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EO被捕,大主播被抓,鬥魚還能遊動嗎?_風聞
文娱先声-27分钟前
作者 | 卡卡 編輯 | 範志輝
“小團團出事了,我的語音包怎麼辦?”
1月27日,鬥魚主播“一條小團團”突然停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復播。時隔三個月,靴子落地,小團團音直播間涉嫌大額賭博被捕,且案件與之前鬥魚CEO陳少傑案有所關聯。而常在她直播間蹲守的水友,對這件事早有心理準備,甚至有人開玩笑擔心自己下載的小團團導航語音包會被下架。

至於去年11月因涉嫌開設賭場罪被捕的鬥魚CEO陳少傑,也有了新消息。據紅星資本局報道,陳少傑已經取保候審,而《科創板日報》則援引法律人士消息,稱按照案件情節計算的話l,陳少傑的具體量刑應該在5-7年左右。
作為“千播大戰”的勝利者,曾經走出PDD、旭旭寶寶、馮提莫等大主播,一度被譽為“遊戲直播第一平台”的鬥魚,為何會成為網絡賭博窩點?這條在資本市場橫衝直撞闖出一片天的鬥魚,是在什麼時候迷失方向,走上了不歸路?
01 “過了23點,鬥魚什麼都敢”
如今“直播致富”已經成為一門顯學,經常聽到的一句話,就是“實在走投無路,就乾脆去直播”。“一條小團團”在出事之前,就是其中的代表。
據公開資料顯示,小團團生於1994年,2017年初開始做遊戲直播,唱歌的切片內容在抖音小火後,簽約鬥魚,並很快成為鬥魚頭部主播之一。和其他僅在鬥魚站內有知名度高的主播不同,小團團站內外的知名度都不錯,這也是她被捕後引起外界巨大關注的原因之一。

從2019年至今年1月27日停播前,“一條小團團”拿到過《劍與遠征》“首席打氣官”的頭銜,演唱過遊戲歌曲《AFK就是很棒》,併為遊戲中角色“酒館少女”配音,該角色也是以她作為原型設計的;手遊《和平精英》與高德地圖,也分別邀請過她錄製語音包。在停播前,小團團還感慨自己的直播數據可能不是最好,但商業價值很高。
就在小團團確認被捕新聞發出當日,鬥魚另一名大主播PDD的名字也一同衝上熱搜。他已經停播了161天,鬥魚客服表示PDD的直播間狀態正常,是否開播是個人選擇。而“有點人脈”的網友則透露,PDD目前正在日本,何時回國不一定,疑似避風頭。

去年下半年,鬥魚主播突然集體上演《消失的ta》,通知水友“家裏有事停播幾天”,有些人停播一段時間後復播,而有些人這一停就乾脆沒再出現。像PDD、孫悟空、大司馬及狗賊幾位大主播,最後一次直播基本停留在去年年底或今年1月份,而他們空蕩蕩的直播間裏不時有水友出沒,留下“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的評論。
有了小團團的例子,外界猜測他們遲遲不復播的原因,也和直播間涉賭有關。

另外,2020年因利用直播平台開設賭場案被捕的鬥魚户外一哥“彡彡九户外”,他背後的直播公會九途文化也有鬥魚的影子——股東之一就是武漢鬥魚魚樂網絡科技有限公司,而且該案的涉案人員裏也有一名鬥魚的財務人員。
有這麼高的商業價值,還要鋌而走險碰網絡賭博,大主播們和平台是怎麼想的?這個問題先按下不表,鬥魚的暗面遠不止一個“賭”字。
在直播平台剛興起的時候,為了吸引用户,大量主播選擇靠低俗擦邊內容出位,而在“千播大戰”那一場優勝劣汰的大戰之後,直播平台的內容整肅力度已經加強了不少,鬥魚則是其中紅線設置低的之一。

有人説,在抖音或者快手,主播穿個瑜伽褲做飯都可能因為被系統判定涉黃而直接封禁,但在鬥魚,“過了23點,主播什麼都敢”。
穿短裙跳暗示性十足的熱舞只是最基本的操作,主播佯裝跳累了躺在牀上露出大腿根和私密部位,也並不罕見,更有甚者直接在直播間談起了生意。
報道顯示,“掃黃打非”2022年盤點及一季度“清朗行動”盤點中,鬥魚曾因傳播淫穢色情、低俗庸俗等問題,成為唯一被兩度點名的公司。但被點名並沒能讓“23點後的鬥魚”收斂,至少在去年,還有不少鬥魚主播靠着“擦邊索要禮物加羣”這一條龍操作賺錢。

