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國的女性對談,為什麼被頂上熱搜?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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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明宜
來源 | 最人物

在時代快速更迭、信息量爆炸的當下,我們為何仍要閲讀?
這或許關乎“閲讀”的本質。它難以直接兑現成真金白銀,但不可否認的是,那些走在前面、引領着時代洪流的人物,始終能夠以一種更加深刻敏鋭的視角,幫人們撥開迷霧,看見更大的世界,看清世界的真相。
因此,不論是一本書、一篇文章,還是一次對談、一段視頻,任何實現了這一意義的承載物,都是屬於這個時代的“閲讀”。
在今年的世界讀書日期間,今日頭條策劃了一系列“以書之名”獨家對談。其中,日本社會學家上野千鶴子,和知名媒體人洪晃,就當前性別領域中最受關注的諸多話題展開了討論。一位是享譽世界的學者,一位是以犀利大膽著稱的媒體人,雙方的觀點交鋒吸引了無數目光。
此外,值得關心和討論的話題還有很多。而越來越多的人也開始發現,生活的一部分答案,或許就藏在永不停歇的閲讀、追問和思考中。


很多看似遙遠的“主義”和理論,落到具體的生活中,就是和每個普通人息息相關的事情。
比如彩禮,一個只要談婚論嫁就必然繞不開的話題。4月23日,上野千鶴子和洪晃展開了一場女性主義對談,引發全網熱議。其中,最刺激觀眾神經的,是上野千鶴子的一句話——從男方那裏獲取彩禮這樣的金錢,“不是女性主義的表現。”
單獨截取出這句言論,聽上去像在批評索要彩禮的女性不夠進步,因此被很多人質疑和嘲諷。但細看這段對談會發現,上野千鶴子的意思並不是一句非黑即白的評判。

在對談時,洪晃首先拋出了自己的一個觀察,“我發現,大多數女性認為,沒有得到彩禮就等同於她們沒有價值。”上野千鶴子立刻察覺出其中“將金錢與個人價值綁定”的邏輯,於是直言不諱:“這聽上去更像物質主義或金錢崇拜,而非女性主義。”
話題朝着這個方向深入。上野千鶴子繼續解釋,在當前物質至上的風氣中,金錢成為了一切的評價標準,內化為了所有人的價值觀,讓部分女性誤以為彩禮數額和自身價值相關。
而本質上,彩禮是一種補償機制。舊社會中,男性將女性買入自己家族,因此向女方家庭支付一筆損失勞動力的補償金。在當前社會中,由於就業、家庭勞動、生育保障和思想觀念等層面仍未實現性別平等,彩禮得以繼續存在。
從這個意義上來説,彩禮數額越高,反而意味着越多東西已經失去,因此需要被補償的東西也越多。

實際上,除了彩禮,對談中還有很多精彩且極具啓發性的內容。
比如,上野千鶴子開始從事女性研究後,很多外來概念進入了日本社會,女性由此獲得了認識自身痛苦的語言工具。“一直以來認為是惡作劇及戲弄的言行原來是性騷擾”,“丈夫管教妻子的言行原來是家庭暴力”……這成為了理解“厭女”的開始。
和很多“曲高和寡”的學術研究不同,在上野千鶴子看來,女性主義關乎每個人的現實生活,因此只有當它是普通女人也能參與的研究,一切才是有意義的。她要求自己寫出“毫無知識儲備的女人也能看懂的書”。後來,《厭女》問世,成為無數女性甚至男性的啓蒙讀物。
她還提到,父權社會結構讓女性內化了厭女情緒,表現為“內心深處的自我厭惡”。這讓她們習慣於自我貶低、內部爭鬥,而女性主義“就是從這種自我厭惡中爭取出來的”。

關於當代盛行的消費主義,上野千鶴子覺得,隨着女性收入的提升,為她們量身定製的市場正在不斷擴大,“女性擁有了成為消費者的權力”,這是其中的正面效應。
但如果深入觀察這些大型集團的投資和所有權結構,會發現它們多由男性擁有和控制。女性消費市場火熱的現象,有點像是“消費主義的殖民化”。
一些思維中的慣性也在來來回回的交流中開始暴露。談到家庭育兒勞動時,洪晃順嘴説出:“丈夫幫忙照顧孩子……”上野千鶴子立刻提醒她:“那不是‘幫忙’,是‘參與’育兒過程,幫忙是落後的説法。”
洪晃也提到了自己即將成年的女兒,女兒不想結婚,洪晃只希望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
而對於自己,洪晃坦率地表示,“如果我能更早讀到您的書,人生將會少走很多彎路。”

