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好貨幣、税政和生態農業已經沒大用了_風聞

關心經濟的朋友常在網上看到三位經濟方面的意見領袖。一位是姓馬的外籍女士，論述以貨幣和資本為主。一位是姓盧的先生，身居特區，經常談論税政改革。還有一位是姓温的大學教授，“三農”專家，主張推進人與自然和諧發展的新農業經濟。

這三位意見領袖的觀點，我覺得方向是正確的，值得肯定。他們的意見也是重要的，應該嘗試推進改革。但是，我認為他們的建議已經不足以扭轉形勢了。雖然想法是好的，會有一定作用，但是已經不能治好病了。 

先説馬女士和盧先生的觀點。他們分別從貨幣、資本、金融、税收等方面闡述國家應該對財富進行強力管理的觀點，要求對財富分配進行調整，對內提高百姓收入，提振消費，對外實施離岸貨幣和在岸貨幣的隔離管理，推動人民幣國際化。 

首先，這些觀點是對的，但為什麼説已經沒大用了呢？因為它們沒有觸及財富分配的底層規則，沒有掌握財富分配的主動權，沒有獲得終極權利。這個終極權利其實就是從“生產資料的所有權和使用權”派生出來的“勞動力定價權”和“商品定價權”。

只要掌握這三個權利，我不管你把貨幣給誰，税怎麼收，我靠掌握真實財富，即生產生活物資的生產與銷售，就能完敗你的各種財富轉移努力。

你即使印很多錢，都給別人了，他們要是想換物資，也得到我這裏來，按我的價格購買。 

如果我不要他們的貨幣，要求他們到我這裏來打工，然後我發工資給他們，他們才能買我的產品，那麼，貨幣的發行權在我這裏，勞動力的價格也由我制定。

這就是“財富生產”是權利的重要源頭，是錢、金融資本和税收的控制閥門的原因。如果政府不控制生產源頭，而是隻靠錢、金融資本和税收來調控財富分配，是不行的。它只能依賴資本家的配合。而資本家願不願意配合，取決於有沒有好處，傷不傷及利潤和利益。

因此，在經濟增速較高，利潤較多時，資本家對政府調控財富分配雖不願意，但還能忍受，畢竟還有錢賺，可以配合。但是，如果經濟增速持續下滑，利潤連年下降，那麼資本家就不願配合了。他們會用勞動力定價權和商品定價權來對付政府的貨幣手段和税收手段。你印錢直接發給老百姓，或者提高税負，我就壓低勞動力價格或提高商品價格來彌補這些損失。 

如果政府用最低工資、勞動保護法和價格管理等手段來約束資本家，那麼資本家就會動用“生產資料所有權”來反抗。其實質就是，不光你工人可以罷工，我資本家也可以“罷工”，而且可以國內外聯合。讓你政府在全球經濟中因為打壓資本而被聯合抵制。除非你能讓全球勞動者也聯合罷工，或者你能孤立於世界之外。 

至此，人們就能明白西方意識形態的重要性了。它用自由民主來裝扮的資產階級思想，通過對人羣的分化和聯合進行精心設計，掌控了思想，掌握了生產資料所有權，繼而控制了勞動力定價權和商品定價權，最後擁有了財富的支配權、調配權，直至政治統治權。

再來説一下温老師的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新農村經濟，為什麼是沒有大用的。

首先，我想説，温老師的初衷是好的，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經濟模式也是有價值的，應該探索推進。但是想用它來解決目前的經濟問題，我覺得難以成功。 

因為中國正是温老師説的那個開放經濟體。買全球，賣全球的製造業大國。我國既需要從全球採購原材料，又需要向全球出售商品，所以我國是個開放市場，不能拒絕外國產品的進入，特別是我國還不具有絕對優勢的農產品。 

於是，為了打開國際市場的大門，我們也必須敞開自己的國門。我們出售優勢的工業製成品，同時允許農產品和服務業產品進入我國。

可是，隨着全球經濟的下滑，外需減弱，工業品銷售困難，需要轉內銷，用“內循環”來代替“外循環”。這就一面導致工業品和城市人口的過剩，一面要求農業和農村大發展，去承接冗餘的工業品和城市人口。用“三農”的繁榮來接住（即交換）外需不足導致的過剩生產力。

於是，温老師看到城市裏的過剩資本在胡作非為，就建議推動“三農”建設，用人與自然相和諧的多業態農村經濟來構建完善的“內循環”，從而解決問題。

但是，温老師沒有想到的是，城市冗餘資本如果下鄉是要追逐利潤的。那麼，他倡導的新農村和新農業能不能產生足夠的利潤，吸引城市資本離城下鄉呢？

我覺得是比較難的，實際情況似乎也如此。新農村建設搞了好些年，成績斐然，但沒有改變經濟形勢。這是因為，我們需要開放自己的市場，讓國際農產品進來，那麼會有很大一部分財富被國外企業拿走。而我們冗餘的城市人口，主要是工業人口，不得不回鄉或下鄉安置。而這些人口在進入農村後，會讓農業資源的人均佔有量大大下降，無法形成大農場式樣的經營模式，即人少資源多，人力成本低。 

而無法形成大農場模式，就不得不變為小農經濟，以及所謂的特色農業經濟。而小農經濟和特色農業經濟的盈利情況堪憂。一般來説，小農經濟效率低，成本高，一年累到頭，掙不了幾個錢，消費不了多少城市工業品。而特色農業受自然條件的限制，肯定規模也不大。強行做大會對當地環境產生不良影響，又算不上人與自然和諧相處了。同時，資本離城會影響城市房價，造成金融安全隱患，所以也被城市反對和阻攔。 