此外,去年央視、新聞週刊、鳳凰科技等多家媒體暗訪調查發現,23點後鬥魚會主動給用户推送擦邊內容,主播會主動向水友展示私密部位並索要禮物,並暗示送禮到達一定金額就可以進羣,“羣裏你想要的福利全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
左手賭,右手黃,這條“瘋狂”的鬥魚最終還是撞在了法網之中。
02 野蠻生長,鬥魚兇猛
回到前面的問題,鬥魚的大主播商業價值並不低,為什麼還要鋌而走險去賺不該賺的錢?
有人將問題歸咎於鬥魚業績下滑,實際上從批捕通知不難發現,2017年鬥魚就開始私設網絡賭場,而那時候還是鬥魚最風光的時代。
賭性太重,才是一切問題的根源。
創始人風格,決定公司調性。鬥魚創始人兼CEO陳少傑,就是個賭性極重的人。他自稱自己是個“刀口舔血、喜歡冒險的人”,口頭禪則是“別人不敢搞,我就搞一搞”,在人生的前半場,他常以自身下注並且大勝而歸。

陳少傑生於1984年,山東濟南人,確實個十足的“反叛者”。小學五年級開始沉迷遊戲,這在競爭激烈的山東基本等於自我放棄,即使後來功成名就,陳少傑也不願意透露自己當年就讀於哪所大學,只是説學校本身不咋樣,老師教學水平也很一般,所以他做出了人生第一次豪賭——大一就退學,不再為了畢業證浪費時間。
2006年,揣着高中文憑的陳少傑又一次坐上人生賭桌。他去武漢找工作,靠着從五年級開始打遊戲的資深玩家身份,覓得了一份遊戲對戰平台開發的工作。後面的故事已經被媒體報道過太多次——簡單來説,陳少傑用了4年時間實現了身份躍遷,套現400萬收穫人生第一桶金。
400萬即使放在今天也是一筆鉅款,更何況那是2010年。拿着這筆啓動資金,陳少傑以極低價格收購了“二次元網站鼻祖”AcFun(A站),同年在A站設立了“生放送”頻道(意為現場直播)。
一手二次元,一手生放送,按理説陳少傑應該就此滿足了。但他沒有,賭徒從不會輕易收手,2014年,“生放送”頻道從A站獨立,陳少傑為它取名“鬥魚TV”。

鬥魚,雖然個頭小但性情兇狠好鬥,兩雄相遇就一定要鬥出個勝負。陳少傑認為,這種色彩鮮豔的小魚很符合自己的心境。從取名這段小故事中,也能窺見陳少傑身上爭強鬥狠的一面。
這次分手並不算太美好,A站內部股東之間對發展遊戲直播的意見卻並不一致,陳少傑將手中92%的股份轉出,拿着奧飛娛樂董事長蔡東青給的2000萬天使輪融資開始了新一輪搏殺。

在鬥魚廝殺之路上,另一個繞不過去的名字,是王思聰。
2014年鬥魚TV剛成立不久,王思聰以“俺是王校長”的ID出沒於鬥魚各個直播間。那時候。王思聰正以“娛樂圈紀委”和富二代的雙重身份在網絡上走紅,可以,説他的出現為鬥魚帶來了一波大流量。
在鬥魚和龍珠的對打、以及鬥魚主播控訴平台欠薪時,王思聰也旗幟鮮明地為鬥魚站台。直到2015年,王思聰決定躬身入局,分一杯直播的羹,這種關係才宣告結束。

王思聰決定入局的那一年,也恰好是直播平台打得最火熱的時候,史稱“千播大戰”。面對龍珠、虎牙等來勢洶洶的競品,陳少傑的打法就是燒錢。
據説,他在一個月就把融資拿到的2000萬燒到只剩四分之一,用銀彈攻勢砸頭部主播。但這種做法顯然沒什麼不可複製性,其他平台有樣學樣跟着砸錢,眼看陳少傑就要賭輸之際,騰訊領投、紅杉跟投的1億美元B輪融資,為鬥魚裝備上了新一輪的彈藥。

其他對手被燒錢大戰折騰得或死或傷,續上了血的鬥魚則順利成為國內頭部直播平台,游出了對手的包圍圈。
必須承認,陳少傑那種敢賭、敢鬥、“別人不敢賺的錢我敢,別人不敢碰的我碰”的行事作風在鬥魚突圍戰中起了關鍵作用。然而,物極必反,好賭之人總要付出代價。
03 內憂外患,何以破局?
贏得了千播大戰後,好運仍舊盤桓在陳少傑身上。
2019年,鬥魚在美國納斯達克掛牌,當日市值接近40億美元,陳少傑的個人財富也隨之暴漲。當年10月,陳少傑以25億元人民幣的身家,位列“2019年胡潤百富榜”第1507位。2020年11月,陳少傑以55億元財富,位列“2020胡潤80後白手起家富豪榜”第34位。
那時的他,也不過36歲。也許在陳少傑自己看來,這還遠不夠,風景仍在更高處,但人生的頂峯早在不經意間匆匆略過,後面則是急轉直下的下坡路。
鬥倒了其他直播平台的鬥魚,自己成了前浪,快手、抖音等短視頻平台的入局對鬥魚造成極大威脅。
據3月26日發佈的2023年第四季度及2023年全年的財務報告顯示,儘管近三年來全年淨利潤首次扭虧為盈,但鬥魚作為直播平台賴以生存的活躍用户卻在流失。財報顯示,鬥魚2023年四季度移動端平均MAU為5170萬,付費用户為370萬,而2022年同期的移動端平均MAU為5740萬,付費用户為560萬,下滑十分明顯。

