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需要重新掌握世界話語權_風聞
汪涛_纯科学-自由撰稿人-纯科学创始人,致力于将完善的科学方法引入社会领域3小时前
本文根據在2024年4月20日一塵老師新書《走出美元陷阱》推介會上的發言修改增補而成。
《走出美元陷阱》是由中國經濟出版社出版。以上為中國經濟出版社社長毛增餘致辭。
我與金燦榮老師很早就認識,一起參加過很多學術研討會。我們第一次打摜蛋還是在一起學的,是翟東昇老師教的。習慣成自然,從來沒想到過一起合張影。借一塵老師新書籤售會的機會,有很多我的讀者與我一起合影交流,非常多的讀者和網友熱情地與金燦榮老師一起合影、簽字,這讓我深受感染。我也是金燦榮教授的粉絲啊,一想居然以前還沒與他單獨合過影,藉此機會也一起照一張吧!
非常感謝人民日報楊夢皎給我拍的照片,專業人士拍出來的確實不一樣
一塵老師為踴躍的讀者簽名
以下是正文:
參加今天一塵老師的《走出美元陷阱》新書籤售會的確非常興奮,所以我很想講幾句心裏話。
我個人寫的《科學經濟學原理》是2019年3月出版的,當時感覺很孤獨。因為我是一直在企業界,從事具體的研發、營銷、管理等工作。從實際企業裏出來的寫書的人有很多,這並不新鮮,但基本都是傳記、經營管理之類。但是從純學術角度寫經濟學主題的極為罕見。所以,我當時顯得比較另類。但是我認為這個工作是非常有價值的,因為這種以自己在企業裏,也就是經濟工作的第一線工作中的第一手實際測量數據為基礎形成經濟學理論和觀點,這種研究模式原來可以説是經濟學這門學科生態上的一個空白。不只中國如此,從整個國際範圍來看都是如此。
一塵老師是長期在銀行系統從事實際經濟工作的,也寫出經濟學學術上的佳作,這讓我感覺找到了知音,有同伴了。更高興的是幾乎同時出版的另外一本書《破局:需求不足的成因及解決之道》,作者是史帆老師,今天很高興也被特意邀請參會。他也是長期在企業裏從事實際經濟工作,寫的主題可以算是宏觀經濟學的學術問題討論。所以,我們可以稱自己為“實戰派經濟學者”。實戰派的這個派不是具體的學術觀點,而是研究經濟學的方法和途徑、模式。
我個人認為這種方法是非常科學的,也是我一貫的理念,所以有非常重要的意義和價值。經濟學存在很多問題,不僅僅是具體的觀點和理論上有各種各樣的爭論,更主要的是經濟學這門學科本身在科學性上都存在很多爭議。這可以説與原來嚴重缺少實戰派經濟學者有非常重大的關係。不是説某個經濟學者的理論或觀點,而是整個經濟學這門學科脱離實際的問題都比較嚴重。我們只要稍微比較一下其他很多科學性相對強的領域就可以看出這一點。
比如説,從實際造船業中出來的船舶學家有很多,如給我的書《實驗、測量與科學》寫過序言的惲良教授,是世界公認的高性能船舶學家,他是開發成功世界第一艘氣墊船、中國第一艘地效翼船的總設計師。從計算機產業裏出來的計算機科學家有很多,從礦產勘探與開採行業出來的地質學家有很多……但是,從真正搞經濟的企業裏出來的經濟學家極為罕見。古典經濟學家大衞·李嘉圖早年從事證券交易,25歲就成富豪。但現在經濟學家不搞經濟幾乎成為一個非常普遍的現象。可以有部分經濟學家不去從事實際的經濟工作,如果全部的船舶學家都沒實際造過船,那你這個船舶科學是怎麼建起來的呢?與實際造船是個什麼關係呢?
