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過年的,來都來了,都是親戚!”_風聞
张佳玮-作家-26分钟前
阿朱與蕭峯在塞上放牛牧羊,將到歲末時節,彤雲沉灰,紛紛暮雪。阿朱便與蕭峯商議,要待回家過年。
蕭峯聽了躊躇;阿朱也知蕭峯素不喜此等虛禮,便道:
“大哥,我們便只去小鏡湖,見一見爹孃便是。料來那裏別無旁人,最多是段公子在彼,奉陪我父母。那是你三弟,見見不妨。”
蕭峯暗思小鏡湖幽靜,只去與段正淳、阮星竹拜年,諒來不妨;又久不見段譽,思念得緊,便一口答允。夫妻二人將牛羊託付了近鄰,離了塞上,南行中原。
不一日間,到得小鏡湖。二人故地重遊,回想昔日,恍若隔世。蕭峯眉開眼笑,阿朱目光流轉,又是一番旖旎。
到得段正淳與阮星竹居所門外,但見竹舍素淨,靜悄悄地。蕭峯暗想:“我那岳父段王爺,卻也真會享清福,卻不知正與阮家岳母怎麼的風流快活。”
阿朱待叩門時,忽聽得一聲響亮,蕭峯吃了一驚,卻見竹林上空,飛起百來朵煙花;竹舍大門吱呀呀開處,兩廂抖開一副對聯,道是:“塞上牛羊許約,燭下耳鬢廝磨。”
中門老大一羣人,各自哈哈大笑,湧將出來。蕭峯舉目看時,盡是中原舊識。段正淳與阮星竹當先搶出,笑容滿面,後面段譽、虛竹一起跟將出來。
蕭峯一時手足無措,方道:“段王爺,這是……?”段正淳已經大聲道:“我這對嬌女賢婿,難得回來過年。阿朱既與我説知,我怎能不多喚幾個人,熱鬧熱鬧?”
段譽道:“是啊!我想念大哥,料到二哥亦如是!所以約了二哥前來!”
虛竹道:“正是!大哥也忒煞生分,只約了三弟,卻不來見我!我還怕大伯父不知,特意知會了少林寺,請了大伯父前來!”
蕭峯尚未開口,左邊繞出丐幫羣雄,吳長風大聲道:“幫主既回中原過年,卻不告訴我們眾位兄弟!啊呀呀!豈有此理!”
右邊卻閃出朱丹臣等大理羣臣,道:“喬幫主當年在小鏡湖救我主僕性命,我等尚未拜謝!難得今日相聚把盞!”一羣人推推搡搡,擠擠挨挨,親親熱熱,已將蕭峯推進大門去。
蕭峯進得門來,抬眼看時,卻見屋中盡是親友。段正淳諸位夫人、段譽諸位妹妹、丐幫羣豪、大理羣臣、中原羣俠、虛竹麾下三十六洞主七十二島主等,悉數在座。蕭峯少不得一一拜禮。少林諸位僧人打個稽首也就罷了,偏是丐幫羣豪,左邊“幫主與我飲了這杯。”右一個“我尋來花糕也似好牛肉,進獻幫主。”蕭峯一時接不過來。正在七手八腳之際,段譽覷個空子,附着蕭峯左耳道:
“大哥,好教你知曉。本來阿朱妹子只教我、我父親與阮阿姨前來過年,不料我母親翻他手機記錄,知道了,在羣聊裏一説,其他諸位阿姨一發都知道,不肯讓阮阿姨獨佔了我父親,卻一起來喧着過年,諸位妹子自然也跟來了。這都是兄弟不好,大哥勿怪。”
蕭峯未及開言,虛竹附着蕭峯右耳道:“大哥,本來兄弟也想偷偷地前來與大哥相會,又去拜一拜少林寺諸位師傅,地圖瀏覽記錄被烏老大知道了,他那大嘴巴,自然三十六洞七十二島都知道了。靈鷲宮門下好漢,大多久慕大哥英雄,一發起鬨,非得來一遭;説不得,大哥且敷衍了吧。過了這一茬,小弟再行謝罪。”
蕭峯被一羣人拉拉扯扯,坐到席間;回看阿朱,早被鍾靈、木婉清、阿紫、王語嫣等妹妹拉去説姐妹私房話了,哪裏尋得着?卻見自己父親與慕容博坐在席邊,旁邊卻坐着慕容復與阿碧。蕭峯與慕容復雖無深仇大恨,但彼此並不投緣,到此頗為尷尬,卻見蕭遠山一手拉着慕容博,一手拉着慕容復,大聲道:“峯兒來來,先見過你慕容叔叔!”貼了過來,卻附耳對蕭峯道:
“峯兒勿怪,慕容博與我同拜在掃地神僧門下,朝夕相處,神僧不許我二人理會外務,只用一個手機收信息,什麼都瞞他不了,卻不過情面。你們談吧。”
慕容博笑道:“我一個老頭子,哪有什麼好談的?只請蕭大王多點撥點撥我這劣子。”蕭峯剛與慕容復見過了禮,阿碧便搶着道:“喬幫主,你照顧我阿朱姊姊,我還沒多謝你呢。我家公子爺也有話與你説知。”蕭峯被三五重情面裹着,哪裏還推拒得動?只得與慕容復見禮拜年,卻聽慕容複道:
“蕭大王,我如今這個大燕融資計劃,卻非比以往;模式很是成熟,一本萬利,你聽我一一道來……”
蕭峯方聽得這幾句,身後卻又觥籌交錯,遞過酒來。
卻聽風波惡道:“喬幫主,兄弟新練得幾招刀法,不知一會兒散席後,是否可與蕭大王切磋?”
