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報復,何以歸止?_風聞
破圈了-破圈了官方账号-纵览寰宇风云,漫谈时政大事。1小时前
數小時內,關於中東的兩件大事接踵而至。
美東時間4月18日下午,美國在聯合國安理會否決了一項關於巴勒斯坦申請成為聯合國正式會員國的決議草案。安理會15個成員對此草案的態度是:12票贊成,2票棄權,1票否決。

美國副代表羅伯特·伍德在安理會投了反對票。
當地時間4月19日凌晨,以色列發射導彈襲擊了伊朗中部伊斯法罕省等地。顯然,美國方面的勸説並未奏效。
美國阻止不了以色列的報復,世界也阻止不了美國的重複——這是仇恨的慣性?還是利益的慣性?
“點到為止”?
以色列對伊朗伊斯法罕等地實施打擊的細節不明,但其打擊範圍和強度是有限的,貌似是一次“點到為止”的行動。
上週末伊朗對以色列的軍事行動,是以色列1948年建國以來首次遭到大規模導彈和無人機攻擊,也是近三十年來以色列首次遭到其他主權國家的攻擊,因此以色列實施報復有其必然性。
長期以來,以色列的國家戰略傳統強調“主動防禦”,即提前打擊對其造成威脅的目標,有效震懾可能存在的戰略對手,從而最大限度地保護自身國家安全。在此背景下,儘管以色列安全內閣和戰時內閣經歷了多輪討論,但最終以色列還是對伊朗實施了反擊。

以色列召開戰時內閣會議
以色列當前的決策困境是明顯的,尤其是在美國明確表示“不支持以色列發動報復”之後。面對當前局勢,以色列戰時內閣陷入了尷尬境地:
如果大規模直接報復伊朗,可能會遭到更強烈的攻擊;不報復伊朗,則可能面臨較大的國內政治壓力。因此,如何拿捏報復的方式,把握以色列國內“報復動力”和“報復能力”的平衡,是以色列政府需要考慮的關鍵議題。
目前來看,儘管以色列已選擇報復伊朗,但進行大規模軍事報復的動力並不大。伊朗數日前對以色列進行的導彈和無人機攻擊,未給以色列造成嚴重的人員傷亡,也並未引發以國內恐慌。尤其是自2023年10月新一輪巴以衝突爆發以來,以色列便進入“戰時狀態”,民眾已經習慣在戰爭壓力之下的生活常態,因此儘管伊朗的打擊來勢洶洶,但是並未給以色列國內輿論和社會生活造成較大影響。
此外,沒有美國的直接支持,以色列單獨對伊朗進行大規模軍事打擊的能力有限。在歷史上,以色列曾於1981年空襲伊拉克境內的核設施,並在2007年空襲敍利亞的核設施。彼時,以色列都得到了美國的配合和協助,能夠較為清晰地掌握伊拉克和敍利亞境內核設施和周邊佈防的情況;與此同時,伊拉克和敍利亞核設施的分佈較為集中,能夠通過直接軍事打擊予以重創。
而當前,美國明確反對以色列向伊朗直接發動攻擊,因此不會協助其軍事行動;與伊拉克和敍利亞相比,伊朗距離以色列更遠,且核設施分佈較為分散、防空體系更加健全,以色列單獨完成有效攻擊的難度很大。
因此,以色列的報復活動,只能通過兩個方面展開。
一方面,以色列可能會通過剛剛購買的F-35等先進戰鬥機,憑藉過去多年蒐集的有關伊朗的情報信息,向伊朗境內的核設施或其他重要目標實施打擊,但由於失去美國的支持,打擊活動十分有限。
另一方面,以色列可能會對敍利亞和伊拉克境內的伊朗目標進行打擊。在上週伊朗對以色列的軍事攻擊中,一些在伊拉克、敍利亞和黎巴嫩的武裝組織,也同伊朗一起向以色列發動攻擊,以色列很有可能空襲上述參與方的軍事目標,來展示其強硬的報復姿態。
無意升級,卻睚眥必報
回到文章開頭美國投下的那張否決票——巴勒斯坦人民幾十年的夢想被無情擊碎,國際社會對美國的決定感到十分失望。
不打破固有思維,不觸碰問題根本,任何相關方宣佈“報復結束”,或是火力剋制“點到為止”,都難以導向仇恨循環的終結。更何況,本輪以色列和伊朗的衝突,已使兩國間的“暗鬥”轉為“明爭”。
在過去幾十年裏,伊朗通過支持哈馬斯、黎巴嫩真主黨、伊拉克什葉派民兵等組織,向以色列施加戰略壓力;以色列則“定點清除”親伊朗的地區組織領導人、破壞伊朗國內基礎設施等,強化“主動防禦”態勢。但隨着4月初以色列襲擊伊朗駐敍利亞使館,以及伊朗對以大規模軍事回擊,伊以衝突日益直接化和明朗化,給中東局勢帶來新的重大挑戰。
以色列和伊朗似乎都無意升級同對方的衝突,但是雙方之間的睚眥必報,有可能導致危機升級乃至戰略攤牌。