在這場對談的最後,洪晃問上野千鶴子,做過最酷的事情是什麼?
上野千鶴子笑着回答,“我做過最酷的事,是成為一名女性主義社會學家。”

回顧她的人生,大概沒有人會質疑這句話。在惡劣的時代環境中蹚出一條几乎無人敢走的路,上野千鶴子所具備的勇氣、智慧和勤奮,或許超出了大部分人的想象。
1948年,上野千鶴子出生在一個典型的東亞家庭中。身為醫生的父親在家裏“唯我獨尊”,控制慾極強;身為全職主婦的母親則整日辛苦勞作、抱怨連天,跟兒女説“要不是因為你們,我早就離婚了”。
這是上野千鶴子最初的困惑。她看着媽媽和周圍諸多長輩,想着為什麼女人的人生都如此相似,且必須是這樣。她在心裏發誓,絕對不要成為母親這樣的女人。
關於父親,上野千鶴子也花了很長時間才弄懂。當她違背父親意願,非要報考京都大學社會學科的時候,雖被百般勸阻,但實際上,父親並沒有真正阻撓女兒的決定。

後來上野千鶴子才明白,那不是默許,更不是支持,而是一種深入骨髓的輕視。父親早早為兩個兒子鋪好了從醫的道路,但對於女兒,“不抱任何期待”。
逃離家庭後,阻力依然巨大。在京都大學期間,上野千鶴子積極參加反戰等學生運動,卻很快意識到,作為女性,再怎麼努力都只能扮演男性的輔助者。從排名前三的大學拿到碩士學位後,上野千鶴子找工作接連受挫,她發現,80%的對口工作,都要求是男性。
在那個默認“工作是丟人的”社會,女人最好的選擇是當家庭主婦,即便參加工作,也默認只短暫工作兩三年,之後便結婚,迴歸家庭。
但這從來不是上野千鶴子想要的人生。受到西方第二次女性主義思潮影響的她,覺醒了自己的女性研究之路。隨着《父權制與資本主義》《厭女》等書籍陸續出版,上野千鶴子在學術圈的影響力不斷擴大,以一己之力開創了日本女性學領域。
更令人欽佩的,是她始終身體力行、知行合一。從事研究以來,上野千鶴子頻繁在媒體、雜誌刊物上發聲,積極進行社會教育活動,帶頭參與熱點事件的討論,創立女性活動組織,對自己一次次站上風口浪尖毫不膽怯,對各類訪談邀約來者不拒。

2019年,上野千鶴子在東京大學入學典禮上的演講
她真正做到了“這輩子從不偷懶地活着”。據統計,從出版第一本書以來,上野千鶴子已陸續出版近百本書,其中超過一半由她獨立撰寫,而總共的圖書版權費用,達到了幾十萬美金。直到如今76歲高齡,她每年仍然有新的作品面世。
這些作品影響甚至改變了無數女性的成長軌跡,讓她們意識到,原來可以不必重複自己母親的人生。
但在很多人眼裏,洪晃或許不屬於接觸女性主義後才開始覺醒的那類人。
她的理念和態度,更像是生活在名門望族中的一種傳承。畢竟洪晃的母親、章士釗的女兒章含之,作為中國近現代知名的外交官,不用費力就能明白“事業是女人重要的一部分”。

童年的洪晃
顯赫的家世,直接幫洪晃避開了所有底層女性可能遇到的苦難。她從小不缺物質和重視,12歲即作為國內第一批小留學生被送往美國,在那個封閉年代提前感受着開放國度的歡快和自由。後來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鮑勃·迪倫,曾在洪晃小學開學典禮上抱着吉他唱歌,他的女兒,是洪晃的同班同學。
東西方文化,在洪晃身上碰撞、交融,構成了她性格中自信、獨立、昂揚的底色,也讓她擁有了總是能夠走在時代浪潮前沿的認知和資本。
在人均收入幾十元人民幣的80年代,25歲的洪晃,果斷放棄了月薪7000美元的外企工作,一頭扎進自己嚮往、但當時還看不清前途的時尚行業。在旁人或奚落或質疑的目光裏,她做出了中國第一本純本土的時尚雜誌,後來名聲大噪的《iLOOK世界都市》。
對於婚姻這件“人生大事”,洪晃的態度也是極其隨心所欲的。她有過4段婚姻,分別是和一個美國律師、陳凱歌、一個法國外交官、一位設計師。四人背景相差極大,洪晃卻不在乎,只是按自己的心意做出選擇,然後承擔結果。

