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億規模的羊奶粉是一門怎樣的生意?_風聞
蓝鲨消费-1小时前
藍鯊導讀:成人羊奶粉市場引爆點還沒有到來
作者 | 田甜
編輯 | 盧旭成
不知從何時起,羊奶粉倏忽進入你我的視線。從《脱口秀大會3》到《乘風破浪的姐姐》,品牌競相與熱門綜藝組CP;從食品、乳品展會上的露出,到母嬰店全年不休各類親子活動,還有明星代言、梯媒、朋友圈等渠道,總會不時出現羊奶粉品牌的身影。
曾幾何時,羊奶粉還隱於一小部分極為小眾的人羣中——只因每年有3%左右的新生兒對牛奶過敏。按此測算(每年新生兒大約1000萬,0-3歲),羊奶粉至多隻能做100萬人口級別的生意,還要不停地拉新。
中國社科院發佈的《中國羊奶粉產業發展研究》數據顯示,2008年我國羊奶粉市場銷售額只有3億元。到2021年,這一數據突破100億元,目前在150-200億元之間。有業內專家估算,未來8年我國羊奶產業的潛在規模將達到千億級別。
相比牛奶,如各類科普文所述,羊奶具有如下特徵:更小的脂肪球;更易於被人體吸收;有助於細胞壁修復……諸如此類。因此2023年GMV超2億元、旗下品牌做到天貓、京東中老年羊奶粉類目第一的臻牧集團創始人施華樂觀地相信,“未來的中國,不只是嬰幼兒,每一箇中老年人都沒有不喝羊奶的理由,除了消費能力跟不上。”
但另一種觀點認為千億規模還是難以預測。200億元或將成為嬰配羊奶粉的天花板,而成人羊奶粉還處在市場培育初期。
羊奶怎麼就突然火起來了?它能孕育出同牛奶等量齊觀的“牛市”嗎?從小眾走向大眾的征途中,這個行業經歷了哪些波瀾壯闊的整合?伊利、飛鶴等傳統乳業巨頭入局羊奶,真的會更有優勢嗎?
突圍
陝西,這裏氣候乾燥,八百里秦川塵土飛揚。
1970年以前,陝西全省連一座像樣的羊奶粉工廠都沒有。1978年夏天,“八省奶山羊科學技術協作會議”在陝西富平縣召開。經過幾天緊鑼密鼓的討論,確立了幫助陝西農户“發羊財”的使命,於是當地奶山羊產業孕育而生。
如今陝西生產了全國61%的羊奶產量和全國85%的羊乳製品產量,走出了紅星美羚、小羊妙可等知名羊奶粉企業,不過與7000億(其中牛奶粉3000億)規模的牛奶市場相比,只能説微不足道。
阻礙羊奶走向大眾的首要原因是貴——這不是中國獨有,在歐洲,鮮羊奶價格也要達到鮮牛奶的7-9倍,太貴了。
貴的理由,物以稀為貴是其一,根據統計,全球綿羊乳和山羊乳產量僅為全球牛奶產量的6%左右;其二,相比於適合圈養的乳牛,乳羊更適合放養,這意味着在上游養殖端難以集中管理,養殖成本偏高。
在成人市場端,羊奶的消費心智也尚未建立,對於絕大多數成人來説,喝羊奶或羊奶粉只是一時嚐鮮。在過去很長的時間裏,做羊奶粉的廠商基本只有兩類:要麼只做小眾生意;要麼是在牛奶競爭中精疲力竭,轉而變換賽道打出“羊奶”概念,寄望賣出高價錢。
不曾想到,2008年,震驚中國乳業的三聚氰胺事件爆發,竟意外成為羊奶粉突圍的契機。
三聚氰胺事件多年陰霾不散,國產奶粉集體遭遇信任危機,當然主要是牛奶粉品牌。當時,國內中產家庭的家長們寧願長途跋涉,去遙遠的澳洲搶購奶粉,也不願讓孩子接着吃國產奶粉。外加海淘的興起,高價進口奶粉源源不斷進入中國。