4月14日以色列防空系統啓動攔截的畫面
首先,以色列和伊朗沒有直接溝通的渠道,且相互敵意深刻,容易產生誤判。長期以來,伊朗稱以色列為“猶太復國主義政權”,以色列則將伊朗視為最重大的戰略威脅。本輪巴以衝突爆發後,以色列甚至將周圍的一切威脅都歸咎於伊朗,認為伊朗是以色列一切安全威脅的“元兇”。當前情形下,以色列和伊朗的對立情緒和誤判可能均呈上升趨勢。
其次,伊拉克、敍利亞和黎巴嫩或再次“代理”對以衝突。隨着伊朗宣佈會對以色列的新一輪攻擊展開“報復”,伊朗的地區盟友,如伊拉克什葉派民兵、黎巴嫩真主黨和也門胡塞武裝等,也可能再次被動員並共同參與對以色列的軍事打擊。以色列在面臨多線作戰的巨大壓力下,必然可能會加大對黎巴嫩、伊拉克和敍利亞境內的打擊活動,地區緊張局勢持續升温。

4月17日,人們在拉法查看遭以軍空襲的住宅
最後,加沙地帶的戰事久拖不決,將持續刺激地區形勢。以色列希望在未來加沙地帶政治格局中,將哈馬斯徹底清除;而哈馬斯則希望恢復到本輪巴以衝突爆發前的狀態,並保持在加沙地帶的主導地位。隨着加沙衝突的持續,加沙地帶人道主義危機必將更為嚴峻,以色列和伊朗的社會輿論也將日趨對立。
歷史視角:危機如何降温
中東地區一直被多種複雜矛盾所籠罩,宗教、族羣、意識形態、地緣戰略、國家利益等矛盾相互交織,導致地區國家間和國家內部的爭端和衝突持續不斷。在過去的半個多世紀裏,中東地區爆發了多起全面戰爭,以色列、埃及、約旦、巴勒斯坦、沙特、伊拉克、敍利亞、黎巴嫩等地區國家,都曾經卷入地區戰爭的漩渦之中。
回顧歷史,不難看出,每當域外大國縱容地區矛盾升級,甚至公開利用矛盾牟利,中東地區國家間的衝突就容易引發全面戰爭。
第一次中東戰爭爆發前,英國急於擺脱巴勒斯坦問題所帶來的負擔,坐視猶太人和巴勒斯坦人暴力升級,最終釀成巴以衝突的產生;第二次中東戰爭期間,英國和法國有意入侵和干涉埃及,試圖重振殖民主義秩序,導致矛盾升級為全面戰爭;第三次和第四次中東戰爭期間,美國和蘇聯都有意劃分勢力範圍,導致阿拉伯國家和以色列無法調和矛盾,衝突升級為激烈的戰爭;20世紀80年代初期,美國和西方國家力圖扼殺伊朗政府,攛掇和鼓勵伊拉克同伊朗升級邊界衝突,最終導致長達八年的“兩伊戰爭”。

第三次中東戰爭資料圖片
2023年10月新一輪巴以衝突爆發前,美國已經近十年沒有組織巴以和平對話,縱容以色列不斷侵蝕巴勒斯坦約旦河西岸和東耶路撒冷土地,加劇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之間的仇恨,最終釀成了持續至今、溢出效應日顯的新一輪戰火。
歷史同樣告訴我們,每當國際社會和地區國家協同努力,致力於維護地區穩定與和平時,中東地區的衝突就可以實現降温與緩和。得益於國際社會和地區國家的共同努力,以色列和“巴勒斯坦解放組織”於1993年結束敵對狀態,開啓了巴以的奧斯陸和平進程;1994年以色列和約旦簽署“和平協議”,兩國建立外交關係,結束了長達46年的衝突狀態。2023年在中國和地區國家共同幫助下,沙特與伊朗宣佈同意恢復外交關係,結束了長達多年的僵冷對峙狀態。
伊朗和以色列的對峙,已經由“暗”轉“明”。兩國民眾敵意升級、軍事對抗加劇,給地區局勢帶來了新的風險和挑戰。緩和中東地區的危機,急需國際社會和地區國家通力合作,構建有利於和平的環境,有效化解衝突升級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