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羨慕《奧本海默》,不如拍好《橫空出世》_風聞
孤烟暮蝉-时评人-珍惜未来,远离公知42分钟前
在最近舉行的第96屆奧斯卡頒獎典禮上,由美國大導演諾蘭執導的《奧本海默》一口氣拿下7項大獎,成為了今年奧斯卡舞台上的最大贏家。於是乎,乘着這股西風,在中國的各大社媒平台和影評網站上,有很多人又把《奧本海默》給搬了出來,狠狠地誇了一遍。

當然,在誇獎的同時,拉踩自然也不會缺席。這幾天我看不少“反思文”都在誇,《奧本海默》拍得“很真實”,體現了歷史上偉大人物的複雜性,在描述歷史人物偉大的同時,也突出了他們的缺點和弱點。而反觀我們中國的偉大人物的傳記呢?似乎都過於“完美”了。
比如,同樣是刻畫中美原子彈項目負責人的傳記電影,和《奧本海默》裏處處是槽點的奧本海默相比,《橫空出世》裏的陸光達,就未免有點太過“偉光正”了。
這種觀點無疑代表了我們中國當下一部分知識精英和文藝青年的看法。但是,他們的這種觀點就一定對嗎?他們的觀點就是我們社會進步的體現嗎?
在我看來,偉大人物的傳記,無論是我們中國的,還是美國的,其實都是一種基於歷史的再創作。無論是文字、圖像、抑或是影視,哪怕是窮盡了這些藝術創作手法,也沒有人能單憑它們就完整地描繪出一個歷史人物的一生,更沒辦法無損地呈現出一個歷史人物的真實想法。
偉大人物的傳記,無論是我們中國的,還是美國的,不僅要為當下社會的價值觀念和政治氛圍服務之外,而且還得體現出這個國家的文化甚至是文明的底色。
就拿《奧本海默》這部電影來説吧。在真正的歷史中,“毒蘋果事件”可不像是電影裏描繪的那樣,是奧本海默最後才返回投毒的。奧本海默這麼幹究竟是故意殺人未遂,還是真的患有精神疾病,這些直到今天也難説有定論。
真實的奧本海默在性格和社交上的問題,恐怕也遠比電影裏描繪的更嚴重。終其一生,奧本海默和身邊的許多人都存在着衝突,他這一輩子得罪的人那可多了去了。

至於美國政府讓奧本海默牽頭負責的“曼哈頓工程”,其實也和電影裏的情節存在一定出入。
奧本海默是美國人,他通過了美國政府的“政審”。能領導這樣重要的項目,本身就説明奧本海默是美國政府認可的愛國者。20世紀40年代,在核物理領域處於領先地位主要是歐洲國家,美國吃了離岸紅利,吸引了許多歐洲科學家來美國避難。奧本海默有過赴歐留學經歷,在美國的學術領域知名度又高,相對而言最適合扮演橋樑的角色,因此才被提到了如此重要的位置上。
至於後期,電影裏所謂的奧本海默“後悔”造出了原子彈,這其實更多的只是一種美化手法。在當時的美國學術界,反對和後悔造出原子彈的人其實有很多,由此所產生的輿論聲浪也不小,奧本海默只不過是這股浪潮中的一朵浪花而已。
可即便是那麼多人都反對,但最後卻依然沒能阻止核軍備競賽時代的到來。事已至此,現在一晃眼蘇聯都沒了,除了讓美國人自己的心裏好受一點之外,説實話,我真心不覺得這種時候在電影中刻畫一下奧本海默的所謂“反核”人設還有什麼實際意義。
再説了,奧本海默原本就是“曼哈頓工程”負責人,你先是牽頭造出了核彈,然後又反對造核彈。如果把“胖子”“瘦子”和“小男孩”這仨原子彈比作是真正的孩童,那我只能説,奧本海默這原子彈之父當的,真是有夠渣的。要麼你就別生,生出來了又不想認,這算什麼?這不是成了另一個位面上的渣男了嗎?
至於美國的麥卡錫主義對奧本海默的迫害,美國政府把奧本海默踢出氫彈項目這些細節,好萊塢電影和真實歷史更是出入巨大。如果諾蘭真的按照歷史來拍,不僅美國政府要遭到美國觀眾的唾棄,甚至就連奧本海默本人頭上的光環都要因此而黯淡不少。
文化是經濟和政治的反映。一定的文化由一定的經濟、政治所決定,又反作用於一定的政治、經濟,給予政治、經濟以重大影響。我嘮叨那麼多,無非也是想和大家説清楚一個道理,即像《奧本海默》這樣的好萊塢電影,無論它講了一個什麼樣的故事,也無論它是以什麼人的經歷為原型創作的,説到底都不過是為了服務當下美國社會的價值觀和政治氛圍的而已。