今天的中國正在發生一個最重大的變化,就是重新獲得全世界的話語權。可能有很多人認為這個太難,其實遠比人們想象得容易。因為人類的本性其實都是一樣的,都是羨慕強者和成功者。你只要成功了,説什麼都有人願意聽,説什麼都好像是有道理的。個人、企業、國家都是這樣。現在的問題是我們原來有太長時間只習慣去聽西方的,這個也很自然,因為人家西方最近幾百年確實成功了啊,成功了必須得承認人家肯定有成功的原因和道理。其他落後的國家很自卑,也容易聽信他們的。更重要的是如果有不聽他的,他就拿更先進的槍炮頂着你腦袋讓你聽,不聽的就把人家腦袋給砍了,剩下的基本都聽了。
但現在我們成功了,我們開始有説話的資格了,回頭一看發現原來西方人講的很多東西也不是那麼有道理。
當然有講話的資格了不意味着我們隨便怎麼説都是好事情。我們不能、也不願意拿着槍炮頂着別人的腦袋讓別人聽我們的。所以,我們就需要用更好的科學方法把道理講清楚,來講好中國故事。
前幾天耶倫來中國,主要指責中國新能源產能過剩。美國曾經以很多理由指責過中國,如人權、強迫勞動……至少這些指責的藉口本身一般是所有人都認為它本身是壞的事情。但這次耶倫的指責本質上不是這樣。是説你中國新能源做得太好了,好到別人都活不下去,你中國在新能源領域也快要清場式領先了。這怎麼行?你得發展得慢一些,得落後一些,好讓別人也有活路。這才是耶倫指責中國新能源產能過剩真正的背景意思。有人説耶倫違背200年經濟學的基本原則,根本不是這樣的,只是美國人現在已經實在是挑不出毛病,不知道該來指責中國什麼了,剩下的只是“羨慕嫉妒恨”。只是因為恨,就感情衝動地來以各種泄憤式的方式攻擊中國。這種攻擊對美國有什麼好處嗎?沒有,結果只會更糟糕。
金燦榮老師有一個視頻我印象很深,是談習近平主席所提的四個自信。道路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都沒問題。我們走現在這條道路成功了,既然成功了,那我們當然就有説話的資格。
但金燦榮老師説理論自信還看得不是太清楚。為什麼呢?事實證明我們是成功的,但對成功的原因理論上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説不清楚,是原來所有經濟學理論都説不通。未來應當如何發展理論上也説不清楚。所以,理論上是應該自信,但還沒建立起來。這種情況糟糕到什麼程度?很多發展中國家很羨慕中國,他們很希望從中國這裏學到成功的方法。找到中國的經濟學者們,希望他們能給出中國成功的經驗,但讓他們很詫異的是,中國經濟學界大多是以西方經濟學的那一套説詞在談中國所有方面都不對,問題成堆。所有都錯了那怎麼會發展成今天這樣的?所以,中國在理論上缺口還很大。
我們希望能補上這個缺口。怎麼補,唯一的途徑只能是靠科學的方法。説一個具體的案例。最近中科院上海應用物理研究所(就是搞第四代核電技術裏6種技術方案之一的釷基熔鹽堆牽頭單位),該所的胡均副所長轉給我一個很著名的經濟學家(不説名字,就叫X吧)的演講視頻,胡均副所長直言:汪老師你能不能去批評一下,實在是受不了。那位X經濟學家的觀點是反對中國搞任何產業政策。當然胡均老師之所以受不了X的講話內容,不是僅僅因為這位X經濟學家反對產業政策本身,而是他説的話實在是外行到超出了天際。其實我也早就有同感。作為學術觀點,支持或反對都可以,問題是你得有依據。他反對的依據是什麼呢?歸納起來主要是兩個:
一方面是中國的產業政策都是幾個政府官員坐在辦公室裏拍腦袋搞出來的,不可能準確規劃出產業發展的方向。另一方面是真正產業發展的方向都是企業不斷試錯才會找到。
這類經濟學家的觀點我們經常見到是不是?問題在哪裏?首先,這位X經濟學家一開口就讓真正內行的人明白,他根本就沒參與過中國產業政策運作的過程。
我給大家一些真實的情況。十三五科技發展計劃完成情況數據:重點專項69個,立項的項目多達3500多個。現在正在執行的十四五計劃的編制從2019年中就開始了,反覆徵求各方意見,花了一年多時間才完成,制定了有50多個重點專項,跨越的專業領域也是數以千計。
為什麼我可以説X一開口就會讓專業的內行人知道他根本就沒參與過中國產業政策的運作過程?因為我個人是以多種方式參與過很多科技產業政策和發展計劃提案建議的。從規劃指南的編制、項目申報、項目研發、項目驗收報告和材料整理、成功項目的戰略營銷和推廣……我都參與過很多。本企業本專業的參與過,不是本企業本專業的也義務參與過。參與過產業政策的建議,也參與過提案等。參加這類相關工作的人廣泛地來自高校、研究機構、政府相關部門、民主黨派、智庫和企業,我和他們都為此類工作打過交道。我是實際參與過全過程各個環節的。
中國的產業政策是集合全中國甚至國外專家學者、企業和各路人馬的智慧和意見的結果,並且在執行過程中允許根據實際技術變化進行調整。每隔五年會系統地重新制定發展計劃。
政府部門的幾個人怎麼可能坐在辦公室裏制定出跨越數以千計的不同專業領域的產業發展規劃?除了我因為創立第三代科學,有相應的全科型的研究學習方法,從而有膽量説一個人可以精通3500個不同的專業,你去問問中國的整個經濟學圈子,甚至包括整個西方的全部學術界圈子,有任何人敢聲稱自己能精通中國產業政策規劃中3500多個完全不同的專業領域嗎?你X老師自己敢説精通幾個專業?就算有這個能力,政府部門的幾個人哪有這個精力把這麼多領域的專業指南和產業規劃全部在一年多時間論證和編寫完?你制定出的產業政策是要落實到各個專業領域圈子裏面去執行的,稍有一些專業性上的偏差,一出台馬上就被專業圈子內部的人給罵死了。
中國政府部門在產業政策上主要承擔的只是組織者和管理者,具體方向就是產業界自己搞的。本身就是純市場化的。你X老師一句話把我們這些搞過實際工作的、成千上萬參與產業政策全過程的人幹得工作全給抹殺光了你知道嗎?
