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衡的平台：中國最大網絡貨運平台的增長難題_風聞

導語：對於滿幫這樣聚集大量司機用户的互聯網平台來説，高增長是否得以延續，不僅取決於其商業模式，還要看其健康度，尤其是合規風險和社會責任爭議。

01 業績新高

3月7日，滿幫（YMM.US）公佈了2023年第四季度及全年財報。從數據上看，年度收入和非美國會計準則下淨利潤均創歷史新高，連續兩個財年實現盈利。

財報顯示，2023年滿幫實現收入84.4億元，同比增長25.3%；淨利潤為22.27億元，同比增長440.7%，經調整利潤為28億元，同比增長100.4%。

滿幫是一家全國多中心運營的互聯網+物流的平台型企業。滿幫集團以交易為核心，以金融、能源、ETC、新車、TMS等為拓展方向，已從公路運輸服務擴展至綜合性物流服務。

營收構成上，滿幫業務分為貨運匹配服務與增值服務兩塊。前者又細分為貨運經紀服務（税項調節）、貨運清單服務（貨主端收取會員費）和交易佣金收入（司機端收取佣金）；後者主要為信貸解決方案。

2023年，滿幫的貨運匹配服務收入為70.488億元，同比增長24.6%。其中，貨運經紀服務收入39.164億元，同比增長16.5%；貨運清單服務收入9.294億元，同比增長9.0%；交易佣金收入22.03億元，同比增長52.6%；增值服務收入為13.873 億元，同比增長28.8%。

財報業績會上，滿幫表示，平台多項運營數據創新高。去年四季度，滿幫履約訂單達4,580萬，同比增長超4成；履約率達32%，創歷史新高。2023年全年，履約訂單達1.6億，同比增長33.4%。

在規模跨入80億後，無論是營收總體還是幾大主營分項，增長率都呈現出每年近乎減半的態勢。

投資投的是未來。滿幫明年是否還能持續“亮眼”增長？

增長可持續爭議，最早集中於滿幫的貨運居間經紀業務，主要包含兩個方面：

一是板塊收入主要來自於平台向貨主收取的含税貨運費。2019年-2022年，被確認為營收的增值税金額，佔總營收的比例高達50%以上；

二是高度依賴退税補貼生存。

2019年-2022年，滿幫收到的退返税款總額，分別為8.61億元、9.39億元、15.60億元和19.80億元；同期淨利潤為-15.24億元、-34.7億元、-36.55億元和4.12億元。

可見，退税補貼在滿幫的業績中，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去年初，美國知名做空機構美奇金投資（J Capital Research）發佈做空報告質疑，滿幫或存在虛增GTV（Gross Transaction Value，即平台交易總額）數據的情況。

J Capital Research發現，滿幫財報披露的增值税收入，僅為按GTV計算的增值税金額約十分之一。

在2023年一季報業績會上，滿幫表示，影響GTV的運價指標難以預測，履約訂單量更能真實反映整體運營能力。

此後，滿幫不再披露GTV數據、增值税總額以及退税總額。

不可否認的是，退税政策能否持續，以及退税多少，甚至能否繼續支持滿幫的盈利，仍屬於外界環境的不可控因素。如2021年第三季度，由於税收返還減少，當季調整後淨利潤虧損達474.8萬元。

早在2022年6月，國務院辦公廳就發佈了《關於進一步推進省以下財政體制改革工作的指導意見》，將逐步清理“不當干預市場和與税費收入相掛鈎的補貼或返還政策”。

滿幫在財報中也坦言，過去三年實現盈利受益於返税，如果退税終止，該業務業績將受到嚴重影響。

02 增長的“道德性”

