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事務丨中國仍在崛起之中_風聞

2024年1月，北京一處建築工地，一名工人在看自己的手機。圖源：Florence Lo / Reu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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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仍在崛起之中

尼古拉斯·拉迪（Nicholas R. Lardy）

二十多年來，中國的非凡經濟表現令包括其第一大貿易伙伴美國在內的世界許多國家刮目相看，驚駭莫名。但自 2019 年以來，中國增長乏力，導致許多觀察家認定，中國作為一個經濟大國，其經濟發展已經見頂。喬·拜登總統在 3 月的國情諮文中如是説： “多年來，我聽到許多共和黨和民主黨朋友説，中國正在崛起，美國正在落後。他們搞錯了。”

那些懷疑中國將繼續崛起的人士指出，中國家庭支出疲軟，私人投資下降，通貨緊縮根深蒂固。他們認為，比起超越美國，中國可能更快進入一個漫長的衰退期，甚至可能是失去的十年。

但這種輕視中國的觀點低估了中國經濟的韌性。是的，中國面臨一些有據可查的不利條件，包括房地產市場不景氣、美國對其獲得某些先進技術的限制、適齡勞動人口萎縮。但中國在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末開始走上經濟改革之路時，甚至克服了更嚴重的挑戰。雖然近年來增長有所放緩，但在未來一些年，中國仍可能以美國兩倍的速度壯大其經濟規模。

經濟數據誤讀

若干誤讀支持了人們對中國經濟潛力的悲觀情緒。以一個普遍誤讀為例：在向美國的經濟規模靠攏方面，中國經濟的進步已經停滯。自2021年到2023年，中國經濟總量佔美國經濟總量的比重從76% 下降到了67% ，這是事實。但到2023年，中國經濟總量較2019年新冠疫情爆發前夕增加了20% ，但美國經濟總量僅增加8%，這也是事實。

兩個因素可以解釋這一明顯的悖論。首先，過去一些年裏，中國的通貨膨脹率低於美國。去年，中國的名義經濟總量增加了4.6% ，低於實際經濟總量增長，即5.2% 。相比之下，因通脹高企，美國2023年的名義經濟總量增加6.3% ，可實際經濟總量僅增加2.5% 。

此外，自2022年3月以來，聯邦儲備委員會已將利率提高5個百分點，從0.25% 提高到5.5%，這使得以美元計價的資產對全球投資者更具吸引力，並提高了美元相對於其他貨幣的價值。同時，中國央行將基準利率從3.70%下調至3.45%。中國和美國之間日益擴大的利差逆轉了大量外國資本流入中國的趨勢，最終壓低人民幣對美元的價值達10%。在匯率走弱的情況下，將較少的名義經濟總量兑換成美元，就導致，用相對於美國經濟總量的美元衡量時，中國經濟總量的價值縮水。

但這兩個因素可能是暫時的。相對於中國的利率，美國目前的利率正在下降，這弱化了投資者將人民幣兑換為美元計價資產的動機。結果是，人民幣的貶值已開始逆轉。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預測，中國物價今年將回升，這將推高以人民幣計算的中國經濟總量。中國以美元計算的名義經濟總量今年幾乎肯定會恢復向美國的水平靠攏，並有可能在大約十年後超過美國。

第二個誤讀是，中國的家庭收入、支出和消費者信心都呈疲軟態勢。數據不支持此説。去年，中國實際人均收入增加了6%，是2022年增長率的兩倍多，當時中國還在封控當中；且人均消費攀升了9% 。假如消費者信心疲軟，家庭將削減消費，轉而增加儲蓄。但中國家庭去年的情況恰恰相反: 消費增長超過了收入增長，而這隻有在家庭減少用於儲蓄的收入份額的情況下才有可能實現。

第三個誤讀是，價格通縮在中國已變得根深蒂固，令中國走上了衰退的道路。沒錯，去年的消費者價格指數僅上升了0.2%，這導致人們擔心，家庭會因為預期價格會進一步下跌而減少消費：從而減少需求，減緩增長。這種情況之所以沒有發生，是因為核心消費者價格（意思是除食品和能源之外的商品和服務價格）實際上漲了0.7%。

2023年，用於生產其他商品的工具和原材料價格確實下降了，反映出全球範圍內能源和其他國際貿易大宗商品價格的下跌，以及中國對一些工業產品需求的相對疲軟，這可能削弱企業投資擴大生產能力的動力。人們一般認為，企業應該利用不斷下降的利潤來償還債務，而不是向自己的業務注入資金。但在中國，也發生了截然相反的情況: 企業增加了借貸，無論是從絕對值還是從佔經濟總量的比例來看都是如此。製造業、採礦業、公用事業和服務業的投資增加了。經濟衰退沒有近在眼前。

另一個誤讀涉及房地產投資崩潰的可能性。這些擔憂並非全無道理，有新建住宅數據加持：已開工建設的新住房數量，2023年只有2021年的一半。但必須看一下背景。同一個兩年期間，房地產投資僅下降了20% ，因為開發商將更大比例的此類花費用於完成早些年開始的住房項目。2023年竣工面積擴大到78億平方英尺，首次超過了新建住宅面積。這幫助了政府政策鼓勵銀行專門向接近完工的住房項目放貸；對房地產開發商銀行貸款限制的普遍放鬆，或許已加劇了房地產過剩。

最後，人們有一種誤讀，認為中國企業家已經灰心喪氣，正將他們的資金轉移到國外。毫無疑問，政府自2020年末開始對型私營企業(尤其是阿里巴巴)的一些舉動沒有起到幫助作用。從1978年經濟改革起步，到2010年代中期，中國私人投資增長快於國有企業進行的投資。到2014年，私人投資幾乎佔所有投資的60% ，而1978年這一比例幾乎為零。因私人投資普遍比國有企業投資更有成效，其在總投資中不斷擴大的份額，對中國在此期間的快速增長至關重要。這一趨勢在2014年之後出現逆轉。起初經濟放緩幅度不大，但到2023年，私人投資僅佔總投資的50%。一些企業家不再把政府視為可靠的經濟管家。（本段有刪節和改動。——譯註）

但在這方面，悲觀情緒仍沒有得到數據的支持。首先，2014年後，私營部門在總投資中所佔份額幾乎全部下降，這源自私營公司主導的房地產市場出現了調整。排除房地產後，2023年私人投資增長了近10%。儘管一些著名中國企業家已經離開中國，但仍有超過3000萬家私營企業留下了，並繼續投資。此外，2023年，未被正式列為公司的家族企業數量增加了2300萬家，達到1.24億家企業，僱員約3億人。

未來真正的挑戰

儘管中國受到諸多難題困擾，但誇大這些難題無益於任何人。面對中國呈現給西方的真正挑戰，這甚至可能導致自滿情緒。

對美國來講尤其如此。中國很可能繼續貢獻世界經濟增長的三分之一，同時擴張其經濟足跡，特別是在亞洲。假如美國決策者低估這一點，他們可能高估自己維持與亞洲夥伴加深經濟和安全聯繫的能力。

（作者是美國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高級研究員。本文原題“China Is Still Rising”，由《外交事務》網站發佈於2024年4月2日。譯者聽橋，對機器提供的初步譯文有校閲，並有刪節。無法保證術語等理解準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