類似的情況很普遍,並不是説X老師一個人是如此。經濟學家們普遍都是在閉着眼睛純粹以想象中的概念談問題。根本就搞不清楚自己在説什麼。不是説中國產業政策一點問題都沒有,相反問題很多,我們內行人在一起也經濟常抱怨產業政策中的很多問題,不是説經濟學家支持中國產業政策就是一定是對的。關鍵是你首先不是要去證明你説的話是否正確,而是你得首先證明你有説話的資格。
沒有調查研究,就沒有發言權。不是你去調查過你就有發言權,更重要的是沒有正確的、專業的、完備的調查研究,也沒有發言權。沒有這個專業能力和基礎,沒有測量學的系統訓練,只是頂着個著名經濟學家的頭銜到企業和研究機構去,那不叫調查研究,只能叫去蹭飯了。X老師説就是因為中國搞新能源產業政策,就導致光伏價格低於成本。你研究過光伏嗎?能説得清光伏產業成本構成是什麼嗎?
真理面前人人平等,這是説政治上人人都有研究和探索真理的權力。但正因為真理面前人人平等,所以在具體的真理面前人和人是絕對不平等的。你什麼研究工作和相關專業領域的測量工作都沒做過,僅僅憑一些經院哲學式的觀念就跑來特別外行地發言,就如同裸體站在大街上大放厥詞一樣丟人現眼。任何人都可以對任何專業領域的問題發言,但必須首先證明你有在這個領域發言的資格。我們尊重和支持某些領域的專家和學者的成果,不是説他們的觀點和理論都是正確的,而是最主要的是他們的方法是科學的,是有説話資格的。有説話的資格,即使他們的研究成果還有種種缺陷,我們也會給予高度的尊重。
中國政府不僅沒有拍腦袋規劃產業技術發展方向,而且正相反,是很少去作判斷,幾乎所有領域都是這樣,屬於什麼方向全都去嘗試。這個實際案例可以舉出無數,例如:
新能源車:純電(純電裏面的各種電池技術,超級電容,空氣能等失敗的技術都嘗試過)、混動(包括增程、混動、插電全都有人做)、氫燃料電池等,政府都支持。甚至甲醇汽車、煤變油也曾當成新能源早就支持過。不光是新能源,老能源的燃油車中國政府也大力支持過。
移動通信2G時代的GSM、CDMA、SCDMA都上過,3G時代的三種制式TD、CDMA2000、WCDMA三家運營商一家分一個,4G時代的TDD、FDD所有運營商全上,5G時代的各種技術也都上。
第四代核電的6種技術方向都有人做。
大屏幕彩電時代的背投、等離子、液晶各個廠家各分陣營全搞,政府也沒説強制不讓搞那一個。
還有很多很多……
中國政府這樣“無為之為”的態度是不是一定就是好事情,也不全是。在一些新技術標準上所有標準全部自由競爭,結果是沒有一個出線,最後整個技術時代都快過去了還沒爭出結果的也有,例如地面數字電視標準等。這些真正觸及問題內在問題和原因,應該如何改進,不是和X這些純外行的經濟學家説得明白的。
儘管並不完美,中國的確採用這種所有技術全都自由競爭的產業政策模式,在相當多的領域獲得極大成功。幾乎所有重大的技術機會中國都沒有錯過,從結果看是所有技術方向都“判斷”準了。其實並不是提前判斷的,而是市場選擇的結果。為什麼中國可以這麼幹?與什麼經濟學家特別愛爭的制度啥的真沒多大關係,主要是中國的市場塊頭能支持。除了中國可以在所有領域都這麼幹,你日本和美國只能在部分領域這麼搞,全經濟領域能這麼幹的只有中國。僅僅靠企業界怎麼可能這樣全領域地各種技術方向都去嘗試呢?一個企業只能去作技術方向的判斷,只能在投資相對有限的領域去大量地各個方向都去嘗試。這是一個量變導致質變的問題,不是一個僅通過定性分析可以解決的問題。
