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王智、袁文康、霍青_風聞
四味毒叔-四味毒叔官方账号-1小时前

■ 本期輪值毒叔****■****
■諸葛奇譚·譚飛****■****

編者按
演員“戲紅人不紅”的現象在娛樂圈也常有出現,很多時候,當演員對角色的演繹非常出色,更多的觀眾可能是記住了角色,而並非演員本身,這是因為演員出色的演技使觀眾更加關注角色本身,忽略了演員的存在。很多更注重角色的塑造和表演本身的演員也會刻意減少自己的流量曝光,只將自己飾演的角色展現給觀眾,這樣的敬業態度也使很多演員被冠上了“戲紅人不紅”的標籤。
總而言之,“戲紅人不紅”在演藝圈裏一定是個褒義詞,它代表了演員專注於表演的態度,對於演員來説,保持對錶演的熱情和專注,不斷提升自己的演技和塑造角色的能力,才是最重要的。今天,《四味毒叔》邀請到了王智、袁文康、霍青三位因為角色而被觀眾記住的演員,聊聊自己對“演員”這一身份的體悟。
一
王智:我想要更多大家記得住的標籤

**譚飛:**都説現在的中生代女演員接戲難、角色少,你自己有類似的困境嗎?當然我説的是參加《乘風破浪的姐姐》前後,參加《姐姐》後你熱度不一樣了,情況會不一樣嗎?
**王智:**我説實話,我目前來説還沒有這樣的困境。我其實很感謝《夏洛特煩惱》這部電影,演了這部電影以後,自己的片約真的是很多,一直處於有工作邀約的一個狀態。所以也有很多記者問過我這個問題,我開玩笑説我這樣回答是不是會遭恨。但是目前我真的還沒有面臨這樣的困境,可能也是因為我自己心態好吧。
**譚飛:**我也跟你一起出演過一個電影,我客串了一個很小的角色,但是好像這個電影到現在也沒放。但這幾年我知道好像王智你有好多作品,但是大家都沒看到,這是不是挺遺憾的?
**王智:**其實我這幾年只是沒有接過電視劇,因為我很想在大銀幕上有一些突破,然後就把其他的所有的邀約都推掉了。但是我發現這幾年我接的電影都沒播,都沒上映,再加上疫情期間,影院也停了一段時間,就讓很多人覺得我一直沒有工作,但其實我就沒休息過。
**譚飛:**所以你還是希望大家能夠看到你的作品的。
**王智:**是的。所以接下來也可能會考慮去接一些電視劇作品。
**譚飛:**電視劇或者網劇,現在很多網劇是很牛的。目前來説,實際上你被很多人所記住的角色是《夏洛特煩惱》裏的秋雅,可能這也跟你所説的中間你還有很多作品未播出有關,在你看來可能它已經是個固化標籤,你對這件事兒從正面看和從不好的方面看,自己分別有什麼感受呢?

