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文森、雷維音夫婦離任回國一波三折 ——光華輪情緣（上）_風聞

父親司馬文森從1955年至1962年在中國駐印尼大使館擔任文化參贊，代表中國政府與印度尼西亞政府交涉上層建築各領域的大文化事務：文學藝術、教育、科技、衞生、體育、新聞出版、廣播影視、工青婦社團及黨派的聯絡。

1955年第一屆亞非會議在印尼舉行，國民黨特務製造了克什米爾公主號空難。工作在催促，先於周恩來總理簽發任命書兩個月，7月16日，父親和母親雷維音攜我的二妹小維離境到印尼赴任了。當時和中國建交的國家21個——社會主義國家11個、資本主義國家僅10個。父母在中國駐印尼使館工作長達7年，經歷新中國外交事業開拓階段。現在和我國建交的國家已達182個。

1961年4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和印度尼西亞共和國友好條約》《中華人民共和國和印度尼西亞共和國文化合作協定》《聯合公報》在印尼外交部舉行簽訂儀式。代表中國簽字的是國務院副總理兼外交部長陳毅，代表印尼簽字的是印尼第二副首席部長兼外交部長蘇班德里約博士。簽字儀式後，蘇班德里約博士為陳毅元帥訪問印尼舉行宴會。

1日晚，我國外交部長陳毅元帥在印尼總統府的國家宮裏舉行盛大的告別宴會。宴會上，蘇加諾總統和陳毅元帥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

4月2日，陳毅外長離開印尼返國。此時配合陳毅外長到印尼演出的中國藝術團還有一個多月的訪問演出，父親的聯絡工作很繁忙。

5月6日，薩空了為團長的中國藝術團舉行了告別演出後，黃鎮大使夫婦於5月7日離任返國。

接下來該是父母離任了，國內和使館都同意父母7、8月回國，但是接任黃鎮的姚仲明大使未到任。依慣例，每當黃鎮大使不在印尼時，父親不能同時離開，他是除黃大使外最瞭解情況的黨委委員。

8月，姚大使到任。父母將大部分行李發回國，只留下日常衣物和用品，以便和在印尼生活的小女司馬小加乘飛機返國。

在國內的五姐妹和外婆望眼欲穿。父母在駐印尼使館工作期間，我們在北京沒有家，節假日在外交部招待所團聚已6年，是招待所最長的住户。很多參贊兩三年就調任回國，父親在印尼工作7年，僅在1958年回國探親一次。原本1960年輪到父母回國探親，但遇印尼反華排華局勢嚴峻。每逢使館的車開出，都有印尼軍警的車跟蹤。印尼方對使館人員出行的地區作出限制。為以防萬一，父親買了一杆雙筒獵槍，時刻準備保衞使館。恰逢三年自然災害，使館領導得以身作則，節約外匯，因此探親取消了。

按捺不住長期對父母的思念，1961年初，大姐代筆五姐妹聯名給陳毅外長寫信，請求調父母回國工作。陳毅外長在印尼見到父母，談及此事，並答應何時回國都可以。這封有陳毅外長批示的信，至今仍在外交部。我曾申請複製給我們，被拒絕。

大姐在信中批評福利科工作官僚主義。五姐妹平日寄宿育才學校是集體户口，無法領取週末一天的油票、肉票、雞蛋票，用以換取招待所食堂的菜票。成長中的我們沒菜吃，有時食堂連醬油都沒有，只能吃醋泡米飯，印象深刻。

得知國內的遠洋輪“光華號”將於1961年9月7日到印尼，為節約外匯，父母遂決定推遲迴國日期，改乘船回國。父親安慰我們：“不能一起過暑假，我們可以一起過國慶節，國家的利益最重要。”

光華輪終於到了印尼，離光華輪啓碇只有兩天了，母親卻突然感染一種罕見的熱帶病，緊急搶救。我們很久沒有收到父母的來信，直到母親被搶救過來。

父親給蘭姐的信這樣寫道：

媽媽的病的確嚴重，過去我們不敢告訴你，現在我們可以告訴你，醫生説她的命是撿回來的，他們都以為進醫院的第三天就過不了關，結果還是救過來了。她的皮膚壞了百分之八十，手指甲、腳趾甲二十個全脱，換了新的，約有十多天時間從口裏吐出的全是膿血。

她害的這種病，很少見，沒有中文名，英文叫“史蒂文鍾遜”，我們連聽也未聽過。

現在的確好了，只是眼睛、口腔還未全復原，要施小手術，也還要過一個時期才能上班。

母親經過印尼多個醫生會診搶救，一度被護士測不到脈搏，推進太平間。父親當時忙於工作，安排印尼藝術團第二批到我國訪問演出。所幸使館同志到醫院看望母親，發現在太平間的母親一息尚存，推回病房搶救。生命垂危的母親也以即將回國和孩子們團聚的頑強求生慾望堅強地挺過來。

