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業學大寨運動以及張克思綽號的誕生_風聞
吴金光-中国国际公共关系协会理事-12分钟前

延安姚店公社下童溝大隊位於姚店公社中心以東4公里處,延河以東。現全村共有210户850人。其中勞動力416人,共有耕地883畝,其中川地483畝,台壩地218畝,坡地182畝,果園面積356畝。全村共有黨員21名,積極分子4名。
從現在的角度看,陝北地區屬黃土高原,最適於發展林業,其次是牧業,只是在川地上可以搞一些農業,但不能保證有高產。
但在當時的極“左”年代,全國一刀切,農業必須學大寨,搞梯田,這可就苦了陝北老鄉了!好好的一塊坡地,種樹多好,偏要把它修成梯田,把宜於種樹的熟土挖掉,露出不適於任何農作物生長的生土壤。這就是當時有名的農田基本建設。
作為知青,我們只知道勞動,至於做什麼,對不對,全然不去管它。通常男生和男性老鄉都是推車,而女生則是剷土,也不知哪來的一股勁,知青個個都是推車就跑,倒掉土後再跑着拉回空車。搞得常年慢慢騰騰的農民都不好意思了。就是這樣,能堅持多久呢?只有老天知道。
當時我們那裏農業學大寨運動在團省委的領導下還有創新,除了修梯田,還突發奇想,搞起了水槍衝山坡,把山坡表層的土帶到川地上去,達到改良土壤,畝產糧食千斤的目標。知青組裏有俞國盛,李亞羣,邵慶義和我參加了這個破天荒的工程。那時提出的口號是24小時不停地衝山,人換水槍不停,國盛和亞羣穿著雨衣,在秋風中,扛着水槍苦幹。我們其他的人要在川地的渠道里不停地攪水使得含有山坡表皮的水流得更遠,最後能沉澱在川地的大田裏。這活計聽起來似乎合情合理,但恰恰忘記了自然規律。人是連軸轉,累得不行。電費了不少,水從延河裏不斷地抽。但是整個川地搞得淤泥一片,連個田地的樣子都沒有,更不用説什麼“噸產田”了。極左思想真是害死人。
團省委搞的水槍衝山工程,社員們都知道是胡鬧,但他們不敢公然反對,只是不參與。這樣,整個工程只有我們知青上,團省委的羅書記也親自上,由於沒完沒了的加班大幹,水槍手俞國盛衝着我這個組長髮牢騷:“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這是我們小組裏面第一個對團省委的做法提出質疑的人。
更絕的是,每天勞動收工回來已經很晚了,吃完晚飯還要在我們知青窯裏開會學習搞各種運動。陝北老鄉是最可愛,也是最老實的,明明知道沒多大意思,但還是來參加會,純屬是帶個耳朵來。整個會場你就看吧,除了發言者,其餘全都閉着眼半睡半醒聽着,我們知青們開始勁頭滿大,硬挺着不閉眼,後來實在撐不住了,也學着老農的樣子,昏昏欲睡。最有趣的是蹲點幹部也是發言時醒,聽發言時睡。至於學的是什麼東西,現在誰也不記得了。勞動一天本來就很累,還要開會累上加累,這不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嗎?會開完後,老農們都回去倒頭就睡,而知青們還要洗洗,然後還要寫寫日記,讀點書,等到睡下時,已是次日凌晨1點了。第二天早上5點左右又要起來上工了,開始新的一天的磨練,雖然苦一點,但大家無怨無悔,仍是滿腔熱情地投入新的一天。這是因為我們的青春已經奉獻給祖國,我們的熱血已經灑在廣闊的天地中。
在陝北有一種特殊的勞動方式,叫背“被子“,即把小麥,蕎麥,蓖麻等農作物用繩子捆一捆,然後利用地勢的高低和慣性使揹着莊稼的人站起來,然後走回村子。這是一個即需要力氣,又需要技巧的勞動方式,當然,練熟了,走起路來輕鬆自然,甚至還能邊走邊聊。