**王智:**我特別感謝秋雅這個角色,我覺得大家給我的標籤,其實是那時對我出演這個角色的一些認可和肯定。我也很感謝那個時候很多觀眾給我發了很多私信,那時我真的覺得自己是有代表作了。我覺得標籤固然好,但是你一直都是一個標籤的話,可能我也要反思自己是不是沒有其他的特點能夠被大家記住。我想可能是因為近幾年我沒有更好的角色的突破,讓大家記住我其他的標籤。由於很多作品待播,我不能被大家看到,而參加《演員請就位》是一個短時間之內能跟一線導演、最好的導演團隊去創作和合作一些作品的舞台,讓我能夠被觀眾看到,他們會發現原來你還有這一面、你王智還可以演這樣類型的角色。因為説實話,這幾年我在接的一些戲當中,還是喜劇類型的花瓶角色居多,我唯一演的一個有創造力的角色,其實是《人間喜劇》,跟艾倫合作的,演了一位他的太太,演了一個很普通的一對小夫妻的一些有關生活經歷閲歷的故事…….種種原因吧,之後的角色還是一些喜劇花瓶偏多。
**王智:**對於我自己來説,我其實更想創作更多的有女性力量的角色、參與這樣的一些戲,但是可能目前國內這樣的劇本並不多,合適的角色不多,我覺得寫女性題材的也不多。我也希望未來的一些製片人、導演或者是編劇,能多寫一些這樣類型的,也別都寫小花了,多寫一些中年女性這樣的角色和題材,讓大家看到更多的這樣的作品,我覺得可能我們才有更多的選擇。
**譚飛:**其實秋雅這個角色距離現在也有不少年頭了。
**王智:**我們應該是14年拍的,然後15年上映的。
**譚飛:**其實這幾年大家一直在説王智的時候就是會説“秋雅”,你就是那個校花。演員和某一個角色綁定,一方面是大家所説的演得深入人心,另一方面可能真的會限制你的戲路。包括像你剛才説的,為什麼現在的製片方都想請你出演類似的角色?或者説為什麼觀眾只能接受你演類似的角色?你怎麼看待這個矛盾?
**王智:**這有好的一面,也有弊端。當你想去嘗試另外一種角色或者有所突破的時候,可能大家給你的定義卻還是秋雅那種花瓶類型的角色;但是如果觀眾不給你這個標籤的話,那説明你演得不夠好,讓大家沒有記住。所以未來我想創造更多的、能讓大家記得住的標籤,像騰哥一樣。我覺得騰哥真的很厲害,你看他演《夏洛特煩惱》的時候,他的夏洛就讓人一直記着,包括之後的《西虹市首富》裏面的王多魚,還有之前小品裏的郝建,他演的每一個角色的名字都能讓大家記住。
**譚飛:**關於未來的可能性,如果最壞的結果出現,就是説最難聽的一種是“秋雅是王智的表演最高峯了”,你會怎麼看?

王智:其實我不想給自己一個這樣的一個設定,因為我覺得未來我的可能性還有很多。未來的事誰知道呢,我還是不想被定義。我覺得定義也挺好的,只是未來可能希望大家給我“更多的”定義,這樣的話我就會出現更多的能讓大家記得住的標籤。
**譚飛:**你希望大家給你一點兒耐心和寬容,讓你用其他角色進入到他們的內心。
**王智:**可以這樣説吧。
二
袁文康:我的每一次表演都無法複製

**譚飛:**但是確實也有一個我們現存環境的尷尬,文康是一個有特點的男人,但是他存在感可能沒那麼強,因為不夠太帥。很多人會問袁文康是誰?我們直接臉熟,但不會太有一種記憶度。關於這個事兒你有沒有苦惱過?
**袁文康:**我沒有太多苦惱,我覺得其他人見到你的時候,都能説出你的角色,説出你角色的名字。每個人其實你要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你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你也就不會有那些苦惱。
**譚飛:**所以你不會想讓袁文康覆蓋在角色上,在它下面就行了。
**袁文康:**在它背後多好。因為你們看到它就可以了,你不要記得我,也不用記得我。因為你們已經記住了我創造的那個角色了,我覺得這個就是對演員最大的一個尊重。
**譚飛:**那講一下《賢妻》。就是美國那個滿頭白髮特別牛的演員,8次提名奧斯卡都沒拿獎,但她演戲演的太好,她的一段淚有各種信息,但你都能很有層次的看出來,所以我覺得文康你就是一個不特別在乎世俗名利的這麼一個人。
**袁文康:**我覺得現在挺好的。
**譚飛:**那對於那些跟你同時出道的那些人可能沒有你演的好,但是好像大家一説到他記憶度就會更高,你會不會偶爾會有這樣的一個看法?

