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增1人死亡，日本“致命網紅藥”鑽了什麼空子_風聞

中國新聞週刊

2024年03月29日 18:15:26 來自北京

安倍政府遺留的安全漏洞

日本小林製藥公司召回紅曲原料相關產品風波持續加劇。

3月29日，小林製藥證實，又有一人因服用了該公司含紅曲成分的保健品後死亡。至此，該公司這一產品已經導致5人死亡，百餘人入院治療。

前一天，小林製藥在大阪舉行公司年度股東大會，社長小林章浩承認了一系列問題，包括死亡人數不斷上升。他鞠躬道歉，並表示，“整個公司將盡最大努力，防止進一步的損害並查明原因。”

根據該公司官網，截至2023年12月的財年，小林製藥銷售額達1734億日元（約合人民幣82.82億元），利潤為203億日元。這是該公司利潤連續26年增長。小林製藥國際事務以美國、中國、東南亞為中心，開發了暖寶寶、額用降温貼、外用消炎鎮痛劑等產品，並通過廣告和促銷等活動不斷擴大銷售額。

小林製藥保健品出現安全隱患背後，日本保健功能食品的監管問題也浮出水面。這曾是日本前首相安倍晉三放鬆管控、實現經濟增長的戰略之一。28日，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在參議院預算委員會上進行答辯，就小林製藥安全事件回應稱，必須努力查明原因。他還表示，“政府將探討，需要採取什麼樣的政策能夠防止此類事情再次發生。”

3月28日，日本大阪，小林製藥株式會社股東大會舉行。圖/視覺中國

“小池塘裏的大魚”

“我向去世的客户和家屬表示哀悼，向服用紅曲膽固醇顆粒等產品的消費者深表歉意。”當地時間3月28日上午10點，社長小林章浩在大阪的股東大會上再次鞠躬致歉。往年小林製藥的股東大會一般持續1小時左右，而今年，由於公司產品致人身亡事件，這場會議持續了2個多小時。

會上，一位來自大阪府藤井寺的70多歲男性股東譴責稱，“公司在1月份得知這一健康危害後，整整兩個月才披露，為時已晚，也讓人們對公司的管理做法產生懷疑。”另一位奈良縣橿原市60多歲的女性股東表示，“我來這裏是為了要求公司，儘快調查造成健康損害的原因。”她補充説，自己已經持有小林製藥股份長達20年。

小林章浩則在會上承認了一系列問題，稱“整個公司將盡最大努力，防止進一步的損害並查明原因”。

目前紅曲之害的謎團仍未解開。東京大學應用微生物學特聘教授丸山淳一認為，紅曲黴菌不太可能含有對人體有害的成分。他懷疑，在製造過程中，紅曲黴菌或大米中混入了其他類型的真菌或其他物質。

關西學院大學微生物工程學教授藤原伸介則分析道，也有可能是紅曲黴菌本身產生了有害物質，因為根據培養條件，可能有成分被激活併產生與柑橘素類似的物質。但這一説法，遭到小林製藥的否認。

據日本媒體報道，小林製藥2023年總共生產了18.5噸紅曲原料，其中2.4噸用來生產自家的保健品，其餘16.1噸出售給了52家企業。由於這些企業中還包括了批發商，所以最終波及範圍有多大，小林製藥方面也並不完全掌握。截至目前，可能含有未知成分的6.9噸紅曲原料流向仍不明朗。

在紅曲事件發生之前，小林製藥旗下的產品長期受到消費者青睞。根據該公司網站，小林製藥於1886年創立，起初經營業務主要是生活用品和化妝品。直至1985年後，該公司轉型為藥品批發企業。

作為創始人曾孫的小林一雅成為掌舵者後，小林製藥得到快速發展。在他的帶領下，小林製藥專注於開發日常用品，而不是藥品。“你想到，我做到”成為小林製藥的口號，反映在公司的營銷戰略上就是“小池塘裏的大魚”，即尋找競爭者少、可以獲得高佔有率的市場，從而確保高利潤。也正因此，小林製藥的許多產品是世界上從未存在過的。

2015年前後，小林製藥在日本的產品，成為中國遊客訪日“爆買”的目標。小林製藥也曾被日本市場評為“入境消費品牌”。根據小林製藥的數據，疫情之前，小林製藥每年1500億日元銷售額中，有高達100億日元為境外遊客消費。

小林製藥目前約有1600名員工。截至2023年12月的財年，小林製藥銷售額達1734億日元，利潤為203億日元。這是該公司利潤連續26年增長。本月11日，該公司還連續第二年被經濟產業省認證為“健康生產管理機構”。

安倍政府遺留的安全漏洞

小林製藥主動召回三種產品，包括“紅曲膽固醇顆粒”，在日本的保健功能食品中，被分類為功能性標示食品。

但具體什麼是功能性標示食品，就連日本人大多都不能完全理解其概念。根據2022年日本消費者廳發佈的“消費者意向調查”中，僅有19%受訪者表示知道什麼是功能性標示食品，63%的受訪者不知道它是什麼，還有18%受訪者表示從來都沒聽説過這個詞。

功能性標示食品的起源要追溯到9年前。2015年4月，日本政府出台新規《功能食品標示制度》。該制度與之前相比，最大的不同在於政府不再實際評估功能食品的安全和有效性，企業只需在上市銷售的前60日前向日本消費者廳提交與其聲稱的功能相符的相關論文進行備案即可。

而在此之前，日本已經存在的特定保健食品（1991年推出）和營養功能食品（2001年推出），審批流程則更為複雜。特定保健食品需要政府的審查和許可，也需要相關部門進行檢驗才能夠銷售。此外，特定保健食品為證明有效性，還需要進行人體臨牀試驗。而營養功能食品僅限於維生素和礦物質等一些成分。

在出台《功能食品標示制度》之時，消費者廳消費者事務顧問盛田光希曾參與了討論。在他看來，“正是有了這個系統，我們才能夠銷售聲稱可以降低膽固醇的產品。”他還表示，“這是一個為了發展經濟而推出的制度，並不是為了消費者的利益。如今，當時遺留的安全漏洞已經暴露出來。”

有分析認為，安倍晉三政府當時推出《功能食品標示制度，主要是配合他的放松管制、促進經濟增長戰略。從2015年4月到2023年10月，日本登記的功能性標示產品數量達到了6789種，是特定保健用食品數量的6倍。

另外，功能性標示產品也帶動了保健品消費的增長。根據日本調查機構“富士經濟”的報告，2023年功能性食品的市場規模預計達到6865億日元，比上年增長19.3%。除了減脂和改善膽固醇水平的產品廣受歡迎外，具有緩解壓力等功效的產品也非常暢銷。日本乃至全球消費者日益增長的健康意識，給該市場帶來了更大潛力。

在小林製藥的安全事件發生後，日本消費者特命擔當大臣自見英子宣佈，對於向消費者廳申報的6789種功能性標示食品進行緊急檢查，查看這些食品是否存在其他健康危害。消費者廳還要求小林製藥在4月5日之前重新審查其功能性標示食品安全性的科學依據。

目前，消費者廳負責人新井豐正在負責向6789種功能性標示食品的1700家企業進行問詢。她承認，這是“非常嚴重的情況，引發了人們對功能性標示食品安全性的懷疑”。

3月28日，首相岸田文雄在參議院預算委員會上宣佈，正在打算考慮採取措施，防止小林製藥紅曲補充劑造成的健康危害再次發生，其中包括加強監管。他強調， “我們必須明確原因，並在必要時考慮所有可能的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