崢嶸歲月系列（12）——爸爸的回憶_風聞

    晚年，爸爸經常沉浸在對戰爭年代經歷過的戰鬥、生活等情節回憶中。斷斷續續跟我講了不少感動的故事。

    下面，儘量以爸爸的口吻敍述。

    1. 就怕打阻擊戰！部隊不能機動。明明打不過，但是命令就是命令，不讓你撤，就只能死抗。反正扛到最後，全都交待在那兒了。

     打淮海戰役時，我帶着部隊打阻擊。一個營，半天時間，4個連打掉了2個半連。全營21名連以上幹部，光榮了17個。五蓮的連長、指導員，多好的人啊！才20啊！膠東人。多聰明，機靈，就這樣沒了。把我給心疼的！（説到這些時，老人的眼圈紅了，聲調都哆嗦了……）

    團裏下令撤出戰鬥。我就是不撤。團長跑到陣地。我跟他扯着脖子嚷嚷：“你好好看看！那麼多弟兄躺在那兒，你讓我怎麼撤！！……”團長沒有辦法，讓（他的）警衞員把我拖下去。他親自指揮剩下的人撤。

    回到駐地，面對空了一多半的揹包，整整齊齊地排在那兒，我難過得一天沒有吃飯。唉……

    2. 打仗，就怕拼刺刀。只要有丁點辦法，也不會拼（刺刀）。一旦拼上刺刀，説明這陣地守不住了。與其放棄陣地，當逃兵，上軍事法庭，還不如戰死，落個烈士稱號。家屬以後的生活就有保障了。政府對烈屬還是很負責任的。

    新兵進來後，要學習拼刺技術。在濰坊時，我那個營的新兵，一個月的訓練下來，把右腋那塊軍裝都磨破了。就是練出槍動作給磨破的（説着，老人站起來，比劃着出槍動作。然後拍拍右腋下，示意磨破的地方）。

    3. 戰爭期間，連隊指導員的工作可簡單了，就是防止逃兵！如果只是人跑了，沒有帶武器，還好點。任務緊張時，就算了，跑就跑了吧。但是如果是帶着武器跑的，就必須派人追回來。有時，追的人也跑了。那就再派人追。

    南下後，部隊裏許多山東兵捨不得離開家鄉啊！加上進來不少俘虜兵，指導員工作再跟不上，離開隊伍跑回家的不在少數。

    聽軍裏通報，103師（爸爸在105師）跑了一個機炮連。把機槍都帶走了。連長、指導員也跟着跑了。我這裏，就跑了一個班。長槍留下了，就帶幾把短槍。連裏請示追不追？我知道這個班長，沒有文化，家裏有個60多歲的老孃和一個腿腳有毛病的兄弟。就跟指導員説，算了吧。讓他回去孝敬老孃吧。

    其實，很多逃兵是跑不掉的！手裏沒有路條，早晚會被抓回來。打淮海戰役時，一營剛剛上去，讓敵人的坦克來回一壓，陣地沒有了，部隊全打散了。教導員扔了槍，跑了！因為跑的急，連身上的軍裝都沒有換。沒幾天，就讓人家押了回來。

    （回來後給處分嗎？）

    沒有處分。就是當不成官了。下放到連裏當個普通戰士。後來部隊進了杭州，他還在連裏當戰士。

1953年，爸爸賀短德全在南京軍事學院出入證上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