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邯鄲三害到英國最小惡魔：未成年，不該是免死金牌_風聞

作者：沈三月

霸凌、挖坑、殺人、埋屍……

2024年了，誰能想到這些事出自三個小孩之手。本該坐在課堂裏讀書的年紀，卻用極其殘忍的手段殺害了另一個花季男孩。

受害男孩的律師在檢查完孩子的遺體之後説了一句——從這些傷口來看，他們是非置孩子於死地不可。

這樣惡劣的行為，放在一個成年人身上，雖死無以謝罪。可因為三個少年未滿14週歲，讓人擔心最後這三個人不會得到刑事上的嚴懲。

未成年人是一個怎樣的羣體？在以往的認知中，未成年人是弱小的、天真爛漫的、不諳世事的，可並非所有的未成年人都是如此。

兩名10歲少年殺害2歲男童

被判監禁8年

31年前，英國利物浦發生了一起舉國震驚的未成年人謀殺案。

1993年一個平凡的下午，一個母親帶着她2歲的孩子在購物中心買東西。與此同時，兩個10歲的男孩維納布爾斯和湯普森逃課沒去學校，他們正在購物中心四處偷東西。

● 根據此案件改編的短片《羈押》(Detainment），曾獲奧斯卡最佳真人短片提名

此刻，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偷東西，已經無法滿足兩個10歲小男孩追求刺激的心，他們四處物色，準備偷一個孩子。而忙於結賬的母親，此刻無暇顧及自己落單的孩子。等母親結完賬反應過來時才發現，孩子已經不見了。

母親十分焦急地尋求商場工作人員的幫助，在監控錄像拍到孩子是被兩個稍大的男孩牽走時，大家都覺得“沒那麼糟糕”“問題不大”。畢竟兩個男孩能幹出什麼事呢？他們或許只是好心的以為2歲的詹姆斯走丟了，在幫他找媽媽呢。

● 短片《羈押》

可2天后，一具被火車撞擊的童屍在離購物中心4公里外的鐵路軌道上被發現，死者正是失蹤的詹姆斯。屍檢報告顯示，這個2歲的男童在生前遭受了非人的虐待。

小小的身體上共有42處外傷，卻沒有一處是致命傷，至此，大家都猜測男孩生前曾經歷過非人的折磨。可究竟是什麼樣的折磨？

很多人還不太清楚，直到真相披露後，所有人都被嚇傻了，真相比他們所想象的還要恐怖得多——

● 短片《羈押》

男孩先被拳打腳踢，然後被用藍色顏料潑進眼睛，再被電池堵住嘴，之後又被重達10公斤的鐵軌魚尾板打碎顱骨，他們還脱掉男孩的鞋、襪、長褲和內褲，蹂躪男孩的下身……最後把男孩丟棄在鐵軌上，讓火車將他碾成兩段。

● 短片《羈押》

地獄空蕩蕩，惡魔在人間。惡魔雖小，也是惡魔。

可當時的英國刑事法律制度規定，在除蘇格蘭以外的地區，未滿10週歲的兒童絕對不負刑事責任，而已滿10週歲不滿14歲週歲的兒童推定為無刑事責任能力，除非有相反證據予以推翻。

在該案庭審中，控方援引專家證人兒童精神病學家艾琳·維扎德主張，這兩名男童能夠認識到“將被害幼兒帶離母親並對其進行殘害是錯誤的”。經測試，確認兩人“完全具備分辨是非的能力”。最終，法院認為兩名男童“已經足夠成熟，可以理解他們實施了嚴重的錯誤行為”，判處兩人8年監禁。

他們是受法律保護的未成年人，但他們沒有逃過法律的制裁。

在宣讀判決時，法官對他們説：你們所犯的罪行“是前所未有的邪惡和殘暴”。法官甚至允許媒體報道這兩個孩子的真名，理由是：“公眾的利益比被告的利益更重要”。

10歲女孩摔死6月大嬰兒

被指控一級故意殺人罪

2018年美國威斯康星州的一間託兒所內，一個10歲的小女孩“不小心”將一個6個月大的嬰兒摔在地上。在嬰兒開始哭泣後，她用腳猛踩嬰兒的頭，最終導致嬰兒被活活踩死。

踩死嬰兒後，女孩説：“他太吵了！我只是想讓他停止哭泣。”她的媽媽幫腔道：“我的女兒只有10歲，還不懂事，她不能處理成年人一半的信息，她甚至精神有問題……”