洪晃,圖源/東方IC
她可以為了滿足美國男友對中國的嚮往與其結婚,目的是減少對方入境的限制。她也會在察覺到和陳凱歌的婚姻帶出了自己不願展露的性格面向,而選擇和他離婚。那是1993年,陳凱歌剛剛因為《霸王別姬》斬獲了戛納金棕櫚獎,被很多人看作其導演事業的巔峯。
這些光環吸引不了洪晃。她只知道,“自我”永遠是珍貴的,而嫁給陳凱歌是個鍛鍊。“他是性格極強的男人,他鍛鍊我怎麼保持我的性格。”
在婚姻這件事上,洪晃和上野千鶴子走向了完全不同的兩條路。洪晃反覆地結婚、離婚、再婚,每次都會成為輿論的焦點,而上野千鶴子很早就表示自己“對婚姻不感興趣”,唯一一次和結婚扯上關係,也是為了方便幫自己臨終的友人處理去世後的各項事宜。
但成為女性主義者,對她們來説都是如此自然而然的過程。
這或許是因為,不同的結果,其實始於同一個起點。那就是無論選擇過怎樣的生活,都把人生的主動權,牢牢握在自己手上。

無論哪個時代,婚戀永遠是年輕人關心和感到困惑的話題。
同時,在世界加速前進的當下,很多新的困擾也在產生。年輕人來到了一個瞬息萬變的社會環境中,確定性的答案,幾乎不再存在。
在今年世界讀書日期間,今日頭條策劃“以書之名”活動,推出微紀錄片《我將書本隨身攜帶》,併發起一系列獨家對談,希望以優質內容回應時代關切。上野千鶴子、許倬雲、雙雪濤、餘世存等作家和學者陸續加入,在一次次的深度交談、觀點碰撞中,共同探討當下年輕人的普遍困境,為其“答疑解惑”。
如果思緒一團亂麻,不妨把問題交給那些走在時代前面的人,聽聽他們內心的答案和建議。
比如“焦慮”。在作家蘇岑對話知名學者餘世存時,提到了現在年輕人中普遍存在的焦慮情緒。蘇岑説,“現在大家好像都在提倡精英教育,都有慕強的心態,談戀愛也要智性戀,整體處在一種特別焦慮的狀態中。”

作家蘇岑談年輕人的“智性戀”
餘世存也觀察到了這種社會情緒,在他看來,焦慮是人生必經的坎,“但最終做到跟焦慮同行,是可以實現的。”感到焦慮的時候,讓自己先放鬆下來,它的傷害力度就在減小。那種普遍的難以名狀的焦慮情緒,也就變成了一個個焦慮的具體問題,可以處理了。
“很多人諷刺‘歲月靜好’,其實那不是阿Q心理,而是真正地去承擔你該擁有的苦難。”
關於面對困境的心態,蘇岑有個非常形象的比喻,她跟大家講,“別把困難想象成一塊壓垮你的大石頭,把它想象成一股強烈的水流,你只要在地上站住了,慢慢地它總會流過你的。”
在紀錄片《我將書本隨身攜帶》中,今年35歲的蔣方舟也談及了“年齡焦慮”這種普遍的情緒。她想,是什麼時候開始,自己不再羨慕年輕的狀態了?是她意識到,廣告牌裏的年輕人,玩滑板、玩電腦,好像總能活出精彩自我,但實際上,“我們都是那個在地鐵裏趕PPT的年輕人。”
現在,她會告訴周圍的年輕後輩,“中年是很值得一過的,因為這是人最可以做事的年紀。”

談到這兩年最火的話題,AI一定是其中之一。當ChatGPT、GPT4.0、Sore、Suno V3等一系列AI技術層出不窮,很多人開始感到恐慌:在不遠的未來,大量工作機會真的會逐漸被AI取代嗎?
雙雪濤最近出版了新書《不間斷的人》,在這本5年前開始動筆的小説集裏,他恰好切中了這個問題:人之所以為人的核心是什麼?但五年過去,AI領域幾乎天翻地覆,這個問題的答案又需要新一輪的思考。
郝景芳舉了自己和周圍人的例子。意識到AI的優勢後,她會用AI來寫小説,但僅限於搜索資料和尋找靈感,如何組織行文仍然是她要求自己鑽研的課題。公司裏的設計師,原來一天出兩張海報,現在一天出8張、10張,而且一張比一張漂亮,繪本師的工作量也這樣翻了倍。
“效率提高了,需求也在相應地迅速增加。你越能使用AI,在工作中越如魚得水。”

雙雪濤最新小説集《不間斷的人》
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值得探討的問題,還有很多。今日頭條保持着對當代年輕人的關注和洞察,希望用生動、專業的方式,傳遞那些值得被一讀再讀的優質內容,向着“更優質、更年輕”的方向出發。
無論時代如何複雜變化,閲讀、思考和追問都永不止步。當我們藉助更多的雙眼,“看見更大的世界”,生活的真相,也就昭然若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