精於解構主義的好萊塢電影在講故事這塊的能力當然是優秀的,但説到精神內核,我真心覺得《奧本海默》談不上什麼偉大不偉大的。就算它真有什麼“偉大”的地方,這份偉大也是相對美國,尤其是民主黨控制下的這個美國而言的,和我們這些美國以外的人沒有多少關係。
或許,再過些年,要是“女權”主義在美國輿論界的地位淪落到今天韓國這般的田地,沒準《奧本海默》的風評還有下探的空間。畢竟,諾蘭塑造出來的這個奧本海默,要麼是拿身邊的女性當成了精神母親,就是把她們看作是牀笫伴侶。總之,這些女性角色似乎都只是為了服務主角奧本海默的精神或生理需求而存在的。站在一個女人的角度上看,怎麼瞅都覺得怪怪的。
和美國相比,我們的文藝作品在塑造偉大人物時,確實更偏向把歷史人物“完美化”“神格化”。而美國則更偏向於突出歷史人物的“複雜性”,把他們歷史上偉大的人物“凡人化”“平庸化”。
我們把人“神格化”,不是真的要塑造一個神出來讓大家頂禮膜拜,而是為了歌頌這個人物所展現出來的偉大品質。因為我們相信,歌頌這樣偉大的品質,對我們的社會、我們的國家、以及我們的集體,都是大有裨益的。
樹立一個優秀的人物榜樣,對於塑造一個健康向上的社會是有着重要意義的。我們在文藝作品中拔高一個人,是希望大家都可以學習和仿效他,是因為我們相信,人人都可以通過自我修煉、自我約束,來使自己成為更好的人。
而美國把偉大人物“庸俗化”,更多是基於個人主義的。他們熱衷於挖掘和突出偉大人物的缺點和缺陷,是為了給受眾植入“所謂偉人,原來也不過如此”的觀念。
你真要我説到底是把偉人“神格化”好呢?還是把偉人“庸俗化”好呢?這我還真説不上來,但有一點我倒是可以聊聊。如果我們完全接受了美西方那套把偉人“庸俗化”的觀念,那麼我們可能會因此付出難以想象的高昂代價。我們的文化,甚至是文明,都有可能因此而面臨精神層面的解構危機。
舉幾個例子。

諸葛亮在我們的文化中是個什麼樣的存在,就不用我多説了吧?大家能想象美西方視角下的諸葛亮會是什麼模樣的嗎?如果依照《奧本海默》的套路來拍一部《諸葛亮》,在描述諸葛亮事必躬親、足智多謀的同時,西方的導演大概也會強調他的“任人唯親”、他的“排除異己”,甚至是“為了政治地位濫用民力,一再將蜀中百姓的民脂民膏浪費在‘徒勞無功’的北伐事業上”。
再一個,關羽。如果用美西方的手法來拍《關羽》,他們會怎麼説?在刻畫關羽的忠勇無雙的同時,描繪他“水淹七軍,威震華夏”的功績同時,他們大概也會説他“性格上有問題,最後兵敗身死”,直接導致了蜀漢在戰略上的被動和失敗。
如果中國歷史上所有的偉大人物,都用《奧本海默》這種創作理念來重構一次,我實在很難想象,這種操作會給我們的精神文明造成何等的衝擊。
單純從影視賞析的角度上來説,我覺得《奧本海默》拍的還是很不錯的,在創作手法上有很多值得我們思考和借鑑的東西。可要説到精神內核,坦白説,我還更喜歡我們在世紀之交上映的那部《橫空出世》。
同樣是面對着自己創造出來的原子彈,《奧本海默》裏的奧本海默引用的是《薄伽梵歌》,是“我現在成了死神,世界的毀滅者”;而《橫空出世》裏的陸光達想到的則是《念奴嬌·崑崙》,是“橫空出世,莽崑崙,閲盡人間春色”。身為一箇中國人,我無論如何都更喜歡後者所傳遞出來的意境。
在出本期內容的過程中,我特意去國內某知名影評網站上看了一眼《奧本海默》和《橫空出世》的評分情況。令我感到欣慰的是,雖然這兩部片子的得分都很高,但起碼到目前為止,《橫空出世》的口碑還是要在《奧本海默》之上的。雖然給前者評分的人數只不過是後者的一個零頭,但是考慮到這個網站及其多數用户在政治立場和意識形態上的一貫傾向性,《橫空出世》能夠獲得這樣的口碑,着實叫我有些意外。
當然,《橫空出世》的好口碑也不是一天積攢下來的。在剛開始被人貼上這家影評網站的時候,《橫空出世》的評分其實是很低很低的。那個年代的影評人,無論是自詡專業的還是野生的,普遍都不喜歡這種主旋律電影,更不喜歡那種把我們歷史上的偉人“神格化”的表現手法。

