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關鍵的四年,美國需要拜登還是特朗普?_風聞
新潮沉思录-新潮沉思录官方账号-1小时前
文 | dlsdyc
對四年前大多數主流媒體而言,特朗普的敗選意味或者至少暗示其政治生命的終結。至少他們大部分人不會去設想特朗普捲土重來的可能性。拜登作為“成年人”回到白宮,讓幾乎所有因為1月6日事件緊張不已的兩黨建制派鬆了口氣。親民主黨的媒體更是津津樂道於所謂的拜登政府“百日新政”。一時之間,第一任拜登政府的地位似乎要直追諸如羅斯福和約翰遜這樣負有盛名的民主黨總統。

政治的複雜表現之一就在於,沒有任何人所假設的未來能夠變成真正的未來。四年後,隨着特朗普在共和黨初選的強勢崛起,無論是標榜“沒有特朗普的特朗普主義”的佛州州長德桑蒂斯,還是與共和黨內部反川派合流的前美國駐聯合國大使黑莉,在一場場初選結果的現實壓力下一一退選。
在民主黨這邊,拜登作為現任總統擁有事實上的推定優勢。雖然輿論場上頗有一些聲音,但黨內的挑戰者也始終沒有正面撼動拜登地位的能力。隨着超級星期二的結束,雖然特朗普和拜登需要等到夏季才能成為正式提名人,但由於黨內已經不再存在挑戰者,特朗普和拜登的二番戰局面已然定型。

拜登政府的第一屆任期可以用高開低走來形容。第一年過分高漲的支持率,隨着阿富汗的潰敗戛然而止。自此之後,拜登政府的支持率缺乏起色。加之以國內的高通脹,拜登政府的不支持率很快就超過了支持率。
直到今天,即便在拜登政府反覆宣傳自己經濟數據成就的情況下,大部分美國人還是認為美國經濟沒有好轉,反而正走在錯誤的方向。
有兩件事拯救了拜登政府在後兩年陷入完全破產的窘境。其一是俄羅斯對烏克蘭的“特別軍事行動”,這為拜登政府一直強調維持的跨大西洋同盟注入了現實的緊迫性。在這種情況下,歐洲不得不進一步擁抱“民主價值觀”同盟。拜登政府也得以挽回一些因為阿富汗大潰敗而丟失的國際聲譽。

其二是在墮胎問題幫助下,民主黨在中期選舉中的表現好於預期。拜登政府得以避免參眾兩院都落入共和黨控制的糟糕局面。拜登政府的辭職潮也隨之停止,讓大多數搖擺分子認為在拜登政府任職依舊是一件有利可圖或者有意義的事情。
隨着特朗普與拜登二番戰正式開始,拜登在2024年的競選上至少面臨以下三個嚴重的短板。
第一就是拜登的年齡問題。在2020年的競選中,拜登的年齡問題就是選民關心的問題之一。在第一屆拜登政府中,這種擔憂經常出現在媒體的頭條中。無論是意外的跌倒,還是頻繁的記憶錯誤,都令人擔心即便拜登懷有良好的願望,他可能沒有足夠的身體條件來實現這一點。特朗普創造了瞌睡喬(sleepy Joe)這一外號來形容拜登的“昏聵無能”。


這一問題在2024年變得更為嚴重,如果拜登競選成功,他將會以86歲高齡完成第二個任期。更多民調現實,超過一半以上的美國民眾認為拜登可能太老了,以至於不能勝任這份工作。
民主黨內部也對此憂慮重重。相當一部分民主黨初選挑戰者的論點就是拜登年紀太大,總統候選人應該實現代際輪替。無論作為美國歷史上曾經最為年輕的參議院之一的拜登如何品味這些反對聲音,拜登的競選團隊一直對此十分敏感。這尤其體現在司法部特別檢察官胡爾的調查書中。
在針對拜登機密文件案的調查中,胡爾稱拜登為“一位善意的、記性不佳的老人”,以至於忘記自己長子博·拜登的具體死亡年份。這份調查書瞬間將拜登的年齡和認知能力問題推上了風口浪尖,以至於拜登在24小時內就迅速召開了一場充滿憤怒的新聞發佈會,駁斥調查書中的內容。不過,令人尷尬的是,在這場以澄清自己認知能力為重點的發佈會上,拜登卻將埃及總統當做了墨西哥總統。這場災難性的發佈會一度被白宮側近稱為“災難性的24小時”。

