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總在試圖教我們做“人”,唯有人文保留一絲温情_風聞
化橙Cena-追问价值,遇见意义。自由撰稿,努力叙事!昨天 22:12
不是讀書無用,而是我們忘記了“培養”同温層中,儘可能掩蓋的灰度空間,而進入社會,這些空間在無限度放大,甚至異化了我們所認識的“正直温良”的書本典型;不是努力無用,而是努力在結果中所佔比例有限,與其説“努力一定能成功”,不如説“努力可能無用、但比不努力有更多機會”。雖然機會不會時時有,但要保證機會到來時、能抓得住,努力就是推高砝碼的過程。至於對結果的影響,是加工創造新的砝碼,還是將現有砝碼組合成現實需要的方式,則不可控……
解開大學管理強化的枷鎖,只有放棄標準這一條路嗎?
在閲讀完《末日船票:日常生活中的文化分析》第三章“上大學”:消費還是生產?後,我覺得教育投資的資本化邏輯的確存在,也在一定程度上異化了過程體驗與結果導向……這的確是一個問題,但單純用“消費”或“生產”的邏輯來看大學教育,似乎又有些片面。
《末日船票:日常生活中的文化分析》 第三章“上大學”:消費還是生產?內容摘錄
大環境如此,但學校層次、學業階段與個體體驗差異還是很大的。
《金榜題名之後大學生出路分化之謎》中所提及的現象,為何在名校更劇烈,為何小鎮做題家的落差感極大,是因為資源聚集與平台視野,讓本不該被看到的東西被看見了。
如果沒有教育,那些偏遠地區與農村的孩子,或許永遠無法與那些出生起點就高於他們天花板的人相遇。同理,學校教育縱然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但依然給了一些可能,一些可以被抓住的機會。某種意義上,這些現象能成為一個爭議話題、成為一個問題,本身就是一種進步。
當然,“本不該被看見的東西被看見了”的代價也影響深遠,單一價值的極化。互聯網的算法推薦更是加劇了這一特性,普通人正常活着有何不行,為何年薪百萬、大廠敍事才是唯一正確的答案?
光鮮亮麗的生活才是應有的人生嗎?我們常説造富神話,事實上,我們何嘗不是在用不可見的標尺評估個體有温度的生活?
像我們學校,都沒有保研資格,不突出績點、有的是學業與綜測排位,會放在評優評先上,但如果你不在乎,真的挺自由……就這,還能因入黨名額與評優程序在大四整活,人常説“格局大了”是真的,可要求一個不曾看過世界的個體放棄眼前的利益,也很虛偽。
而這,恰恰是《末日船票:日常生活中的文化分析》中對當前大學教育意義的批判,現有機制離“培養一個全面發展的人”“塑造有思考力、批判精神的個體”的方向越來越遠。
然我們這樣二本院校,入校時就有一個感觸,我們不是高考賽道中的優勝者,學歷層次打不過人985、211、也沒啥可比性,咱能有一個點突出就挺好。因為預期有限、失落自然就少了。
當然,失落少、並不意味着沒有。放棄環境標準是不太可能的,當現實無以支撐,內心的豐盈才能推動行動。因此,理工科存在工作壁壘、文科可以通過自學來補足,在就業上或許是個bug,可在大學層次上而言,這種差距的彌合是可以相對壓縮的。
而過四年“無用”的生活,人生獲得一次奢侈的機會,在面對越來越苦逼的生活,又何嘗不可呢?這是一種精神上的逃離標準,精神離職或許不奏效(至少我無法接納因現金流而困在其中的狀態),但有意拉開與學校標準,用高一層的思維(人生態度與選擇取向)來看,我們也就離開了管理強化的控制思維,擁有了自己的空地。
當然,人是羣體性動物,不可能徹底放棄合羣的訴求,但不強迫自己一定要合羣、一定要融入,而是找到自己可以接納、且相對舒適的地方向外擴,這樣的漸進式發展是好操作的。
比如,以學業能達到畢業標準為底線,探索自己想要的方向,尋找內核並添磚加瓦,而不是一味地隨大流。壓力存在,困難也不會停止,但讓自己擁有選擇,比無法選擇的無望感來得更有價值。
保護自己,更保護“曾經的自己”
關於研究生導師的討論從未停止,尤其是華東師大《她為什麼換了導師》論文下載量破六萬……
研究方法與設計或許不夠嚴謹、寫作也不足夠學理化(表達甚至足夠戲劇),但可以勘探兩個問題:1、研究生的師生關係有強烈的拉扯感;2、華東師範大學開放程度挺高,畢竟有比較明顯的硬傷也能放出來,證明其認為這篇論文“瑕不掩瑜”,提出一個好問題也很重要。
而華中農業大學一課題組11名學生實名舉報導師學術造假這事,只是這種異化現象的極端表現。相比於這件事的結果,大家互幫互助的共情與支持,令我對碎片化傳播難以聚焦公共議題有了新的認識。或許我們無法如線下對話般深入探討、聚焦,但有所察覺與感知,也是一種努力。
一如這不是我看到的第一條實名舉報內容,我相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前段時間看到河北一大學教授舉報其校長,我還在想為何不能走紀委等投訴渠道進行處理?而今我已經懂得,多個渠道並行也是一種好方案,尤其是起到了一種“有則改之、無則加勉”的教化效應。
當我們高呼“保護自己”的時候,是從立場出發、保護切身利益不受侵害,還是一種對“正直”的不懈追求、願意助力他人?
顯然,教育取向偏重於後者,而前者則是個體踐行“目的與手段相一致”原則所要克服的思想禁錮。畢竟,沒有不好用的手段,只有可以忍受與不甘如此的現狀。
當人們在華中農大實名舉報其導師學術不端的11名學生身上,看到了“不甘如此而捨棄自身利益”的少年意氣,看見學生對於社會規則與教育體系運轉了解有限、而及時科普助力,更看到了剋制情緒的論文格式材料,與無意識情緒流露的言語。
從這個意義上,這就是一場大型的人文價值紀實:稚嫩而有鋒芒,相信且有執行,怯弱而不退縮,忍着恐懼也要維穩內心的秩序,希望不再有“後來人”承受同樣的苦果,想保護自己,更想保護“曾經的自己”。
五四運動的精神,如今依舊在中華大地延續,“此後如竟沒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而這樣的理想與情懷,又怎會通過文理分科的形式所阻隔呢?
也許,我們無可避免地要被教怎麼“做人”,但人文的温情會涵養你、鼓舞你不被壓倒,更會鼓勵你思考“為何如此”、“應該如何”、武裝起自己的鎧甲繼續戰鬥。而這,恰恰是讀書最大的意義,擁有陷入谷底而不自怨自艾的能量,擁有熱流滿面而又激情向前的衝動。
從這個意義上,只要有摺疊的可能,就會有昏暗的時刻。相比於有明確指向的理工科研究,文科的“無用”顯然意見。但“圈地自萌”、無直接現實意義的人文研究,不應該僅僅置入“社會引領”作為唯一審視標準(因為時代意識是有侷限的),而因量化考核而退卻、不再試圖改變的想法應該被尊重,卻並不意味着質疑體系而忘卻主觀能動性的作用。
可見,繼續閲讀、思考與實踐,並不侷限於校園,而是依託教育體系播散的種子,在每一個生活的片段中持續澆灌,令人文温度生根發芽,結出有力量、有勇氣的果實。而這,正是我們批判失落、卻也滿懷期許的原因所在。
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花花相異”(ID:xuannuan-weiguang),作者:化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