經查，“史蒂文鍾遜”即是Stevens-Johnson綜合徵，是多形性紅斑的一種，導致表皮細胞死亡的，較為罕見的，可引起死亡的嚴重類型。症狀為身體各器官的表皮出現大面積糜爛及水泡，表皮會剝脱、粘連。

父親歷來具有革命樂觀主義精神，是多年在地下鬥爭惡劣環境中拼搏造就的。他安慰我們：再過一個月，諒母親的皮膚可全換過。

光華輪40天有一次航班，父母可以搭下一航班回國了。然而，為了恢復體能，做剝離眼皮、嘴唇等多器官粘連手術，離任回國竟推延了一年，直到1962年7月成行。而腸道粘連等後遺症則伴隨母親後半生。

回想起母親這場大病，我常感到後怕，當時光華輪有零件損壞了要更換，耽擱了一週。若在光華輪上母親發病，汪洋大海上一葉孤舟，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得不到及時救治，怎麼辦？若當時父親忙工作、使館沒有同志去醫院看母親，又抑或沒有發現母親一息尚存，怎麼辦？令人脊背發涼。這成為我們家與光華輪的緣起。駐外使館工作的同志遇到突發事件或染病是難免的。

離任前，父親由唐專員陪同，向印尼電台副台長蘇基爾曼，外交部新聞司司長加尼斯·哈索諾，外交部文化科長伊連，人民文協總書記尤巴·阿尤普、書記黃海春，印中友協總主席查禾多夫婦，文教部對外聯絡司司長蘇布羅多夫婦，文教部部長普里約諾夫婦做辭行訪問。父母親向印尼國務部長伊哇、總統私人秘書穆·納蘇蒂温、雅加達副市長亨安東、印中友協副主席蘇羅多辭行。

6月28日，司馬文森、雷維音夫婦舉辦辭行招待會，文教部長普里約諾等出席。

司馬文森、雷維音與普里約諾（右1）話別，李明清（左2）翻譯，左下角的女孩是司馬文森、雷維音夫婦的小女司馬小加。

告別晚會上，瑪拉迪與司馬文森交談，張瓊鬱翻譯。

司馬文森（右）和伊斯奈爾（中）等

司馬文森迎接出席的印尼外交部新聞司司長夫婦

司馬文森、雷維音夫婦與歌唱家埃菲·蔡和妹妹

雷維音與情報部長瑪拉迪的夫人話別

翻譯李明清（左1）、司馬文森（左2）和來賓交談

雷維音與印尼婦女協會負責人談話

告別晚會上

在告別晚會上

司馬文森和雅加達市長、畫家亨·岸東、東星報副總編

中國駐印尼大使館為司馬文森離任舉行告別晚會

6月30日，中國駐印尼大使館為將離任回國的文化參贊司馬文森夫婦舉行告別晚會。印尼文藝界人士烏杜伊·松達尼、沙曼查雅、布容沙勒、阿南達·杜爾、班達·哈羅；新聞界人士伊斯奈爾、塔辛、尤素夫、卡林、奈巴霍；社會人士越多、肖玉燦、曾祖森教授及印尼—中國友協主席查禾多、文教部長普里約諾、情報部長瑪拉迪、外交部新聞司司長及雅加達市長亨·岸東等參加晚會。

1955年至1962年，父親在中國駐印尼使館工作7年，參與開拓新中國外交工作新局面，於1956年聯繫、推動第一個資本主義國家元首蘇加諾總統成功訪華，之前只有印度總理尼赫魯和澳大利亞總理孟席斯訪華，沒有總統訪華，為打破西方大國對新中國的外交封鎖作出貢獻。

他上任半年，改變了印尼電影界和我國無接觸的狀況，成功推動兩國聯合攝製大型紀錄片《蘇加諾總統訪華》。該合作模式也用於1963年新興力量運動會紀錄片的攝製。

他聯繫、推動了《蘇加諾總統藏畫集》（第1至4集大四開版）出版。插圖全部彩色印刷，配有印尼文、中文、英文、俄文説明。當時國際上還沒有這樣大型精美的畫冊，不僅突破了西方對新中國的文化封鎖，而且彰顯了中華印刷技藝。《蘇加諾總統藏畫集》獲得萊比錫國際圖書博覽會金獎，被譽為文化交流的典範。

