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新聞娛樂化到新聞抖音化_風聞
今天敲钟人不来-16分钟前
時統宇
近日,浙江傳媒學院教授朱永祥在微信朋友圈發了這樣一條感言:“我最近在幾個場合一再呼籲要警惕新聞的抖音化。你(點擊量)破10萬,是抖音算法的勝利,是抖音價值觀的勝利,而並非媒體的勝利。”這位曾經在杭州電視台幹了二十多年的老電視人的這條朋友圈感言,獲得了幾位仍然在崗的電視人的點贊。這個給熱衷於“10萬+”者潑了一頭冷水的判斷,我當然認同。
隨後,我打開百度搜索,輸入“新聞抖音化”五個字,又一次感到“不是我不明白,是這世界變化快”——反應神速的百度百科也跟不上了,還沒有對應的詞條,只是在“百度學術”中有相關論文2209篇的摘錄。如果真要描述一下“新聞抖音化”,位居搜索靠前的這樣一條微博倒是比較貼切:“即10秒一段新聞,來源都是抖音視頻,什麼還都沒交代清楚新聞就已經結束了。”
看來對新聞抖音化,一些基本問題需要梳理清楚。

首先,新聞抖音化是不是一句話新聞?
一句話新聞是可以列入高考語文題的新聞文體。一句話新聞是由一個短句構成的新聞。常常是用一句話把那些有重要意義、為羣眾普遍關心、新近發生的事實報道出來,讓受眾在最短的時間內看到更多的消息。從某種意義上説,一句話新聞實際上是一種標題的藝術。而新聞抖音化的惡果之一,就是把標題的藝術變成了標題的招數和騙術。試舉幾例:“就在今晚,十點左右”“女局長上熱搜,本人回應”“突然離世,年僅17歲”“最新通報,發現22例”。之所以説把標題的藝術變成了標題的招數和騙術,是因為一驚一乍、聳人聽聞、吹個泡泡、故弄玄虛成了標配,這和新聞抖音化的“什麼還都沒交代清楚新聞就已經結束了”有異曲同工之“妙”。這種新聞的採編和傳播方式的出發點和落腳點很明確:內容不重要,重要的是點擊量和轉發量。
其次,新聞抖音化是不是傳統媒體的結構性轉型?
華盛頓郵報作為美國較早大力發展視頻業務、精耕短視頻新聞內容的傳統媒體,為何能在眾多美國傳統媒體中脱穎而出?有資料顯示:該報視頻業務團隊從成立之初的四十人發展到七八十人左右。他們的工作方式是大量視頻編輯“嵌入”新聞編輯室,視頻編輯與記者在同一個新聞編輯室工作,且視頻編輯進入新聞編輯室的不同板塊中,保證全方位參與每日新聞報道。本土的最新案例是:上海的新聞晨報整體轉型,300多人的團隊精簡到不到150人。人往哪裏去,錢從哪裏來?媒體轉型就是半數人下崗,部分國內媒體也大幅加強了視頻採編力量,但媒體轉型就是出幾個“網紅”嗎?這真的有必然性、必要性和不可逆轉性嗎?
再次,新聞抖音化是不是新聞娛樂化的變種?
答案是肯定的。抖音、快手這樣的平台,生來就不是為探尋真相、匡扶正義準備的。讓人感到痛心的是:部分主流媒體發佈的一些短視頻新聞,與短視頻平台上的娛樂性內容的區別越來越小,這種新聞抖音化傾向,癥結在於媒體對流量的追逐。但是,如果只追逐流量,媒體和營銷號又有何區別?這不是媒體的降低身架,而是媒體的一種自甘墮落。
西方新聞界的娛樂化,曾經有過三大著名案例:辛普森殺妻案、克林頓—萊温斯基緋聞案、戴安娜車禍案。不難想象,如果放在新聞抖音化的今天,那會有多熱鬧。
前段時間,在西西弗書店裏看到了擺放在顯眼位置的《娛樂至死》,二十年前該書對“把新聞包裝成雜耍”的批評言猶在耳。不管商業傳播平台如何變化,新聞媒體以不變應萬變的仍然是:新聞傳播的導向是短視頻新聞的底線,短視頻新聞的本質屬性不是娛樂。
(文章作者系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員,刊於《青年記者》2023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