交通部數據顯示，2023年中國公路貨運量為403.4億噸，同比增長8.7%。滿幫增速跑贏了大盤，訂單數量與司機規模持續擴大。

對於滿幫這樣聚集大量司機用户的互聯網平台來説，高增長是否得以延續，不僅取決於其商業模式，還要看其健康度，尤其是合規風險和社會責任爭議。

即增長的“道德性”。

或致力於擺脱退税影響，滿幫積極尋找第二增長曲線，大力發展旗下“貨車幫”小貸業務。小貸業務自2019年至今，在增值服務中的佔比一直在七成左右。

資料顯示，貸款對滿幫平台司機的覆蓋率達到15%。保守估計，參與貸款的司機超過了50萬名。

面對如此龐大羣體，對非金融體系出身的滿幫來説，合規管理是一個很大的挑戰。黑貓平台上，涉及滿幫及旗下“貨車幫”的投訴，均超過2000條。其中，反映暴力催收、威脅恐嚇、電話騷擾等問題，不在少數。

如瞭解滿幫的貸款利息情況，就能對這些司機逾期未還的困境，有一定程度上的理解。

滿幫旗下的貸款產品，有司機貸和司機白條等。以司機白條為例，貨車幫司機APP顯示，司機白條年利率21.96%起，每逾期一天，收取逾期金額的千分之一作為逾期罰息。如按日罰息千分之一計算，則年化利率達36.5%。

天眼查顯示，“貨車幫”小貸目前擁有415個司法案件，其中89.4%為借款合同糾紛，近五年裏2022年至今的案件佔比最大，為64.4%。

去年11月22日，因“提供個人不良信息，未事先告知信息主體本人”，人民銀行貴州省分行對貴州貨車幫小額貸款有限公司罰款37萬元。

03 平衡業績與社會責任

另一個增長“道德性”爭議，指向了滿幫增速最快、營收佔比第二大的交易佣金業務。

2020年8月，滿幫開始實施交易佣金收入。

到了2022年第四季度，滿幫的交易佣金滲透率已增長至56%。自此，佣金滲透率數據不再披露。

從數據推測，交易佣金在滿幫司機羣體的滲透率，應有所提高。截至2023年年末，滿幫履約活躍司機數量同比增長10.8%，同期交易佣金收入同比增速為52.6%，後者超過了前者四倍。

縱向看，2023年的交易佣金收入，相比最初的2020年翻了50倍不止，並在2022年第三季度以前，一直保持100%以上的增速。

滿幫業績增長亮點，一大部分源於交易佣金飛速增長，這是典型的平台與貨車司機進行利益博弈。

監管部門分別於2022年1月、7月和11月，因“運營不規範而損害貨車司機合法權益、調整計價規則、上漲會員費、多重收費”等問題，對滿幫等數家網絡貨運平台進行了“約談”或“提醒”。

2023年4月17日，交通部發布《2023年推動交通運輸新業態平台企業降低過高抽成工作方案》，要求在規定時間內完成“降低過高抽成或會員費上限”，保障貨車司機合理收入。

到該限定時間的最後一個月，滿幫宣佈降低佣金費率10%。去年12月，交通部又通知下調貨運平台抽成比例1%-3%。

今年2月23日，中央財經委第四次會議明確指出：“必須有效降低全社會物流成本”。這將進一步制約滿幫交易佣金率的提升空間。

上述新政對於交易佣金的影響，或將在所涉貨運平台今年業績中得以體現。

有業內人士預測，監管對網絡貨運的態度將更加趨嚴。這為“以政策+開票”為主流盈利模式，憑藉網絡貨運資質賺取託運方服務費與司機佣金的平台企業，帶來深遠影響。

網絡貨運平台追求效益無可厚非，但如佣金比例過高、且業績過度依賴佣金，那麼平台與司機羣體之間的關係，將由利益共同體轉變為利益對立方。

網絡貨運平台本身，也會從提升運輸效率、創造就業等創造“多贏”的業態，轉變為社會輿情集中地。

如何在提升業績與司機羣體利益之間的社會責任之間取得平衡，是滿幫這類網絡貨運平台，必須直面的社會責任。

如無法做好，不僅監管會“出手”指導，新入局者也會打中這一“軟肋”，藉機擴大競爭優勢。

近日，四川省交通廳正式推出“蜀好運”網絡貨運平台，並明確表示不會向司機收取任何費用，內蒙也在試點。廣大貨運司機建議，每個省都應有自己的官方貨運平台。

此外，隨着中儲智運和爭先智運等新組建的“國家隊”平台紛紛下場，網絡貨運市場將打開新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