因此，局部的成功案例很難大規模複製，導致温老師説的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新農村經濟盈利困難，或者不穩定，風險大，無法吸引城市裏的過剩資本大規模下鄉，去建設新農村。繼而，城市裏的過剩工業和服務業人口也難以回鄉或下鄉，去從事農業經濟。最後，無法完成內循環，承接過剩的工業品，只能湧入服務業，去送快遞，開網約車，密密麻麻搞直播，依舊卷得要死，累得要命，怨聲載道，還沒有扭轉經濟形勢。 

其實，温老師的設計要想成功，前提是關閉國門，不讓外國農產品進來。那麼，所有城市工業品除了交換服務業產品外，只能與農村的農產品進行交換，不換就作廢了。這才能把農產品的價格提高，把盈利提上去，資本才願意下鄉。最後通過市場機制，把第一、二、三產業的比例調整好，平衡發展。但是，這種情況顯然不會發生。因為國門難以關閉，我國也是個爭取全球發展，想獲得全球地位的大國。 

另外，就是我國的農業科技突飛猛進，本國農產品可以把外國農產品統統擊敗，拿下本國農業市場，那麼也能承接過剩生產力。但現實情況是，這種局面還沒形成，還需要不少時間，而當下的經濟難題已經等不及了。

所以，總體來看，通過貨幣、税收、金融、新農村……等辦法來解決當下的經濟問題已經越來越困難了，或者説希望渺茫，至少是十分不可靠的。繼續堅持這些辦法，只能是一種賭博，一種被動地等待。等待奇蹟的出現，老天爺給活路。

但實際上，我們並不需要老天爺給活路，我們有辦法解決經濟問題。其中的門道就是人們忽略了導致當前局面的一個核心問題。它就是資本在私人手裏，企業和就業主要在私營部門，而資本是需要利潤的。當經濟增速連年下滑，收益日漸減少後，資本必然不斷退出經營，讓生產資料停止運轉，讓勞動者失業，這才導致了經濟越來越不好。

而盈利主要靠開源節流，也就是“科技創新”以及“人力成本降低”。但是這兩項已經接近極限了，短期內無法改善。表現就是勞動者被壓榨得太狠，工作和生活壓力巨大，結婚和生育的意願都明顯降低了。同時，科技創新也到了高級階段，開始被美歐科技強國所忌憚，遭遇封鎖和打壓。他們科技創新遇到的難題，從零到一的突破，也同樣成為我們的難題。 

所以，開源節流實際上被相當程度地“禁錮”了。我們一直倡導的在發展中解決問題，實際上難以實現，因為沒有足夠的利潤去解決問題了。再堅持舊模式，只能讓問題不斷惡化，加速惡化，且危害會成倍增加。比如用擴大債務來維持現狀，結果導致金融風險的急劇擴大，讓經濟在苦苦支撐中變得越來越危險，越來越可怕。

這種兇險的感受實際來自於“生產資料的私有化”。因為，私有資本必然導致競爭，競爭必然追逐利潤，利潤不足必然加劇競爭，競爭必然淘汰落後產能，產能減少必然增加失業，失業擴大必然降低消費，消費降低必然讓產能過剩，產能過剩必然讓企業減薪裁員，減薪裁員又讓消費更低迷，產能更過剩，迫使企業繼續減薪裁員，造成惡性循環，毀壞經濟循環，最終毀掉經濟。

所以，當科技創新乏力，利潤不斷消失後，如果人力資源被壓榨到極限，還是不能挽救經濟的話，剩下的就只有改變生產資料的所有權和使用權這條路了。其他辦法都是隔靴搔癢，自欺欺人，只會耽誤病情。

因為，改變生產資料的所有權或使用權後，生產資料的運作不再為“利潤”而行動，變為以滿足人們的“需求”為目標。這樣一來，即使利潤減少，甚至沒有利潤，生產資料也不會停止運轉了。這將使財富源源不斷地產生，並更加人性化地分配，去滿足人們的需要，讓經濟恢復生機和活力。 

目前的經濟問題，就是利潤綁架經濟的結果。讓科學技術和自然資源在能夠滿足生產條件的情況下，卻出現經濟困難的反常現象。以及失業人口增加，倒閉企業增加，生活和生產都有需求，但就是無法對接的怪現象。

馬女士、盧先生和温老師的建議都值得繼續探索推進，但是要想解決問題，靠他們恐怕不行了。如果科技創新沒有重要突破，經濟增速不能止跌回升，人們將不得不把目光轉向計劃經濟，轉向生產資料的所有權和使用權的調整，迫使生產資料改變運轉的規模比例，更多地為“需求”去生產，而不是為“利潤”去生產。

我覺得，要想避免金教授説的大爭之世，避免戰爭發生，估計不得不從計劃經濟和生產資料所有權方面想辦法了。否則，全球經濟形勢繼續惡化，難保不會再次發生歷史性的大規模戰爭。這將是人類歷史的又一次悲劇，人類智慧的又一次慘敗。

參考文章：

《市場經濟是怎麼週期性“自宮”的——兼論政策失效與極左》

《“看不見的手”到底是什麼？》

《一文説清“資產負債表衰退”的原理及解決辦法》

《債務經濟為什麼不能拯救市場經濟》

《呼籲“救市”實為呼喚“計劃經濟”》

《從“擴大消費”談經濟模式和生產資料所有權變革的歷史洪流》

2024.03.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