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kTok之後，Temu和SHEIN在北美“遇襲”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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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Yinting Hou
編輯 | 韋伯
一個月前，美國眾議院通過了可能封禁TikTok的新法案，如今只待參議院“一錘定音”。一個月後，中國跨境電商平台Temu們又被美國政府“盯上”了。
4月5日，美國國土安全部表示，“小額豁免”發貨將受到更嚴格的審查。美國國土安全部部長Alejandro Mayorkas説：“我們致力於確保美國企業有一個公平公正的競爭環境。”據悉，此次行動將包括“擴大目標範圍”、實驗室檢測和重點執法行動。
“小額豁免”制度，指800美元以下跨境小包裹可以免徵關税，且幾乎不經審查，直接送達美國消費者手上。跨境電商專家張周平向霞光社表示，對於中國跨境電商賣家來説，“小額豁免”的影響面是比較廣的，“800美元的客單價是非常高的，即使品牌化了，也沒有多少商品能超過客單價800美元的。”
霞光社獲悉，從2016年奧巴馬簽署法案開始，“800美元免徵額”打開了“進入美國的方便之門”。2023年，約有10億個包裹通過“小額豁免”方式進入美國，其中大部分來自中國。根據眾議院2023年發表的一份報告，Temu和SHEIN很可能佔了“小額豁免”發貨的近三分之一。
4月10日，美國參議院商務委員會主席Maria Cantwell表示，可能會將TikTok擬議的剝離期限延長至一年（根據此前眾議院通過的議案，TikTok需要在165天內完成從母公司字節跳動的剝離）。
看起來有所轉機，但TikTok仍未轉危為安，而Temu等跨境電商平台面臨的政策危機也要開始了。
從法律層面上看，“小額豁免”法案遵循“de minimis”（拉丁語法律術語）原則，意為“法律不問瑣事”。根據美國1930年《關税法》第321節，立法目的是“為了避免對政府而言與所收金額不成比例的開支和不便”，也就是説，從行政成本上計算，對小額進口商品徵收關税通常是得不償失的。
這個原則，很多國家都在實踐。例如，加拿大對進口FOB貨值不超過20加元的商品，免徵一切税收；歐盟對進口FOB貨值不超過150歐元的商品，免徵關税，但不免增值税；日本對於進口商品貨值（CIF價）不超過10000日元的物品，免徵關税；中國對入境的個人行郵物品，應徵進口税税額（完税價格乘以税率）在50元及以下的，予以免税放行。
對比而言，美國的800美元起徵點，遠遠高於其他國家。時間回到2016年，時任總統奧巴馬簽署法案，將美國海外進口物品的免税額從原來的200美元提高至800美元，此舉進一步降低了美國民眾的消費成本，他們可以購買到物美價廉的進口商品。
不得不説，此項政策直接利好了中國跨境電商行業的發展，800美元覆蓋了中國跨境小包的絕大多數類目，3C、服飾鞋包、日用百貨、小家電等商品，都可以通過空運直郵美國消費者。
根據美國海關邊境保護局（CBP）數據，2018年到2022年，進口小包數量從4.105億件，飆升至6.851億件，2023年更是破了10億件。美國政府估計，來自中國的商品約佔60%。
從2022年開始，美國議員們密集關注通過“小額豁免”進入美國的中國跨境產品。
2022年1月，美國眾議員Earl Blumenauer提出了《進口安全與公平法》，作為《2022美國競爭法案》的一部分，法案目的是防止包括部分國家利用免税政策以最低進口門檻進入美國，從而對美國的本土產品造成市場擠壓。但後來參議院提出了不含此法的修正案，該法案被擱置。
2023年6月13日和14日，美國佛羅里達州參議員Marco Rubio、俄亥俄州參議員Sherrod Brown、俄勒岡州參議員Neal Dunn提出兩項新法案，包括重申《進口安全與公平法》，意圖修改“小額豁免”法案，主要方式為限制特定進口國免税資格，如“原產於中國和俄羅斯兩國的商品不得享受免税優惠”“禁止非市場經濟國家適用該免税資格”等。至今，這兩項法案仍在討論中。
到了今年，美國議員再次坐不住了。2月24日和3月4日，俄亥俄州參議員Sherrod Brown和佛羅里達州參議員Rick Scott給白宮先後發了兩封類似信件，稱“小額豁免”法案是貿易漏洞，損害了美國製造商的利益。信件中直接點了三家中國跨境電商，也即Temu、SHEIN和速賣通。