**袁文康:**也沒有,因為你在看這個人作品的時候,有時候就是很服氣,他就是很好,如果真覺得不好,那可能是我落伍了,但是觀眾喜歡這個東西,我就經常這樣想,因為你必須得從失敗中獲取經驗。我也有微博,但是不總上,我覺得我不太懂怎麼交流,裏面有很多人有各種各樣的心理,他希望通過一個東西來滿足自己的心理。如果有人會care這個東西的話,那我推薦他看一下《烏合之眾》。因為《烏合之眾》裏面有一部分是講個體心理學的,當你關注於自己個體心理健康的時候,其實你在往這方向發展的時候,你是看不見這些東西的,他們干擾不了你,你還是要往自己的這個路上走,我有太多事情要做,我沒有時間管你這些事兒。
**譚飛:**就主要精力還是集中於表演的。
**袁文康:**對,在專業上,我們就是一手藝人,把你該乾的東西幹好就完了。但是在這個東西上面,其實你有時候反思自己,還是有很多東西是你不擅長的。就比如我過去形體很差,駝背,腿腳不是太靈活。那我就是通過業餘時間去練散打,隨時都要準備着。
**譚飛:**得身手敏捷。
**袁文康:**對,你還是要去實驗,就是拿自己的身體去做實驗。
**譚飛:**那你剛才也説了,你對自己定位叫手藝人。我相信你是想演到80歲、75歲,能演多久是多久,等你到8旬的時候,像肖恩康納利那種,他永遠就是記住他藍色的眼睛,到了80歲的袁文康,你覺得大家應該怎麼説這個人呢?是個手藝人袁文康,還是?
**袁文康:**你看肖恩康納利也是一直在使勁要擺脱掉自己007的那個東西,他一直在為之而奮鬥,我覺得他一直在不斷地演戲支撐他的這個點非常的重要。
**譚飛:**就不斷地演。

**袁文康:**對。因為其實有時候就像禪修和過去那些苦行僧一樣,有兩個讓我看得熱淚盈眶的電影,一個是《阿甘正傳》的那個導演拍的《雲中行走》,走鋼絲的人,雲中漫步。
**譚飛:**走鋼絲那個特別牛。
**袁文康:**當他踏上那根鋼絲的時候,這個世界突然就平靜了。只有你自己和這個世界和這條鋼絲,就像我們有時候演戲一樣,你就是走在這根鋼絲上,你不能有一點偏差,要不然就墜入深淵。我看到那兒的時候一個人窩在沙發,窩在那個凳子裏,抽泣了5分鐘,也不知道為什麼?人家通過一部作品讓全世界人瞭解,作為一個創作者的難處。所以我腦子裏突然就想起我以前看的那個雕塑,《囚徒》它立在博物館裏。雖然是大師的遺作,但是沒有人看得懂。大部分還是去看三尊,最主要的是拍照。
**譚飛:**名氣太大了。
**袁文康:**所有人走過它就走過了。
**譚飛:**不知道它的價值。

袁文康:對。那一刻你知道這個才是他想要表達的東西。他所有過去的大衞也好,什麼也都不是,那個都還是別人想修改過的東西,只有那一刻你跟他相通了。還有一部電影《霧中風景》。我剛看完的時候,我沒有那麼大感觸 ,我定在那一會兒,我站起來想回頭給自己泡杯咖啡,走向窗口的時候,突然到了桌子邊有個依靠的地方,我靠在那呆了一分鐘,我覺得自己快起不來了,這就是一部藝術作品帶來的力量,它沒有那麼猛烈,但是它能持續很長時間,它能在你心裏迴盪很長時間,那我希望以後我自己的作品也應該是這樣,你作為表演者,不要急於名成功就,我們都是走在這個路上的人。
**譚飛:**其實每個人都在尋找高峯。往往就是期望它但又得不到,但是在得不到,得不到,得不到多次累加之後,可能就得到了。
**袁文康:**得不到多美好。作家寫愛情永遠是得不到的,愛情的結尾都是悲劇,它都是得不到的,而有時候你不要直接告訴他們這就是愛情。拍《胭脂》的時候,我就跟趙麗穎説,我們倆是師徒情,我們倆絕對要把那種男女情拿掉。那讀書人知道師徒情是什麼,就做了一個扣。她會演得很順暢,她會把所謂累贅的東西全部拿掉,我説你就演你自己,不要在意自己沒有學過表演,我説我也是半路出家的,跟你一樣。你就是要給她這種自信,因為她身上有一種生命力,你會從比你年輕的那些演員身上收穫到很多東西,只要你細心觀察,你就能獲得很多的力量。這種東西比你學一個什麼技巧,影響你的時間更長。就像你演到一個好的人物,像蔡和森他身上那種精神,這種偉人身上的精神,其實如果你把它吃透了,放到你身體裏,真的可以影響你很長時間,包括在生活中,它也會讓你的生活變得越來越好。
**譚飛:**所以,我也希望看到文康對錶演的追求,第一是永無止境,第二就是早日找到比較吻合自己標準的更好的東西。我是感覺到你對原來作品是既滿意又不滿意,你永遠是自己在自我革新或者自我修正一些東西,這也是個學習的過程。

