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黑幫教父:阮經天沒演出我的萬分之一_風聞
视觉志-视觉志官方账号-你陪着我的时候,我没羡慕过任何人1小时前
作者 | Muse
來源 | 視覺志
《周處除三害》火了。
火得一塌糊塗。
有人説,如果它在春節檔上映,將橫掃所有大片,狂攬數十億票房。
《周處除三害》的火,離不開主角陳桂林亦正亦邪的人格魅力。
以暴制暴。
以殺止殺。
他是黑社會,是殺人犯,但一如《狂飆》中的高啓強,也是一個令人惋惜的角色。
惋惜他走上不歸路,惋惜他顛簸的命運。

圖源:《周處除三害》預告片
回到現實,陳桂林的原型是台灣竹聯幫的殺手劉煥榮,據説他曾犯下華銀搶案和菲律賓陳氏滅門案,手握數條人命,被警方列為**「十大槍擊要犯之首」**。
可當他被判死刑時,社會各界為其奔走,只願法官槍下留人。
因為他和陳桂林一樣,所殺之人,皆為惡徒。



上世紀四十年代末,敗退的國民黨發起大規模遷台行動,萬千百姓只得背井離鄉,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台灣省。
劉煥榮的父母,就在其中。
1957年,劉煥榮在台中市北屯區的一座眷村出生。
所謂**「眷村」,是遷台行動中的軍人及其家屬抵台後安頓的地方。隨着曾經的身份化為泡影,他們被當地人蔑稱為「外省人」**,更有甚者將其罵作「外省豬」,肆意地欺凌他們。
劉煥榮和眷村的其他小孩,便是在這種壓抑的環境下長大,為求自保,他們學會抱團取暖,養成了講義氣的性格,但凡哪個同鄉被「本省人」欺負,都會組團報復回去。
六七十年代的台灣,全島黑幫林立,到處遊蕩着收取保護費的流氓分子。劉煥榮的父母開了個水果攤,隔三岔五就要被“光顧”,錢沒賺着,倒貼了不少。
劉煥榮好幾次想反抗,但畏於對方人多勢眾,只得忍氣吞聲。

這時,有朋友跟他説可以加入幫派,有幫派做後台,就沒人敢輕易地找你家攤位的茬了。
劉煥榮稍微思索了一下,便覺得可行。
起初,他加入了小有名氣的圓環幫,希望老大能照拂自家攤位,誰知自己是羊入虎口,反被圓環幫當成上供水果和保護費的提款機。
劉煥榮轉而加入了一個由眷村子弟創立的小梅花幫,因為練過武、身體強壯的原因,他被老大看中,不僅自家攤位有人罩,還接到了收賭場保護費這種油水最多的活。
但劉煥榮人老實,每次都將保護費悉數上交。
他本以為生活就此安定下來,白天上學,晚上收保護費,等畢業就可以脱離台中這座泥潭。
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一天,劉煥榮的同村子弟被人欺負,講義氣的他挺身而出,不小心用棍棒打折了對方一人的腿。

怎料對方不講道上規矩,報了警。
面對抓捕自己的警察,劉煥榮慌不擇路下將其打傷,事情立馬嚴重起來,前者也就關個十幾天,後者要判十個月,害怕坐牢的他連夜逃離了台中。
直到父親寄來一封信,喊他回去。
出於對家人的信任,劉煥榮結束了東躲西藏的日子,回到闊別已久的家。
他沒想到的是,自己最信任的人竟然會“背刺”自己。
晚上睡覺時,半夢半醒間,劉煥榮聽到屋外有聲音,來不及做出反應,他就被父親喊來的警察一把銬住。
就這樣,劉煥榮在父母的注視下踏入了監牢。
父親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他深知混黑沒有好下場,時刻都得將腦袋掛腰上,他擔心白髮人送黑髮人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便決定將孩子送入監獄,期望他改過自新。
可劉煥榮不理解。
他恨父親,恨那個他曾拼盡全力保護的家。

父親每次過來探監時,劉煥榮都窮盡所有惡毒的話罵向對方,直到有一回,他看見父親滿是白髮且佝僂的背影,頓時明白了父親的用意,想起曾經説過的那些髒話,他悔恨不已,蹲在探監室一邊痛哭,一邊自責:“劉煥榮!你還是人嗎?!”

自此,劉煥榮決定改邪歸正,不再混跡黑道。
但,一個坐過牢的人,真能被社會所接納嗎?

