理性與合作。
要讓那些從事對外友好交流和開拓合作的人放心大膽去做,不斷提供中美和中西之間新的粘性。不能讓那些人在對外交流中的一句話、一個行為被揪住,當成“賣國”被批判。
中國社會不該有“愛國”與“不愛國”的過度爭論。在我看來,絕大多數人都是愛國的,身為中國人,尤其是自己的家人、工作和事業,財產都在中國的那些人,憑什麼不愛國啊?不愛中國他們愛誰去?各説各的話,各自扮演不同角色,保持一個圍繞中國國家利益多元平衡的輿論場,形成必要鬥爭同時對所有國家人民都充分友好的社會輿論面貌和行動體系,這才是一個應有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