爭論這個問題的還有著名的經濟學家Y和Z老師,一個長期支持、另一個長期反對中國的產業政策,其實無論支持的一方還是反對一方,也都是一開口就知道他們也都沒怎麼搞過產業政策。雖然Y老師是支持中國產業政策的,但不是説支持就是對的。以上並不是對X、Y、Z老師們個人有什麼看法,這個存在普遍性,從根本上説是經濟學這門學科本身就存在的問題。
科學對所有人都是一視同仁的,首先你得有調查研究、並且是正確的(專業的、受過系統的測量學訓練、採用正確方法的、完備的)調查研究,你才有資格談是對還是錯。但是現在中國經濟學領域就是有一大堆根本就沒有説話資格的人整天特別理直氣壯地,用毛主席在《反對本本主義》中的話來講就是沒有調查研究(沒有測量數據)地“瞎説”。
客觀地説,中國共產黨在誕生以後,尤其是毛澤東逐步成為核心的過程中,在科學和專業面前是高度謙卑的。因為我們認為是缺少科學而導致近代的落後捱打,所以尊重科學和專家成為一個傳統。這種對專業的謙卑事實上也是有文化傳統,中國歷史上完全不是有些人想象的當了皇帝想幹什麼就可以幹什麼,文官、武官、宦官等都各有自己專業範圍的話語權,皇上也是受到眾多不同專業羣規矩的限制。
但是,我們也時常見到歷史上對專業和專家的各種逆反。其原因是多方面的:
首先政府官員具有對全社會運作的高度決策權,但政府官員自身的政治也是一個專業。因為過去缺少第三代科學的支持,很難要求每一個政府官員,尤其是具有決策權的政府官員通曉人類一切科技知識。這使他們難免在專業性上時常出現偏離。
專家本身大多是侷限在不同的專業領域。一個領域的專家一般對其他更多領域的專業知識比較缺乏。但如果專家因為在自己的專業領域頗有成績就以為自己什麼都懂,就很可能對不是其專業領域的問題去指手畫腳。這種跨領域去發言的行為還往往使這類人羣很有成就感,因為投入遠比本專業少,還能像在本專業的名聲一樣在其他領域發言。
無論是誰,都有自己的利益。因為利益導致專業性被漠視,就會被民眾認為是“磚家”。
……
要解決以上問題當然不能靠一種途徑。從積極的方式看,系統掌握第三代科學方法,使得關鍵崗位上的人具備全科型的學習能力,這是根本性的、創造性的出路。
即使不能去通過第三代科學方法獲得全科型的知識結構和能力,從底線的角度看,以此方法明確知道自己專業領域的限制。如果你想去在新專業領域去發言,都應明白自己必須首先去用科學的方法研究清楚這個專業領域才能具備相應的説話資格,這是極為重要的門檻。
參加今天活動的還有一位特邀來賓——《破局》的作者史帆老師。他們兩位和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我們都是長期在企業裏工作,但卻都對經濟學的純學術問題有濃厚興趣。以實際工作中的第一手資料、第一手測試數據、長期第一手的調查研究結果來研究經濟學問題,這是確保研究方法符合科學的一個重要途徑。這並不是唯一途徑,但卻是一個有效的途徑。具備這個條件並不是一定就能保證其所有的理論和觀點都正確,尤其不能保證都完美無缺,但至少證明了其具有講話的資格。所以,希望未來有更多在實際產業中工作的人,如果有機會的話,能夠以科學的方式來研究經濟學的理論問題。要理論與實際相結合,並且是用科學的方法相結合,才能使中國的經濟學領先於世界,才能獲得理論自信。
延伸閲讀:
水運差異的國運天註定 —— 美國成為中國小弟的準確時間系列文章
中美關係未來百年大戰略
中美進入終極較量階段
答案 系列文章彙總——顛覆世人對中美關係的認知
中西方戰略格局已發生根本性轉變
戰略決戰:中國科技如何領導世界——最權威分析
特朗普加快了百年未有之大變局
記錄歷史、預見歷史與推動歷史 | 一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