Brown直言，“去年，我提出立法來制止這種情況。從那時起，問題變得更加嚴重。去年，每天有超過200萬件貨物利用這個漏洞。現在，每天的包裹數量超過300萬件。”
值得一提的是，美國議員不僅從“小額豁免”法案入手針對Temu們，跟TikTok相似，他們也開始關注跨境電商平台的數據合規狀況。
2023年4月，美國國會下屬美中經濟與安全審議委員會曾發佈分析師報告，認為跨境電商平台SHEIN、Temu及其他中國電商存在數據安全、採購違規、侵犯知識產權等問題，建議美國政府保持警惕。
4月8日，前國家情報副局長Kash Patel撰文發表於華盛頓郵報，他指出，“Temu顯然是一個重大的數據安全威脅，值得像 TikTok一樣受到嚴格審查”，要求國會立即對Temu展開調查。
中小賣家多使用直郵模式經營跨境電商生意，規模較大的平台和企業才有財力通過海外倉模式進行跨境物流履約。
至今，Shopify獨立站賣家、速賣通第三方賣家以及Temu、SHEIN都在使用跨境直郵模式，利用“小額豁免”政策，這些商品出口到美國，都享受免税福利。
一旦“小額豁免”被嚴審甚至取消，沒了這項免税優惠，許多跨境電商產品相對於本地產品的性價比優勢會被大大削弱，消費者可能不會再偏愛來自中國的商品。
一位做北美市場超過5年的Shopify獨立站賣家告訴霞光社，“如果免税政策取消，理論上由消費者交税，但交税以後，相當於價格貴了，消費者就不買單了，商品失去競爭力了。商家也可以選擇承擔這項税款，保住轉化率、成交率，但利潤肯定就得下降，這就沒辦法了。”
不同於中小賣家，Temu、SHEIN這兩大跨境電商平台，規模化運用跨境直郵模式，做成了席捲全球的電商生意，尤其在美國搶佔了巨大流量，這項政策的變動，對他們來説將更加“傷筋動骨”。
Temu重視美國市場，在美國取得好成績，並據此擴張到全球50個國家和地區。
去年2月，Temu在有着“美國春晚”之稱的超級碗比賽期間，投放了2個30秒廣告時段。今年2月，Temu再度斥巨資拿下超級碗的廣告位，投放的廣告播放次數是去年的兩倍多，在本次超級碗賽前和賽間，Temu的廣告一共輪播了6次。
Sensor Tower數據顯示，截至2024年1月，Temu在美月活用户已經超過了5000萬人，同比增長300%，應用程序的下載量也已超過1.23億次。
美國科技媒體The Information上月報道稱，目前美國市場佔據Temu商品總銷售額的60%，但平台計劃到2025年將這一比例降低至30%。
十年前就進軍美國市場，SHEIN在美國發家，也深深紮根於此。根據全球消費者交易數據提供商Consumer Edge最新數據，SHEIN以40%的絕對市場份額成為美國最大快時尚消費品牌。
2023年底，包裹運輸諮詢公司ShipMatrix發佈數據顯示，SHEIN、Temu這兩家快速增長的購物平台，在美國平均每天都要發運大約100萬個包裹，並處於快速增長中。
SHEIN、Temu都以服裝、日用品等來自中國低成本供應鏈的產品，打入美國和全球市場，商品客單價通常不超過10美元，成單利潤也較低。一旦“小額豁免”規定變動，將提高兩大平台的運營成本，進一步壓縮利潤。
張周平認為，“高性價比的商品，受益於這項政策，如果（這項政策）變動，平台也要調整業務模式。跨境電商企業一方面需要加大海外倉佈局，另一方面要提升平台調性，往品牌化方向發展，提高產品溢價，往高客單價的產品去擴張。”
此前，Temu曾表示，該公司並不依賴於小額豁免規定實現增長。SHEIN也曾表示，“小額豁免”規定對其成功並不重要。
回到現實中看，美國議員想嚴查來自中國的“小額豁免”包裹一事，之所以爭論三年，在於“de minimis”原則的內核。增加對邊境低價值包裹的審查，美國可以增收的關税，可能不足以抵消增加的人力等成本，只會讓國會預算超支。
美國國家對外貿易委員會的高級主任John Pickel表示，邊境檢查過程繁瑣，改變“小額豁免”將增加貨物到達所需的時間。此外，通過“小額豁免”類別進入美國的平均貨物為55美元。但如果不再適用最低限度待遇，消費者的成本將增加一倍，因為進口商必須聘請報關行並支付額外的加工費和進口税。
進入2024年，美國通貨膨脹率仍然居高不下，“羊毛出在羊身上”，如果增收關税，傷害的對象也包括美國消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