外資品牌也乘虛而入,那些入華較早的外資品牌可謂如日中天。2007年,惠氏、雅培等外資品牌在中國奶粉市場佔據40%的份額,隨後幾年,這一比例提高到60%,在一線城市甚至達到了74%。
這是一段國產奶粉的心酸往事。
被打得落花流水的國產奶粉,只好一面積極整改,一面撤到下沉市場謀求生路。當時羊奶粉市場份額微乎其微,但沒有受到危機重創,成為部分家長的替代選擇。無一例外的是,這些頭部的國產羊奶粉品牌也是在下沉市場打響了逆襲之戰。
之所以國產羊奶粉也要去下沉市場混戰,主要原因在於不同線級城市的消費決策不同。一二線城市認品牌,三四線城市靠推廣——一二線城市消費心智幾乎被外資牛奶粉品牌佔據了。
而羊奶粉市場教育成本高,當外資羊奶粉進入中國,首先需要科普羊奶粉是什麼,有什麼價值,其次才是“為什麼要選我”。外資羊奶粉僅憑自身知名度很難在中國市場呼風喚雨,當然國產羊奶粉在高線級城市也難成氣候。
到了下沉市場,國產羊奶粉卻可以通過由成千上萬經銷商、導購組成的“螞蟻雄兵”,撬動更廣泛的人羣。對於低線城市的家長來説,相比上網學習品牌資料,導購們的生動講解也更能促成他們購買。
三聚氰胺危機後,中國奶粉市場也陷入了一個畸形怪圈,很多家長視便宜奶粉為假冒偽劣產品,反而是價格越貴的奶粉,越會相信購買。
但對於均價遠高出牛奶粉的羊奶粉品牌,正因為消費者對高品質奶粉心理價位已經有了預期,這也為此後大面積地鋪開做好了鋪墊。
沉浮
歷數那一波在危機後實現突圍的羊奶粉品牌,大致可以分為兩類。
一類是以御寶、紅星美羚為代表的陝西本土羊奶粉,優勢在於入場時間早,距離上游資源端近,甚至直接佔領羊奶資源。
另一類是以澳優乳業為代表的進口羊奶粉。
為了建立穩定的上游供應基地,2011年,澳優乳業曾砸下1600萬歐元控股荷蘭百年乳企海普諾凱集團,在海普諾凱支持下,澳優乳業推出羊奶粉品牌佳貝艾特,打出“進口奶源”的差異化競爭點,連續多年穩坐進口羊奶粉市佔率第一。
需求驅動之下的羊奶粉市場快速擴容,相關企業營收也水漲船高。2016年,陝西羊奶企業御寶全品牌年營收接近10億元。2017年和2018年,澳優乳業羊奶粉的營收,增速則分別達到60.1%和58.9%。
如此業績不得不令傳統乳業巨頭們側目。但是,傳統巨頭們入場羊奶,上游資源仍然是最大的掣肘。
上游資源的核心其實是脱鹽羊乳清粉,它是羊乳酪生產加工的副產品,但中國消費者沒有消費羊乳酪的習慣,單獨生產脱鹽羊乳清粉,還不如進口來得划算,所以優質羊乳清粉自供不足,一直是制約羊奶粉產業發展的重要因素。
傳統乳業巨頭們或收購坐擁上游羊奶資源的本土企業,或採用進口羊乳清粉來補充奶源。前者典型案例是飛鶴,2014年,飛鶴曾收購關山乳業;緊接着關山乳業被曝出產品質量問題,飛鶴又將其轉手賣掉;2021年,飛鶴收購小羊妙可,戲劇性的是,小羊妙可的前身正是關山乳業。後者典型案例則是伊利,2021年,伊利通過全資子公司入股澳優乳業,成為澳優單一最大股東,也就間接佔有了進口奶源。
此外,外資品牌也意圖進軍中國羊奶粉市場,比如2022年3月,達能收購了歐比佳(擁有羊滋滋純羊奶粉)95%的股權。至此,本土羊奶企業、傳統乳業巨頭、外資,再加上一眾追逐風口的企業悉數入場,羊奶粉賽道逐漸擁擠。
過程中,亂象不可避免地滋生,其中最常見亂象就是“掛羊頭賣牛奶”。很多羊奶粉品牌出於成本考慮,在羊乳中添加牛乳相關成分,以“半羊”的方式生產與加工奶粉,並沒有向消費者明確告知。
