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特朗普困在法庭,一場樸實無華的黨爭_風聞
新潮沉思录-新潮沉思录官方账号-昨天 21:10
文 | dlsdyc
中東問題紛紛擾擾,俄烏戰爭局勢動盪,但對絕大多數美國媒體而言,這幾天關注的問題只有一個,那就是特朗普接受刑事審判。
在特朗普的律師團體窮盡一切拖延策略之後,由曼哈頓地區檢察官阿爾文·布拉格提起的訴訟正式進入到庭審階段。檢察官布拉格**指控特朗普在2016年前通過律師向成人電影女演員托米·丹尼爾斯支付了13萬美元的封口費,**用以讓其在與特朗普是否發生性關係的問題上保持沉默。而特朗普及律師違反競選法的相關規定,將這13萬美元計入為法律費用,通過特朗普的競選基金報銷。

最終,布拉格對向特朗普提出了包括串謀詐騙、罪案官方程序、共謀侵犯權利等34項欺詐罪指控,其中不少屬於重罪指控,最高刑期可高達20年。
這也是特朗普揹負的四起刑事案件中第一件進入庭審階段的案件。**與其他三件案件相比,這可能是其中相對最輕的一起。**比如在佐治亞州的案件中,檢察官就指控特朗普試圖推翻2020年佐治亞州的大選結果,陰謀顛覆美國政治。當然這件案子已經因為檢察官自身的不正當行為被成功拖延,在上個月佐治亞法院更是以證據不足直接駁回了部分指控。
考慮到指控顛覆美國政治這起案件在大選前開庭的可能性已經大幅下降,已經沒有太多政治價值,難以對選情產生直接影響。至於其他兩件刑事指控,其推進進度也不如民主黨的意,同樣難以將特朗普直接釘在法庭上,所以封口費案成為在大選前對特朗普最能夠產生直接影響的司法案件。

也許有人會認為筆者的這種描述具有明顯的偏見,或者至少在暗示本次審判具有強烈的政治動機。用特朗普自己的説法,這些審判都是民主黨對他進行司法追殺,目的就是儘可能阻礙特朗普競選。但筆者認為,**從現有情況看,否認這些司法案件存在政治動機是站不住腳的觀點。**我們可以從事實和受益者兩個層面進行分析。
對事實層面的分析可以從以下幾個部分入手。**第一是檢察官身份問題。**機密文件案和聯邦大選案皆由司法部任命的特別檢察官傑克·史密斯擔任。此人生長於紐約,畢業於哈佛法學院,在紐約司法系統長期活躍,並在2010-2015年間擔任過奧巴馬政府時期負責司法部公共誠信部門工作,並被派往科索沃擔任案件檢察官,負責起訴塞爾維亞在科索沃“獨立”期間所犯罪行。雖然此人表面上沒有黨派傾向(註冊為獨立人士),但擅長對知名政治人物提起不穩重且最終以失敗告終的起訴。

傑克·史密斯
負責紐約封口費案和佐治亞州選舉案的兩名地方檢察官則可稱得上堅定支持民主黨成員。負責佐治亞州一地區的檢察官法尼·威利斯出身於黑豹黨家庭,其父親是黑豹黨某一個派系創始人。(如果將其與種族鏡像版本相比較,則類似於白人檢察官出身於3K黨家庭)

法尼·威利斯
負責紐約封口費案件調查的布拉格更加強調自己作為進步民主黨成員身份之重要性。他上任後首要任務便是決定不再針對某些輕微罪行提起訴訟, 特別是與大麻相關輕罪。只不過隨着紐約暴力事件進一步升級, 他才被迫道歉並修改了該項政策。由此我們可以發現, 這些檢察官都認同或與民主黨關係密切。
第二點是關於檢察官的做法。在美國,檢察官在提起訴訟時會考慮如何指控被告。對於重罪指控來説,通常需要更高的證據標準。為了確保勝訴,大多數情況下檢察官會採取保守策略。然而,在這四起刑事案件中,三位檢察官都可以稱得上是非常激進的。
布拉克作為一個一直主張輕罪化的檢察官,竟然將商業記錄指控與潛在的聯邦選舉違規行為聯繫起來,並提出了重罪指控。儘管這並不算前所未見,但可以説這種法律理論對於大部分法學界人士來説還是相當新穎的。

布拉格
因此,很多人認為最終成功起訴的可能性並不高。威利斯也提出了非常激進的指控,在被自己的不當行為拖累之後撤回了特朗普面臨的13項重罪指控中的6項,以縮小案件規模,並在大選前最後一次努力起訴特朗普。

至於傑克·史密斯負責處理的兩個案件中,聯邦大選案主要依賴民主黨掌握的1月6日委員會報告結果進行起訴書撰寫而眾所周知該委員會具有明顯政治傾向性。機密文件案由於隨後發現拜登家中也存在大量機密文件而失去了其政治影響力。換言之,這些檢察官似乎並不太關心指控結果本身,而更注重引發重罪指控行動所帶來的轟動效應。
從受益人的角度看,拜登是刑事審判最大的受益人。隨着特朗普與拜登的二次對決已成定局,兩黨的競選熱度也在不斷提升。儘管特朗普在籌款方面稍顯落後,但他明顯在年齡問題上勝過拜登。無論民主黨如何攻擊特朗普的言辭失誤,但顯然在大多數美國人看來,特朗普的口誤和拜登的口誤並不能被等同視之。如果拜登再次當選,他將以86歲高齡完成第二個任期。相當長一段時間內,應該也沒有其他人能夠超越拜登成為最年長的美國總統這一紀錄。