答案顯然是,“不”。
劉煥榮出獄後,沒有再回到小梅花幫,而是重返校園,開始備考軍校。
他很用功,成績也很好,過了錄取線十幾分,加之父親曾是國民黨中校,理應比普通人更有優勢。
不料,他一審就落選了。
他不解,親自找上門詢問,結果對方指着他履歷中坐過牢的一欄説:**“你這種有前科的人,我們根本不會考慮。”**語氣強硬,不帶絲毫商量的餘地。
一時間,劉煥榮失去了人生目標。
他在家消沉了一段時間後,打算先找份工作餬口,哪知道,店鋪老闆們對他坐過牢的經歷十分忌諱,不敢招進門。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破又遇頂頭風。
彼時的台灣尚處戒嚴時期,只要你曾犯過事,隔一段時間就會有管區的警察上門問事,甚至還會將破不了的案件強按在有過前科的人身上。

劉煥榮有一次就平白無故被安上了偷自行車的罪名,幸好有朋友擔保,才逃過一劫。
更別提每年的十月份,警局內部都會收到**“每個管區至少抓兩人送去管訓”**的命令,他們圖省事,往往會將有過前科的人再抓回來一趟,坐過牢且沒有背景的劉煥榮,成了他們完成KPI的目標。
劉煥榮自然不會束手就擒,每次都提前躲了起來。
1979年,劉煥榮在躲避抓捕時,恰逢父親病逝,得知消息後的他悲痛欲絕,想起自己這些年碌碌無為,不是在逃跑就是在逃跑的路上,現在連父親的最後一面都見不上,他那顆意欲走向正軌的心漸漸冷卻,直至完全熄滅。
劉煥榮後來回憶這段歲月,絕望的情緒溢出紙張:
一個有前科的人,已不被社會所諒解,白布染上黑點,一輩子都洗不清。

劉煥榮的自白書

台灣黑幫流傳着這樣一句話:“惹誰都行,別惹神經劉。”
「神經劉」就是劉煥榮。
父親死後,劉煥榮決定破罐子破摔,重新混起了黑幫,不同於年少時混黑的籍籍無名,這次就如同坐火箭一樣,地位節節攀升。
他的成名之戰實屬僥倖。
最開始,劉煥榮加入了一個沒什麼名氣的小幫派,在一次搶地盤中,他被軍刀幫的老大及其小弟追殺,他拼了命地逃竄,不料被一個西瓜攤絆倒,慌不擇路下他摸到攤位上的西瓜刀,又驚又懼地怒吼着轉身揮去,正好砍在了跑第一個的軍刀幫老大的脖子上。
鮮血橫飆,幾個小弟頓時呆住了,嚇得轉身就跑,畢竟,出來混都是為了求財,沒人想把命搭上。
由於是幫派之爭,沒人報警,加之當時的台灣警察面對黑社會火併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如《周處除三害》中那位一隻眼睛受傷的警察那般,這便給了劉煥榮「以暴制暴」的機會。

圖源:《周處除三害》預告片
經此一役,劉煥榮聲名大噪,還被同村且已經當上竹聯幫忠堂堂主的董桂森看中,親自邀他入會。
竹聯幫是台灣最大的黑幫,劉煥榮當然不會拒絕。
他開始意識到,要幹就幹大的,小打小鬧難有出頭之日,這也為他日後成為「專殺黑幫老大的冷麪殺手」埋下伏筆。
加入竹聯幫後,劉煥榮接取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刺殺大湖幫的角頭**“九命怪貓”廖龍輝。**
據説此人極其狡猾且貪生怕死,不僅行事謹慎,還給自己安排了四五個替身,讓人難以捕捉到他的真正行蹤。
劉煥榮很有耐心,他偷偷跟蹤了廖龍輝三個多月,摸清了對方的真身及活動路線,知道此人偶爾會在某酒店單獨約會情人。
1983年10月23日,劉煥榮提前埋伏在酒店附近,蹲守一夜後,待廖龍輝走出酒店的剎那,他一把推開車門,從口袋裏掏出槍,當街射殺了廖龍輝。

圖源:《周處除三害》預告片
同一年,桃園市八德區的角頭遊國麟因賭博欠了五百多萬,由於無力償還,被賭場背後的老大楊柏峯追殺了三天三夜,最後被一槍打在腰上,險些丟了性命。
遊國麟氣急敗壞,經人介紹認識了劉煥榮,開價40萬請劉煥榮刺殺楊柏峯。
如果換作別人,哪敢為了40萬得罪桃園最大的黑幫老大,劉煥榮不僅接了,下手的時機也令所有人意想不到。

這天,是大樹林幫高層高順義的祖母的葬禮,許多黑道中人都前來參加,楊柏峯作為幫派角頭,自然也不例外,劉煥榮則以竹聯幫的名義混入其中。
就在所有人吃飯的間隙,他突然自座位上暴起,當着所有人的面朝楊柏峯連開數槍,隨後從容離去。