他聯繫了第一個中國醫療小組走出國門到印尼，弘揚中華醫藥文明。

他捍衞新中國的主權和領土完整，反對“兩個中國”的錯誤理念和局面。

他推動新中國體育首次大規模、全面走向世界體壇，參加新興力量運動會，打破西方國家對國際體壇的壟斷。

他參加簽訂、實施第一個中國與印度尼西亞的文化合作協定；聯繫、促成第一個中國與印尼廣播和電視合作協定，科技、新聞出版專項協定簽訂，開拓文化外交新局面。

他聯繫的兩國藝術團互訪演出、繪畫展覽、體育代表團互訪，青年界、教育界、電影界交流不勝枚舉。一些原對中國有敵視態度的印尼政要，通過父親的工作成為友好人士。

6月30日至7月1日，印尼共人民文協中央書記處設茶會歡送司馬參贊夫婦；印尼國籍協商會設冷餐會為父母餞行；文教部文化局英德羅·蘇貢多夫婦設茶會歡送父母；火炬報編輯部主任伊斯奈爾設宴歡送父母。印尼共機關報《人民日報》指出：“司馬文森在印尼工作了七年，為促進印尼、中國兩國人民的友誼做了許多工作。”

印尼—中國友協主席查禾多講話

7月2日，印尼-中國友協為司馬參贊夫婦離任回國舉辦晚會歡送。參加晚會的政界和羣眾團體代表人物有：伊哇·古蘇瑪，蘇曼特里奧部長，國會副議長、印尼共產黨第一副主席魯克曼，魯斯尼·阿都卡尼（前外長），印尼-中國友協主席查禾多，印尼總工會全國理事會副主席朱基多，雅加達市長亨·岸東，印尼文學家魯基亞、普拉穆迪亞、阿南達·杜爾，安塔拉通訊社記者阿里芬等。印尼-中國友協向司馬文森贈送了紀念品。姚仲明大使、唐專員以及北京動物園崔佔平主任等也出席。

1962年7月8日，司馬文森參贊夫婦勝利結束出使中國駐印度尼西亞共和國的外交工作，攜小女司馬小加乘坐第一艘飄揚着五星紅旗的新中國遠洋輪“光華”號乘風破浪，於7月25日返回祖國。光華輪是家書中父親多次提到、引以自豪的祖國的遠洋大船。

印中友協理事們向他們獻花送行，人民文協負責人多人前往送行。印尼電台代表團、印尼運輸工會代表團和裏沙哥拉夫婦，以及參加第八屆世青聯歡節的印尼青年代表團百餘人也同乘光華輪前往我國。

和父母親同行的還有北京動物園主任崔佔平。崔佔平主任5月31日到印尼，帶了大量中國動物贈送印尼動物園，也帶回印尼各動物園和華僑贈送的珍稀熱帶動物倭水牛、馬來貘、蜘蛛猴、峇釐鳥等31種，共100多頭，是新中國成立以來一次帶回數量最大、品種最多的動物，分送給各地動物園。

父親參加制定的中國和印尼第一個文化合作協定中，包含中國對外唯一有文字記載的動物交換協定。該協定的實施，豐富了兩國人民的文化生活。

印尼華僑贈送熱帶橡膠及奎寧等草藥種子等樣品。

為蘇加諾治病的華僑名醫胡文良（中）通過司馬文森（右）聯繫，中國首次派出醫療組走出國門到印尼。

印尼華僑贈送《印尼藥用植物》

父親接受華僑贈送的大量經濟作物、中草藥植物種子，由光華輪運回國，交華南植物園。

司馬小加是司馬文森、雷維音夫婦最小的女兒，出生在印尼，是六姐妹中唯一一個與光華輪有緣分的孩子。她和五個姐姐中的三個一樣，為了外交事業在幼兒園時期就要離開父母生活。

1964年，第一個西方大國——法國與新中國建交，父親作為首任駐法國使館文化參贊，和母親赴任。小加年僅5歲，和其他留在國內的姐姐們一樣，要學會照顧自己。

父親以親歷者的視角，創作了反映大革命失敗，黨的戰略重心由城市轉移到農村，發動民眾武裝鬥爭的革命歷史小説《風雨桐江》，被造反派抹黑為吹捧王明路線、顛倒是非而備受摧殘。

1968年父親罹難時，小加年僅11歲，長至16歲，幹部司發給她每月3元生活費，在艱難中頑強成長。她發誓要將《風雨桐江》搬上銀幕，她做到了！《風雨桐江》由福建電影製片廠攝製，為寬銀幕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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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小加司馬文森、雷維音的第六個女兒，中國電影家協會會員，北京音樂家協會會員。中國電影電視劇編劇 、製片人、鋼琴豎琴演奏家。1982年在北京、天津舉辦豎琴獨奏音樂會。在從事音樂工作的同時開始文學創作，在報刊雜誌發表過多部長篇報告文學及散文特寫。1988年開始電影文學劇本創作。1994年開始任電影製片人，1996年擔任北京文化藝術音像出版社影視部製片人。