母女説得信誓旦旦，但眼尖的民眾們可不聽這胡謅。

任何一個有腦子的人都會知道，要一個嬰兒止住哭泣不能猛踩他的頭。這根本不是“止哭”而是謀殺。最後，法律並沒有因為她是未成年人而放過她的“無心之失”，而是以一級故意殺人的重罪起訴了她。

法庭上，這個殺嬰兒時沒掉一滴淚的小女孩在聽到自己被指控惡意謀殺時哭得涕淚橫流，撕心裂肺。

15歲少年掐死親媽

被判45年監禁

2018年佛羅里達州，15歲的少年格雷戈裏·拉莫斯因生物成績不理想和母親發生了爭執，母親打了他一巴掌。於是，他趁母親睡覺時，勒死了母親。

當拉莫斯拿完獨輪車回來，準備運送母親“屍體”時，發現母親還沒有死透，他果斷再下殺手，將母親殺害。

● 拉莫斯和母親

事後，他毫無懼意。甚至試圖砍下母親的手指，以便典當母親手上的結婚戒指。但因為刀具不夠鋒利，無法砍斷骨頭而放棄。

為了毀屍滅跡，他還用漂白劑處理母親的屍體，將屍體埋葬於教堂的火坑，並喊來兩個朋友到家裏幫忙偽造入室搶劫和綁架的現場。然後報警説母親失蹤了。

● 拉莫斯和他的同夥

兇殘且自以為天衣無縫，但最後他並沒有逃過法律的制裁。因為弒母、虐待屍體、篡改證據，最終拉莫斯被判以45年的監禁。

14歲少年殺害13歲少女

被判至少40年刑期

2021年母親節的凌晨，13歲的女孩特里斯汀·貝利失蹤了。

當她再次被發現時，這名花季少女殘破不堪的躺在附近的樹林裏。她的身上，一共有114處刀傷，頭皮上甚至還保留着斷裂的刀刃。經法醫鑑定，特里斯汀身上有49處刀傷屬於防禦性刺傷。這位少女在生命的最後時段一直奮力反抗，卻最終沒能從惡魔手下逃脱。

而殺害她的人，是當時只有14歲的艾登·福奇。這個男孩，甚至還是她的朋友兼同學。

在最初接受調查時，艾登甚至在警車上比剪刀手自拍，上傳社交平台，並配文“有人見過特里斯汀嗎”。

隨着案件的深入調查，人們更加難以置信，這個14歲的男孩殺人的動機——只是因為他“想體驗殺人的感覺”。他甚至提前把計劃告訴自己的朋友。

最終，艾登被視作成年人指控，被判處一級謀殺罪，面臨終身監禁。根據佛羅里達州法律，25年後他的刑期可以進行復審，但至少有40年的刑期。

將犯罪的種子扼殺在萌芽

仔細看完上面的案例，你會發現，這些作案的主人公清一色都是未成年，可最後，他們並沒有因為“未成年”的身份而逃避掉法律的嚴懲。

實際上也應當如此，因為很多時候，如果讓這些“小惡魔”逃避嚴懲，結果大概率就是讓他們從小惡魔變成大惡魔，最終作下更大的罪孽。

2022年，韓國上映了一部《少年法庭》，在豆瓣上評分達8.7。

● 《少年法庭》中文版海報

裏頭有一個案子，16歲的富家女韓睿恩，僅僅因為一個小學生想借用她的手機，就殘忍地將這個孩子勒死，並且分屍丟棄。韓睿恩原本應該享受“未成年人保護”，但在法官沈恩錫的努力下，最終，16歲的韓睿恩被判處有期徒刑20年。

劇中的沈恩錫法官對少年犯的態度極其強硬，主張對他們一定要嚴懲。原因就是多年前，沈恩錫的孩子被兩個小孩從高空拋下的磚頭砸死，當場斃命。兩個犯事少年因未滿14歲，庭審時，法官僅用3分鐘就結案了。