而另一面,那場危機之後的監管卻持續至今,也在很大程度上重塑着整個中國乳業。
2018年,嬰幼兒奶粉配方註冊制實施,規定一家企業原則上不得超過3個配方系列9種產品配方。
2021年,國家市場監管總局發佈“38號文”(《關於進一步規範嬰幼兒配方乳粉產品標籤標識的公告》),明確提出“產品名稱中有某種動物性來源字樣的,其生乳、乳粉、乳清粉等乳蛋白來源應當全部來自該物種,使用的同一種乳蛋白原料有兩種或兩種以上動物性來源的,應當在配料表中標註各種動物性來源原料所佔比例。”這意味着,“38號文”實施後,在嬰幼兒羊奶粉中,混牛乳清的半羊奶粉將不復存在。
政策層層加碼之下,大量無競爭力的廠商或“雜牌”被迫出局,羊奶市場的集中度進一步提高。不過,對於還留在牌桌上的羊奶粉品牌來説,這些仍然抵不過嬰幼兒人口減少帶來的影響。比如澳優乳業,2020年至2022年,其收入增速已放緩至8.8%、7.8%和6.6%,曾經陡峭的增長曲線最近幾年幾乎放緩至原地踏步。
另外,在嬰幼兒奶粉消費量既定的情況下,羊奶粉市場崛起,必然意味着牛奶粉市場下滑,何況總盤子還在萎縮。而在營銷方面,羊奶粉的優勢也是基於與牛奶粉作比較而得出,伊利、飛鶴等傳統乳業巨頭佈局羊奶粉,免不了陷入左右手互搏的困境。他們能夠將羊奶粉市場做到多大呢?還有待進一步觀察。
中老年市場,下一片藍海?
成人羊奶粉,被認為是下一片藍海。尤其是中老年羊奶粉,到2023年底,中國60歲及以上人口已超過2.9億人,佔總人口的21.1%。
2016年,施華就進入中老年羊奶粉這一行,2018年,旗下品牌已做到中老年羊奶粉類目線上第一。“臻牧做得早,佔領了頭部位置。”問及成功打法,施華向藍鯊消費如此表示。
部分原因確實如此。佳貝艾特推出成人羊奶粉“營嘉”,是在2019年11月第二屆上海進博會期間;伊利首款成人羊奶粉“倍暢”上市,則要到2020年5月。
不過對於臻牧來説,隨着新生兒人口數量下滑,以及對嬰幼兒奶粉監管趨嚴,很多過去只做嬰幼兒羊奶粉的廠商逐漸將重心轉向成人羊奶粉,“2024年,臻牧要直面的競爭或許才剛剛開始。”
做成人羊奶粉,最大挑戰莫過於消費市場的培養。
絕大多數國人,尤其是中老年人並沒有消費羊奶粉的習慣,長久以來形成的口味,很難在短期內通過營銷宣傳就能改變。相比嬰配粉,成年人對於奶粉的需求也並非剛需,相當於營養品,有很多可替代選項。
其次,成人羊奶粉目標市場構成更加複雜,包括中老年、孕婦、女士、特殊需求人羣等等。每一個細分市場更接近於利基市場,企業需要面向不同人羣分別進行市場教育,難度不言而喻。
最後,渠道也尚未成熟。成人羊奶粉的線下渠道,目前仍侷限於商超,母嬰店向全家營養店的轉型,消費者心智尚未建立,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而進一步説,即便需求端有了突破,支撐羊奶粉產業發展的基礎,仍然是上游孱弱的養殖業。目前國內的奶山羊養殖,仍是以農户散養為主,集約化養殖為輔,規模產量有限。
因此,成人羊奶粉市場本身成長性向好,未來不乏超預期增長的可能。但至少眼下幾年來看,引爆點還沒有到來,成人羊奶粉企業卻有可能要面對隨着越來越多玩家入場而帶來的“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