圖源:《周處除三害》預告片
一而再,再而三。
劉煥榮專殺黑幫老大的名聲傳遍了台灣黑道,幫派的兄弟稱呼他為**「戰神」,道上的同行則喚其「神經劉」**。

就連竹聯幫老大陳啓禮都聽説了他的名號,將其提拔成自己的貼身保鏢。
彼時的劉煥榮,可謂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他既是道上人人畏懼的“冷麪殺手”,也是陳啓禮身邊的紅人。
然而,世事無常終有定,人生有定卻無常。
正如《無間道》説得那樣:“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1984年10月15日,震驚中外的「江南案」爆發,背景複雜的作家劉宜良在美被殺,幕後兇手直指竹聯幫老大陳啓禮。
以此為導火索,台灣開始實施「一清掃黑」行動,劉煥榮所在的竹聯幫遭到圍剿,各大堂主紛紛落網,他則在陳啓禮的幫助下和董桂森等人偷渡到了菲律賓。
逃亡無終點。
往後的日子,劉煥榮先後輾轉於台灣、泰國等地,過着老鼠一般不見天日的生活。
匪夷所思的是,明明自身難保,劉煥榮還幹着與他黑社會身份格格不入的——善事。
他潛逃回台中縣霧峯鄉時,途經一所孤兒院,見其破敗不堪,便問院長為何不修繕,院長回答沒錢。
劉煥榮聽後,直接搶了附近一家賭場的錢,全部捐給了院長。

此舉並非心血來潮。
早在「一清掃黑」行動前,劉煥榮就曾在一次逃亡中遇到海山煤礦災變,看着電視裏悲痛欲絕的受害人家屬,他竟將身上的錢悉數捐出。
對於性格如此矛盾的劉煥榮,前竹聯幫總護髮吳敦評價道:
他不是一個像外界所看十惡不赦之徒,他有他的道義,他有他的有為,他有他的分寸,他做事情,他有他內心的一個邏輯,他不會因為自己的情況,去做很多不在乎,沒有規矩的事情。

可善是善,惡是惡,法律並不會因你做過的善事而忽視犯過的惡。
1986年1月26日上午11點左右,遁逃至日本的劉煥榮終因走私迷幻藥被日本警方逮捕,於3月6日押解回台灣。


“大魚”落網,對台灣警方而言本該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可劉煥榮的沉默卻令他們愁白了頭。
時任台北市刑大除暴組長的侯友宜想了一招,他找來劉煥榮最喜歡的魚下巴和鴨舌頭,連續一週時間,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總算讓劉煥榮開了口。
劉煥榮説:“招供可以,但我想最後見我媽一面。”

侯友宜答應了。
當劉煥榮見到母親的那一刻,當即跪了下來,抱着她痛哭流涕,嘴裏還不斷地懺悔,祈求母親原諒自己的不孝。
自混黑後,他常年不歸家,不是打打殺殺就是亡命天涯,未曾盡過半點孝心,心中滿是愧疚。
也或許在那一刻,他後悔踏入了這條不歸路。
1991年1月,劉煥榮一審被判死刑。
面對死刑,他極力辯解,説自己從未濫殺無辜,殺的都是黑道中人,希望能從輕發落。

可殺人就是殺人,法官當庭駁回了劉煥榮的請求。
見此,劉煥榮自知死罪難逃,心灰意冷下,稱自己不會再出庭。
回到獄中,劉煥榮因名聲響亮,被所有獄友當成大哥對待,每天享受着他們孝敬的貢品。
沒過多久,他甚至控制着整個台北看守所所有的香煙、檳榔和啤酒,除了沒有自由,可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劉煥榮並未因此囂張跋扈,反而創立了一個名為「聖堂」的組織,嚴令所有小弟「行善助人」,有小弟前來探監時,他也再三叮囑對方要幫助弱勢羣體,別再行兇作惡。
獄中病舍有一個精神病獄友,所有人對他是唯恐避之不及,劉煥榮卻主動接近對方並親自為他洗澡更衣、清理大小便。

不僅如此,劉煥榮喜歡畫畫,擅畫觀音像、鍾馗和聖家園,經常將自己的畫委託教會義賣。
劉煥榮的畫很搶手,最高價能賣到90萬一幅,他則將所得收入全部用來救助雛妓,因為他曾説過:“我們這種黑道幫派的人雖然壞,但不幹買賣人口、妨害風化的事。”

人們瞭解到劉煥榮的事蹟後,稱他為「當代廖添丁」,是黑道中的英雄。
劉煥榮卻説:“黑道沒有英雄,健康幼稚園火燒車事件中捨己救人的林靖娟老師才是英雄。”
1993年3月5日,法院三審判處劉煥榮死刑,執行日期為3月23日。
聽到消息後,台灣社會各界包括人權團體紛紛為其奔走,請求赦免劉煥榮的死罪,面對眾多請願,法院最終選擇了維持原判。

死期將至,劉煥榮這次沒有辯解,他説:“我要對得起那些被我加害的人,我要安慰受害者家屬。”

臨刑前幾天,劉煥榮神采奕奕,邊走邊咧開嘴笑,心情顯得極好,完全不像一個將死之人應有的樣子。
獄中的心靈輔導師張旭興問他何事這麼開心,劉煥榮説:“我除了B型肝炎外,其他器官都可以捐贈給需要的人了!”
劉煥榮死後,他的器官共幫助17人獲得新生。
參考資料:
1.《台灣啓示錄——雙面閻羅 黑幫殺手 劉煥榮》
2.《台灣教父的黑白人生》——吳學華


監製:視覺志
策劃:Mu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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