民主黨的策略可以分為兩個方面:一方面是減少拜登接受公開一對一專訪的次數,減輕拜登的負擔;另一方面,民主黨加大了對特朗普的年齡的攻擊,指出特朗普也經常搞混一些人物。只不過這種攻擊效果不佳,即便拜登在今年國會諮文報告中表現良好,大部分美國人依舊在年齡問題上更不信任拜登。
第二是民眾關注焦點的變化。拜登在2020年獲勝的重要原因之一就在於選民相當關心民主體制健康的問題;這也是民主黨在2022年中期選舉表現優異的原因。**但進入2024年,無論是民主健康還是墮胎都不再是民眾關心的重點。**31%的民眾將邊境安全(非法移民)問題視為最關心的問題,23%的人將經濟增長視為最關心的問題。
在這些問題上,民主黨都處於非常不利的地位,或者説拜登政府處於明顯的守勢。確實,拜登政府在邊境問題上延續了部分特朗普時代的做法,但特朗普通過邊境牆這一主張,將他與拜登在邊境安全問題上的形象徹底明晰化。並且,無論拜登政府如何辯解,過去幾年越來越多的非法移民湧入美國南部邊境是不爭的事實。以至於德州州長阿博特祭出了非法移民打包轉送民主黨城市的大招,讓民主黨人跟着德州民眾一起感同身受。
紐約市的庇護系統更是因此全面崩壞,不得已開始緊縮庇護政策。這也無形中讓不處於邊境地區的美國民眾感受到非法移民潛在的不穩定。無論進步派學術網絡如何宣傳移民的實際犯罪率沒有那麼高,民眾的不安全感還是與日俱增。
特別是在拜登國情諮文發佈之前,美國發生了非法移民殺害女大學生的惡性案件**(發生的誘因就在於紐約無法容納如此多非法移民,於是登記之後就被釋放)**,更是加劇了拜登在這一問題上的窘迫。拜登的回應是呼籲參議院兩黨通過的邊境改革法案。只不過,大部分民眾認為,拜登完全有能力像特朗普一樣以行政命令的方式加強管控,法案更多隻是一種政治掩護。
拜登在邊境安全問題上的表現成為他第三個缺陷,**即難以調和民主黨進步派和中間派之間的矛盾。**大部分民調顯示,略微超過一半的美國民眾支持在邊境安全上採取更強硬的做法。但以覺醒文化為主導的民主黨進步派拒絕這種認識。他們甚至拒絕非法移民這個稱謂,更傾向於將這些人描述為逃離失敗國家統治和壓迫的難民。
説白了,在進步派的認知下,拜登非但不應該加強對邊境安全的控制,**反而需要為這些投奔自由女神像而來的非法移民提供更温馨、更豐富、更具有人道主義的服務。**簡而言之,就是花更多的錢照顧難民,而不是將難民阻攔在外面。對拜登而言,中間派是必須拉攏的對象,進步派也是不能得罪的對象。這就是為何他始終躲在兩黨協議後面,而不願直接使用行政命令的原因。無他耳,這將極大惡化他與進步派的關係。
巴以問題對拜登和進步派的影響更為強烈。由於2023年10月7日哈馬斯對以色列的突然襲擊,以色列開始對加沙進行猛烈的軍事報復。截止到今日為止,加沙地區死亡人數已經超過三萬人。少數族裔一直是民主黨進步派的核心。這些信奉伊斯蘭教的進步派成員顯然對哈馬斯更加抱有同情心。拜登政府對以色列的支持讓他們愈發不滿,這直接表現為民主當初選中的棄權票。拜登在阿拉伯族裔中的支持率也大幅下降。

考慮拜登在2020年的搖擺州幾乎都是以非常微弱的優勢戰勝特朗普,那麼這次競選中**任何微小的損失都會導致巨大的潰敗。**所以拜登政府又開始轉向討好進步派。民主黨參議院多數黨領袖,同時也是猶太人的舒默開始公開批評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要求以色列舉行選舉。
這一策略是否有效是一個值得觀察的問題,尤其是考慮到以色列主流民意支持戰爭的情況下,這種呼籲可能反而起到反效果。這種討好進步派的舉動也可能損害在中間派中的支持率。畢竟大部分美國人依舊傾向於支持以色列。不過這一事件再次暴露了猶太人內部一個古老的問題,既面對民族主義,究竟應該像美國猶太人一樣擁抱民主黨進步派走向民族虛無主義,還是要以色列猶太人一樣擁抱民族狂熱主義。
本文主要分析了拜登在本次大選中一些主要的不利局面。這也不意味特朗普可以輕鬆獲勝。司法糾紛纏身、缺乏競選資金的特朗普也有自己明顯的短板(諸君如果有興趣,也可以再撰文解釋)。以現有的民調數據看,特朗普與拜登的民調呈現出特朗普略微佔優或者持平的情況。

在戰場州,特朗普的優勢似乎更明顯一些。不過,距離美國大選還有八個月,現有的民調還無法成為勝負的判斷依據。往往要到最後兩三個月,兩邊的選民才會最終歸隊,中間選民也會逐漸明確自己的立場。
比如,拜登民調落後的原因之一就是民主黨進步派投票意願下降。但到了最終投票的時刻,民主黨進步派就算再討厭拜登,也更有可能為了避免特朗普上台而揮淚投票。民主黨更為充沛的競選資金也能幫助拜登進行更多的廣告投放。
但不得不指出的是,在2016年和2020年,特朗普較少的競選資金沒有成為明顯的阻礙因素。換而言之,現在任何宣傳特朗普和拜登必勝的人,更多是屬於表達自己的一種信念。甚至有些民主黨支持者急於用特朗普在初選時相對於拜登較小的得票率論證拜登已經穩操勝券。這種算術只能説明,他們可能沒有查閲特朗普在2020年作為現任總統競選時的初選得票率。
最後,必須承認的是,拜登將面對一個對共和黨掌控更為強大的特朗普。隨着參議院少數黨領袖麥康奈爾宣佈在11月退出領導職位,**特朗普主義已經成為共和黨的新主流,**共和黨內也不再有能夠抗衡特朗普的人物。

最近共和黨俄亥俄州參議員初選的結果就是最新的例證。在共和黨建制派全面阻擊下,特朗普青睞的候選人依舊以50.6%的支持率從初選中勝出。一切正如前共和黨國會眾議員史蒂夫·斯蒂弗斯所説的那樣,“如果他們在這種情況下無法獲勝,他們就必須承認黨已經完全倒向特朗普了。”
最終,需要直面這一切的還是整個美國社會。80高齡的拜登或者特朗普,這就是在接下來堪稱後冷戰時代最關鍵的四年裏,帝國所能做的唯二選擇。順風順水了一百多年的山巔之民們,準備好面對這一切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