**袁文康:**對,就是你也在成長,我現在可能看這個東西,我覺得挺好的,可能再過幾年我覺得就不好了,我覺得應該還有更好的方式。就像《集結號》中的那個角色,演完很多年,我還在想那場戲要是那麼演就好了。但是再回頭你再看的時候,發現有些東西它沒有辦法複製,你的青澀沒有辦法複製。
**譚飛:**生命不能兩次經過同一條河流。
袁文康**:**對,所以它就是這樣。遺憾吧?也遺憾,但是它那種遺憾感還能夠不斷地推着你往前進。
三
霍青:只要觀眾記住角色説明我的工作成功了

**譚飛:**很多人會説霍老師是劇拋臉,覺得霍老師入行這麼多年,沒有大紅,沒有爆紅,你覺得紅與不紅在你心中是一個什麼樣的體會?
**霍青:**我覺得對我來説可能年輕的時候想過,會幻想自己會不會紅或者什麼的,這人越到一定年齡就心越沉了。
**譚飛:**看淡了。

**霍青:**對。我現在有這麼一感覺,蘇軾説,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我覺得每一天一定要做點有意義的事情。比如每天我們談談話,談談我的心得,我的想法,甭管我對不對,您給我糾正一下。比如我們今天這種訪談,我覺得就是特別有意義的事情,或者我鍛鍊身體,健健身,看看書,或去思考一個什麼問題,這一天很快就過去了。所以我覺得能夠在每一天把自己乾的這些事情幹好了,這是最有意義的一件事。每接一部戲,把這個角色演好了,中期在現場拍攝,後期再想一想有沒有更完美的,第二次再拍攝的時候能不能有所補救。我覺得作為一個演員來説,只要你心不老的話,藝術壽命永遠不會老。
**譚飛:**其實我覺得你蠻適合演《掃黑》這種劇的。很適合裏面的那種計謀高深、特別會盤算的角色,我覺得你是我看到的中生代演員中獨一無二的。很多人説霍老師你演的角色比你本人出名,那對這個現象你怎麼看?也有一些人説這角色更出名不是更好嗎?我不在乎我個人是不是更出名,你怎麼看?
霍青**:**我覺得這是對的,我們在中戲上學的時候。老師一直教導我們要愛心中的角色,不要愛角色中的自己。雖然是一個套話,但是觀眾能夠記住這個角色,就證明我工作沒有失敗。
**譚飛:**其實沒有什麼遺憾,可能比叫我霍老師更高興。
**霍青:**對,哪怕都記混了我都高興。
**譚飛:**但你生活中經歷過這種事情嗎?
**霍青:**經常有,有時候到一個餐廳或者到一個超市,他就會説你好像來過?我説對,來過,我老來。那天我們去參加選舉投票,然後我就去簽字,我一簽字簽完了以後,他説您籤裴如海也行。
**譚飛:**這是挺凡爾賽的。
**霍青:**觀眾他就是記這個角色的。
**譚飛:**對,就説明演得好,讓大家深刻,也説明你的創作被認可了。

霍青:對,您覺得這個角色人家觀眾沒記住你名字而記住角色,其實這是觀眾對你的褒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