考慮到美國人的平均壽命不到80歲,大多數人都對拜登的老態表示擔憂。相比之下,特朗普是美國第二年長的總統,但他過於精力充沛的形象能夠影響大部分中間選民的認知。根據昆尼皮亞克在3月份進行的調查顯示,67%的選民認為拜登年紀過高,無法有效連任4年總統任期;反之,57%的選民則認為特朗普可以有效地執掌四年總統職位。
或者更準確地説,大部分美國人覺得拜登可能是一個比特朗普更具有總統氣質的候選人,但他實在太老了以至於讓美國人開始擔心他是否能活過四年任期。更糟糕的是輿論可以改變態度,而年齡卻無法逆轉增長,在這個問題上拜登陣營只能逐漸選擇冷處理來避免將其作為選舉焦點。
刑事審判除了能夠削弱民眾對特朗普的信任外,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作用,**就是限制特朗普的時間。**與民事審判不同,特朗普本人必須出席刑事審判,不得隨意離開法庭。以封口費案為例,主審法官胡安·曼努埃爾·默查恩就要求除了週三和週末之外,特朗普必須一週四天出席法庭審判,時間長達六到八週。
換言之,特朗普在接下來一個半月到兩個月的時間裏,一週只能有三天用來競選。高端的黨爭就是這麼樸實無華。
以本週開始的審判為例,當特朗普被迫坐在法庭的時候,拜登則參加了多場搖擺州的活動。事實上民主黨人已經公開表示,“這將在拜登總統的優先事項和特朗普總統的優先事項之間形成鮮明對比,拜登總統將專注於為美國人民完成工作,而特朗普將專注於自己個人的法律困境,”尤其是考慮到特朗普在搖擺州的民調優勢,這種限制顯然就更為必要了。

如果以上這些論點還不能説服讀者們相信特朗普的刑事審批充滿政治動機,筆者可以再補充一個例子。
各路主審法官在自由裁量權上的表現也充滿黨派色彩,之所以最終紐約封口案率先脱穎而出的原因無他耳,就是民主黨對紐約高度的控制力。從檢察官到法官都具有明顯的民主黨傾向,在這種情況下自然會加速推進案件,限制特朗普在大選中的表現。
比如,機密文件案雖然喪失了政治影響力,但更重要的原因是此案由特朗普提名的法官負責,起訴地也在maga派的大本營佛羅里達州。主審法官坎農程序性拖延的目的顯然是要把裁判熬到大選之後,為特朗普減輕負擔。
又比如,佐治亞州的主審法官,作為典型的搖擺派,其態度就是兩邊不得罪;既承認威尼斯有不當行為,但又認為不需要更換檢察官。又比如哥倫比亞特區的聯邦大選案,雖然是在深藍區,但特朗普直接祭出了總統豁免權這一大殺器,成功將問題帶到了最高法院,迫使特別檢察官在最高法院對總統豁免權作出裁決權只能乾等着。最高法院會受理這一問題,與法院內部的保守派法官佔優很難説沒有一點關係。
**正是在這種情況下,紐約封口費案成為了民主黨最有可能的突破口。**其檢察官是堅定的民主黨人,其主審法官也有高度的民主黨傾向。且不説主審法官在2022年就將特朗普集團的首席財務官定罪,也不説他是班農欺詐和洗錢案的主審法官,更不用説他是民主黨的小額捐款人,直接給拜登競選團隊捐款;最後也特別不用説他的女兒是一家致力於為民主黨客户提供數字籌款和廣告服務的公司總裁(其中就包括眾議院彈劾特朗普的領導人物亞當·西夫);這位主審法官在審判進度上也突出一個突飛猛進,將特朗普律師團隊的拖延理由非常迅速地斬落馬下。

這一系列的情況都已經説明,特朗普的刑事審判在法律上是否站得住腳已經不再重要,**這些審判背後的政治博弈才是問題的關鍵。**君不見當年卡瓦諾大法官在任職聽證會上的性侵指控,在他當選大法官之後直接就銷聲匿跡了。特朗普的刑事審判同樣如此。一旦特朗普真的在11月勝選,這些指控極有可能隨之消散。
美國民眾在封口費案上的態度也極為分裂,甚至不同民調之間的結果也差異很大。比如美聯社上週的民調顯示31%的人認為特朗普的做法不道德但不違法,14%的人則認為特朗普根本沒有做錯任何事。然後路透社聯合益普索的民調則顯示只有34%的登記選民認為這些指控不夠嚴重。
不過無論如何,大部分共和黨和民主黨人都已經在心中對特朗普的刑事審判下了定論。事實上為封口費一案挑選陪審員就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重來不會有一個國家會擁有完全的司法獨立,因為沒有任何人可以生活在真空環境之中。**他必須處於某種社會網絡之中,並接受由此帶來的利益和聯繫。否則我們將難以解釋,在一個高度傾向於民主黨的州,為何會有一位與民主黨關係密切的主審法官在競選季節接受一個標榜自己進步民主黨身份的地區檢察官所提出的如此不符合常規的重罪指控,並且在最終指控很難實現的情況下,迫使特朗普被迫一週花費四天時間坐在法庭上。

如果這都不能稱之為黨派性,那麼黨派性這一概念是否存在就是值得探討的問題。現在唯一值得我們關心的是,民主黨的策略究竟在多大程度上能夠起效。序幕已經結束,美利堅四年一度的政治狂熱季已經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