司馬小加影視作品年表

電影《歡樂英雄·陰陽界》（1988）（任編劇），該電影獲得第9 屆金雞獎“最佳導演”、“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獎，百花獎“最佳男配”獎，以及1989 年中國電影“政府獎”。

電影《太陽山》（1991）（任編劇）第2 屆日本環太平洋國際電影節參賽影片。

電視劇《XX 染色體》（1991）（任編劇、導演），中國電視劇製作中心製作，中央電視台播出。

電影《火狐》（1994）（任總製片人），香港森信娛樂有限公司長春電影製片廠製作，獲第44 屆柏林電影節“特別推薦獎”，法國蒙彼利埃電影節“金熊貓大獎”。

電影《南京大屠殺》(1995)（任策劃、宣傳總監），中國電影合拍公司台灣龍祥公司製作。

16 集電視劇《冰糖葫蘆》(2000) （任執行製片人），北京文化藝術音像出版社出品，北京電視台播出。

22 集電視劇《大清藥王》(任製片人），2001年北京文化藝術音像出版社製作，北京電視台播出。

42 集電視劇《天下》(2007)（任執行製片人），浙江皮卡王集團出資，省級電2視台首播。

40 集電視劇《大國醫》(2008)（任執行製片人），北京陽光盛通文化藝術有限公司中視傳媒股份有限公司製作，中央電視台8 套黃金強檔首播。

36 集電視劇《大瓷商》（2009）(任執行製片人），北京陽光盛通文化藝術有限公司中視傳媒股份有限公司製作，中央電視台8 套黃金強檔首播。

30 集電視劇《西津渡》（2011）(任製片人），中共鎮江市委宣傳部鎮江市城市建設投資集團有限公司投資製作，2011 年12 月江蘇衞視首播、2012 年CETV1黃金檔播出。

40 集電視劇《闖天下》(2013) （任製片人），中共河北省委宣傳部河北電影電視劇製作中心製作，2013 年在央視八套黃金檔播出。

35 集電視劇《大舜》(2015) （任執行製片人）山東影視集團有限公司山東電影電視劇製作中心製作,2015 年7 月山東衞視黃金檔播出。

40 集電視連續劇《于成龍》（2017）（任監製），在2017年央視一套新年開年黃金檔熱播，取得了收視和口碑的雙豐收；央視八套春節開年黃金檔復播，取得春節節目收視率好成績。

38集電視劇《右玉和她的縣委書記們》（2018）（任監製）山西廣電傳媒集團製作，2018年央一黃金國慶檔播出。獲2019中宣部第十五屆精神文明建設“五個一工程”獎，中廣聯第十二屆電視製片業十佳“優秀電視劇”獎。2020年獲第32屆中國電視劇飛天獎“最佳電視劇”大獎及“最佳導演”提名獎。

39集電視連續劇《可愛的中國》紀念方誌敏烈士誕辰120週年。（2019）（任藝術總監兼執行製片人），江西電影製片廠江西電視台製作，國慶獻禮片。2019年7月4日中央電視台黃金檔播出，獲2019中宣部第十五屆精神文明建設“ 五個一工程” 特別獎、浙江省2019“五個一工程獎”及2019第八屆中國大學生電視節“最受大學生矚目電視劇獎”。2020年獲第30屆中國電視劇金鷹獎“最佳電視劇”“最佳導演”提名獎；同年獲第32屆中國電視劇飛天獎“最佳電視劇”大獎及“最佳男主角”提名獎。

上述電視劇、電影未特別註明的導演均為吳子牛（司馬小加的丈夫）。吳子牛：國家一級電影導演，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專家津貼獲得者。全國首批“五一勞動獎章”獲得者。擔任中國電影家協會理事，中國電視劇導演協會理事。曾獲“勞動模範”，“全國優秀文藝工作者”，“全國中青年德藝雙馨藝術家”，“中國電視劇十佳導演”，國家頒發的“中國電影百年百位優秀電影藝術家”稱號。

中國廣播電影電視部授予《歡樂英雄·陰陽界》1988年度優秀影片獎。司馬小加編劇、吳子牛導演，福建電影製片廠出品。

司馬小加和小朋友在中國駐印尼大使館游泳池

1982年，司馬小加在豎琴獨奏音樂會演奏。

 2019年北廣《人物》週刊34期封面小加和吳子牛

- 未完待續 -

文字 圖片 | 司馬小莘    

編輯 | 外交官説事兒  元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