阮星竹道:“峯兒,你與我那阿朱孩兒,卻待要幾雙兒女?我這可厚着臉皮,想要當外婆啦。”
南海鱷神道:“哈哈!若你生了孩兒,自然是拜在我南海派門下!你二弟是我二姐的孩子,你自然是我的晚輩!我師父也便是我的晚輩!你的兒子,自然該叫我師祖爺才是!”
陳長老道:“喬幫主,你身在塞外,丐幫幫主之位,到底空懸;過年之後,還當由你擇定幫主,才好開展日常工作啊!”
完顏阿骨打道:“蕭大哥,你讓兄弟好找!兄弟本當你中原事畢,便當來長白山與兄弟相會,不料你卻與阿朱姑娘塞上放羊去了!來來來,快喝了這一袋酒!”
宗贊王子道:“蕭大王!我家明王代我跟您拜個年!兄弟近來正要營造環祁連山畜牧帶,聽聞你如今塞上牛羊,繁衍甚多,是否有意加盟呢?”
遊坦之道:“蕭峯!適才你沒進門時,阿紫姑娘就在這席;你一進來,她便不知哪裏去了!你將她藏去哪裏啦?”
雲中鶴桀桀笑道:“蕭大王,聽説大遼皇帝陛下有個寵妃,叫做穆貴妃,容貌倒不算特別出眾,卻深得寵愛;這女子定然有其他妙處?來來飲了這杯,好與我説知……”
蕭峯被灌得七葷八素,頭暈眼花。若單是飲酒,劇飲千杯,於他不過尋常事;然而眾口喋喋,眾情敦敦,他卻應付不來。好容易段譽虛竹吳長風代他頂了數杯,蕭峯推説要解手,搶出側門去了;臨去之時,卻見阿朱被段正淳諸位夫人圍住,左一個“何時要孩子”,右一句“孩子拜哪個師父”,前一個“有沒有合算的遼國貂皮代購”,後一個“這個胭脂是哪裏產的”,蕭峯也只索嘆一口氣罷了。
出得門來,仰頭一籲,但見星斗滿天,綠竹離離,夜氣清新之極。蕭峯仰頭看天,心中卻想到另一番光景:
倘若當真過年時,小鏡湖只有段正淳、阮星竹與段譽,加上自己與阿朱,五人一席,紅爐熱酒,湯濃肉香,卻又是另一番光景。段正淳與阮星竹自然也不會多問,段譽也必然輕聲柔氣,一家人温酒而飲,時聞雪重竹折之聲,卻是何等旖旎温馨光景?
正在此時,聽得背後腳步聲響,蕭峯迴頭看處,卻是包不同。蕭峯輕嘆一聲,苦笑道:“包三先生,我錯了,實不該逃席,這就回去便是。”

卻聽包不同道:“非也非也,蕭大王全然錯了。”
蕭峯道:“哪裏錯了?”
包不同道:“第一,我不是來抓蕭大王逃席的。你愛逃席便逃席,我管不了。”
蕭峯苦笑道:“是了,包三先生特立獨行,不比我那些親友,將我團團圍住……”
包不同截口道:
“第二,蕭大王又錯了。你自然想了:於你這樣熱血直性的好漢,卻難過得一個清淨年。其實啊,裏面眾人中,雖有不成器的,順水摸魚,胡問亂道,卻也有些,並不存歹意。蕭大王,你只道是眾人都給你面子,推拒不過。其實啊,大家又何嘗想圍着你蕭大王轉,讓你難堪呢?這便是人多的壞處。一二好友相聚,聽雪飲酒,彼此知心,可以默而不言。比如你和我阿朱妹子在塞外,那自然快活了。只是親友多了,倘若再冷清,大家便覺得面子上下不去。有人自然不懷好意,不識深淺,有些卻也是生怕冷落了你。既沒法問你塞上牛羊,風光幾許,也只好沒話找話,問你幾十百遍;人再一多,本來不該問的,也問出來了。便是外人,也跟你親熱了起來。其實啊,你逃席出來,於他們未嘗不是鬆一口氣,不必再吃辛吃苦,掙着這一派熱心腸?須知過年嘛,最怕冷場,最要緊的便是大家都下得來台。且在這裏多看一會兒星星,容屋中諸人,也緩一口氣。”
蕭峯道:“包三先生高論。果然如此。”包不同道:“第三,蕭大王又錯了。我包三高論沒有,低論倒是不少。説這番話,雖是為蕭大王解憂,卻也別有用意。”
便堆下笑來,道:“蕭大王,我女兒包不靚乃是你的擁躉。正要請蕭大王給她發個過年短信,附帶你和阿朱妹子的美照,如何?過年嘛,最要緊的便是大家都下得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