此外,2019年7月鬥魚在美股上市時最高估值超過45億美元(256億元人民幣),到如今總市值2.65億美元(19億元人民幣),5年時間蒸發超九成。
財務數據與市值的雙下滑,和遊戲直播的紅利見頂有很大關係。
艾瑞諮詢和《2021年中國遊戲直播行業研究報告》都曾指出,2021年遊戲直播增速就開始放緩,鬥魚早就該想想多條腿走路,但陳少傑始終堅持“遊戲直播是第一位的”,這也導致鬥魚營收能力一直不足。
按理説,在市場地位穩固後,或許鬥魚內部會悄悄整肅邊緣內容,但2019年納斯達克上市後,鬥魚好日子似乎到了頭,轉年業績急轉直下,用户也在大量流失,平台不得不繼續鋌而走險。
鬥魚遊不動了,因為流量少了,而直播抽獎,則被視為流量掘金術。
這種玩法很簡單,主播金額上萬的大額紅包,只有辦卡成為主播粉絲的人,才有資格抽獎;而卡辦得越多,中獎幾率越高。單次辦卡金額雖然不高,但總體算下來依舊數額驚人。野馬財經曾報道過,鬥魚“鄉村敢死隊”直播間,一年吸金1.77億元,單日流水高達1317.67萬元。
直播抽獎也不止侷限於鬥魚一家,只是它太猖獗太高調,才引來有關部門的關注。接下來,估計直播平台們又要忙起來自我整肅了,以免成為下一個鬥魚。

除了來自短視頻的外部擠壓,鬥魚也長期面臨着大主播出走的內患。
當年虎牙CEO評價與鬥魚對打落敗時表示,遊戲主播和娛樂主播不同,遊戲主播自帶有外部效應,他們不依賴直播平台自己以前就很紅。當年,鬥魚花費 6000萬從虎牙挖走6大主播力克對手,而幾年後同樣的故事在鬥魚自己身上上演。
怎麼留住主播?無非是“在鬥魚能做的事,其他平台做不了”,比如有涉賭性質的直播抽獎、又比如擦邊涉黃的深夜直播間。所以,我們發現在2019年以前,鬥魚的大主播如馮提莫等全網知名,而現在新一批的鬥魚主播知名度更多侷限於站內,因為直播內容大多不可説。

這一點鬥魚的水友們最心知肚明,有人表示“確實有點失控了,早就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只是沒想到連CEO都玩進去了”。
當然,鬥魚也在試圖重回巔峯。2024年年初,鬥魚簡化公司組織架構,將公司重要的內容生態事業部重組為主播、賽事、廠商三大事業部,集中整合了平台核心資源,積極推動業務和模式創新轉型。
作為曾經遊戲直播第一平台,鬥魚還是沉澱了一部分忠實水友的。廠商業務,就是從這點出發,通過推廣引流、內容搭建、賽事活動等方式,與廠商做聯運。在賽事方面,鬥魚手握轉播和自制兩大塊,轉播賽事包括《英雄聯盟》《Dota2》《王者榮耀》等熱門,自制則有KPL青訓賽、S10雲頂之弈女神邀請賽、原神魚魚杯深淵BP賽等。
但賽事和廠商,都屬於錦上添花,可替代性較高。鬥魚留住用户的核心,還是主播。頭部主播的出走在所難免,或許接下來中腰部主播才是鬥魚應該深耕的對象。
結語
鬥魚和陳少傑的故事,總讓人想起來吳曉波在《激盪三十年》中描寫的那些企業家一樣。敢想敢拼,遊走於法律邊緣,他們靠着賭性走上過巔峯,也跌落到谷底,最終自食惡果,落到鐵窗淚的結局。
但我們説,事物都有兩面性,有賭性的人往往不屈不撓,在哪兒跌倒就在哪兒爬起來,不會輕易出局。只是不知道此時取保候審的陳少傑,能否像前輩企業家們一樣,歸零後再造一番新事業。
時代變了,遊戲直播已然見頂,江湖新王換舊王。
對於鬥魚而言,昨日輝煌已成往事,當下關鍵是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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