● 韓劇《少年法庭》

犯事少年沒有因殺人受到懲戒，卻因為未成年人保護法而受到了保護。此後，他們在作惡的路上越走越遠，加入犯罪團伙，涉嫌集體性侵，將逼迫無辜少女賣淫做成產業鏈，最終犯下了更大的罪。

所以沈恩錫最明白，如果不把罪惡的種子消滅在萌芽階段，將來萬一開花結果，就會殃及更多無辜的人。

《少年法庭》這部劇，全劇共10集，7個案件，涉及殺人、霸凌、分屍、性侵、家暴等多個情節。7個案件中，有5個案件是根據真實事件改變。我們所講的“8歲男童被害分屍”，就是以2017年韓國仁川小學8歲女童被殺碎屍案為原型。

兩位施害者分別只有17歲和18歲的女孩。

法律到底保護誰？

講到這裏，我們不妨想一想，世界各地的“未成年保護法”被制定的初衷究竟是什麼？未成年人保護法到底保護的是怎樣一羣少年？

這裏跟大家講一個背景，18世紀的歐洲，隨着工業化進程的加快，很多農村人湧入城市，導致城市地區出現了大量的孤兒，這些孩子的家庭無力養育他們，致使他們早早地走上街頭。

當時很多犯罪團伙就盯上了這些孩子，他們養育這些小孩，然後將他們用作自己從事違法活動的工具。

一旦事情敗露，第一個遭殃的就是這些孩子。好比《古惑仔》電影，老大幹違法的事情，可衝鋒陷陣和被抓出來頂包的，往往就是下面的小弟，這些孤兒們就是一堆這樣的小弟。

在那個時期，有海量的孩子就這樣走上了犯罪的道路，當時的歐洲刑罰極重，很多人因此而喪命。

他們確實犯了罪，可本質，是別人手裏的刀。

所以後來，有法學家提出了“最低責任年齡”的概念，規定一個孩子只有具備成熟的自由意志時，才應該為自己的行為負刑法責任，而“具備自由意志”的年齡就是14歲（與歐洲舉行“堅信禮”的年齡相同）。

這是之後，所有大陸法系裏界定“未成年人”的界限，也是今天世界各地“未成年人保護法”的來源。

未成年人保護法，一開始保護的是那些為生活所迫，不得不淪為作案工具的可憐孩童。

如今3個世紀過去，時代背景早已大不相同。現在這些狠辣的少年兇手，大多並不是被逼無奈，而是骨子裏壞透爛透，他們的惡不是被迫的而是主觀的，沒有無可奈何的緣由卻一樣享受着這份人文關懷。

● 韓劇《少年法庭》

故而很多人覺得看不下去，覺得他們逃過了制裁。書籍《親愛的弗洛伊德》中甚至有過這麼一句話——“沒有是非觀念的孩子，是整個地球上最可怕的生物，他們有好奇心、行動力、破壞力以及《未成年人保護法》。”

羅翔在《刑法的歷史》中説道：“對於那些極度邪惡的殺人重案，如果不處以極刑，如何能夠撫慰仍存於世之人的淚水。”

回到邯鄲初中生遇害案，這起惡性事件，讓“刑事責任年齡是否應該下調”再次成為熱議話題，很多人為之焦急、憤怒。

但看遍今天我們所列舉的案例，你就會發現，其實法律自身也是在不斷發展、完善與調整的，它並不會一味地容忍和保護某一個羣體，在罪大惡極時，即便你是未滿12歲，也一樣要被審判，一樣要蹲監獄。

值得一提的是，我國在2021年3月1日正式實施的“刑法修正案（十一）”，將法定最低刑事責任年齡個別下調至12週歲。針對邯鄲此次案件，最高檢也表態，對未成年人實施故意殺人等嚴重犯罪，要依法追究刑事責任。

很多時候，律法的調整，就是一個個類似的案例所推動的。而也正因為是一個個案例所推動，往往有一定的滯後性，這是自然的規律。

所以，不要着急，保持憤怒。

一切終將會抵達。

● 參考資料

[1] 真人短片《羈押》(Detainment）

[2] 環球時報英文版丨那個把兩歲幼童殺死的十歲男孩，英國想要送他到國外開啓新生活

[3] 海邊的西塞羅丨我們為什麼不判未成年人死刑

[4] 沒藥花園丨有着“免死金牌”的小惡魔，我們該拿他們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