起初,我們掌握不了要領,不是捆不上,就是站不起來,要不就是半路上散了套,什麼洋相都出過,因為大家比着勁,誰都不想少背,拼命往上加,連女生都在70公斤以上,男生甚至能背到100公斤以上,而且還是一路小跑,從後面遠遠看去就像一捆莊稼自己往前蹦一樣,因為人整個給埋在“被子”裏了。
仲華就是這麼一個拼命的人,除了愛看書,寫日記外,平時不善言表,但幹起活來卻是拼命三郎。有一次,他背的實在太多了,怎麼也站不起來,我過去幫他從後面提了一下,他站起來後,腿直抖,但仍義無反顧地往前走,當我們一起把莊稼背到場上,往回走,準備背第二趟時,我勸他説“仲華,下次少背點,來日方長,以後有的是幹呢。”他卻堅定地説:“沒啥,金光,你猜我一邊勞動,一邊想什麼”?“什麼”?我疑惑地問道。仲華不看我,眼睛盯着前方一字一頓地説:“共產主義社會實現了以後怎麼辦,什麼是共產主義以後的社會?我聽了不禁失聲大笑起來,弄的周圍人不知怎麼回事,不解的看着我們,看到我笑的樣子,仲華沒有一點改變,仍是一字一頓地説:“真的金光,你別笑,每當想到這,我就覺得我應多背快跑,早日實現共產主義”。我笑得實在不能自制,躺在路邊的山坡上,同學們圍了過來,好奇的問怎麼了,我把仲華的話學了一遍,大家也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等笑夠了,我指着仲華説:“仲華呀,仲華,你真是中國的馬克思,都想到共產主義後的事了。”從此,張克思的外號就傳開了。
張克思也的確不虛此號,學習勁頭最大,他每天晚上都是最後一個睡覺,有時看着看着書就睡着了,窯洞的燈光徹夜不熄。就在插隊這兩年多的時間裏,他竟然啃完了馬克思全集,還寫了幾十萬字的讀書筆記。人們很難把一個書呆子和一個拼命三郎連在一起,然而在仲華身上你恰恰能看到這一點。
本來就近視的仲華,在不亮的電燈下,越看近視的度數越高,有一次,竟還鬧了一個大笑話。
一個冬季的晚上,仲華穿着短褲,披着衣服在讀書,突然感到內急,便出窯洞去方便,由於天氣又黑又冷,再加上窯洞的門都一樣,他方便完後,穿着短褲,披着棉衣闖到旁邊的女生窯洞去了,進了門,一邊往炕上跑,一邊喊:“好冷好冷。”不料,到了炕邊,仲華突然感到不對勁,猛的一下停住了,低着頭,只是用眼角的餘光快速掃了一眼,壞了,不對勁。話分兩頭,再説韓釗,孟菊慧幾個女生正在小聲談論着什麼,不想門砰的一聲被撞開了,只見仲華狼狽地闖進來,她們的談話聲嘎然停止。毫無準備地看着眼前令人啼笑皆非的場面。等到仲華回過神來,馬上轉身,以最快的速度跑出去,跑到自己的窯洞裏,這時女生窯洞裏傳來一陣陣笑聲,不一會兒,仲華的窯洞裏也響起了笑聲。--- -
第二天全組同學都知道了這件事,大家都能很體諒仲華,一笑了之,沒有人添油加醋,渲染什麼,女生也沒有不依不饒,而是背地裏偷偷笑笑完事。
誰説知青的歷史是蒼白的?誰説知青的歷史又是平淡的?不!我們有色彩,我們用自己美麗的心靈去淨化每一頁,我們有情愛,我們用自己純樸的情感去度過每一天。
仲華的確是一個真正的“馬克思主義者”,後來考上了延安大學政治系,專攻國際共運史。畢業後,先是在陝西省工運學校任教,後又隨他北京籍的妻子舉家遷到北京,在海淀區工運學校任教,發表過不少好的文章,最後調到中共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政策研究室,成為那的筆桿子之一。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