從被人嗤之以鼻的“爛片”,到人人誇好的“佳作”,《橫空出世》的這條逆襲之路走到現在,往少了説起碼也有10年了。而這10年,正好也是我們社會的精神風貌和價值觀念發生重大轉變的10年。從羨慕妒忌美西方的“爹孃有,隔雙手”,到最後領悟出“自己有,才長久”,我們給《橫空出世》補回虧欠它的分數的這段過程,其實也是我們自己和我們這個文明的精神內核達成和解、形成共鳴的過程。
不是我們的精神內核比他們的差,只是因為貧窮、自卑,抑或是其他的什麼原因,所以才導致我們遲遲無法直面我們自己的精神世界而已。
喜歡一部將偉大人物“神格化”的主旋律作品不是什麼難以啓齒的事情。沒有誰會認為李雪健飾演的馮石和李幼斌飾演的陸光達真的是神,但是這並不妨礙我們對他們心生敬佩、熱淚盈眶,並且因為目睹了他們在銀幕上的人物形象,進而萌生出“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為中華之復興而工作”“為中華之偉大而奮鬥”的崇高情懷。
我也年輕過,我也自卑過,我也叛逆過,我也迷茫過,很多道理我也是活到了一定歲數才領悟到的。
作為一部拍攝和上映都遠在《奧本海默》之前的電影,《橫空出世》的口碑評分在過去十多年來之所以能夠節節高,並不是因為它的班底比《奧本海默》更豪華、投資比《奧本海默》更巨大、製作比《奧本海默》更精良,而是因為我們成長了,我們的國家強大了,我們終於可以直視過去那股我們一直難以承認、但實際上一直都在支撐着我們的精神。那股雖然總是會被人嫌“土”,但就是充滿了活力的精神。那股名為“中國人就是自己的神”的精神。
2008年,國內有位網友曾在《橫空出世》的影評區裏留下過一段評論。雖然現在一晃眼已經16年過去了,但是對我而言,這段評論直到今天也依然是振聾發聵的:
“不曉得為什麼《橫空出世》的評分這麼低。第一次看到這電影的時候,應該是初中升高中,多年以後重新再看這部電影,仍為當年人們的執着而折服。在那個年代,人們似乎有某種難以名狀的信念,為着這信念生活,為着這種信仰,可以吃苦、流血、流汗,甚至付出生命。如今,這種信仰在中國人的腦海中似乎已經消失殆盡,難覓蹤影了。也許,隨着年代的更迭,這信仰會被人們重拾,重新為之奮鬥,為之犧牲。”

我們應當抱着一種欣賞和批判的眼光去看待《奧本海默》這樣的作品,覺得它有拍得好的地方,該給高分就給高分。但與此同時,我們也應確保《橫空出世》在中國觀眾之中的口碑,要在《奧本海默》之上。這種確保既可以體現為我們的主觀評分,也可以表現為中國電影工業的客觀進步。
我們應該盼着《橫空出世》比《奧本海默》好,我們應當不懈努力,以確保我們的《橫空出世》這類電影,能夠拍得比他們的《奧本海默》更好。
因為這不僅是我們的信念,同時也是我們的使命。
説《奧本海默》好,是為了今後我們能拍出更好的《橫空出世》,而不是用人家《奧本海默》的那種創作理念,來把我們的《橫空出世》解構一遍。
這不叫謙遜,這叫自殘。
這不叫致敬,這叫背叛。
這不叫進步,這叫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