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月天梯,還得是“長五”!_風聞
剑啸易水寒-深知身在情长在,前尘不共彩云飞。57分钟前
來源:中國航天報
5月3日下午,備受矚目的嫦娥六號探測器從文昌奔向太空。
重約870噸的大火箭長征五號拔地而起,刺破天際,將約8噸重的嫦娥六號探測器送入預定軌道,圓滿完成了長五系列火箭自復飛之後的“十連勝”。這枚從立項就和探月工程緊緊綁定在一起的火箭,繼2020年11月24日成功發射嫦娥五號探測器之後,再次迴歸初心使命,助推中國探月工程行穩致遠。
目標:成功,但絕不在保守中成功
長征五號火箭芯級直徑為5米,是我國現役火箭中尺寸最大的,其助推直徑為3.35米。而現役主力火箭長三甲系列中的長三乙火箭的一、二子級直徑為3.35米。無論是嫦娥五號,還是嫦娥六號,其“體重”都超過8噸。放眼我國現役火箭家族,要將這樣的“龐然大物”精準送到預定軌道,只有“長五”能行!
3月12日下午1點,長征五號遙八火箭搭乘遠望21號和遠望22號運輸船順利抵達海南文昌清瀾港。3月15日,遙八火箭通過陸路運輸,安全運抵中國文昌航天發射場廠房,火箭隨即開始箭體總裝測試工作。

長征五號運載火箭在雨中升空
清晨,薄霧遠沒散去,太陽還沒有冒出地平線,幾隻小鳥在粗壯的椰樹上盤旋,此刻的海濱發射場還沒有被完全喚醒。
早晨7點30分,航天科技集團劉洋帶着當班隊員坐第一班班車,到廠房外開班前會。他帶着大家一一梳理當天的每個操作細節,大家相互提醒,確保操作穩妥。發射場正常的工作起始時間是8點10分。早到,就是為了讓隊伍早點集結,儘快調整到工作狀態。
作為長五火箭發射試驗隊裏的操作團隊,四中隊一直在思考,在確保成功的同時,一定要把寶貴的經驗總結記錄到位,留給後來的操作者。
據航天科技集團申定賢介紹,“我們從長征五號遙六火箭就引入了一套信息化系統。利用平板電腦實時記錄現場操作的質量數據及多媒體,同步到系統後,生成操作多媒體圖冊和質量數據包絡。現場操作人員可以迅速便捷地對比當前操作與以往的差異。此外,我們進行了精細化管理,記錄了每項操作的人數、點位及操作項目,並建立了相應台賬。這些措施不僅提高了我們的工作效率和質量,還為所有後面的操作者提供了借鑑。在經歷了遙六、遙七工作積累後,本次任務現場工作質量基本實現了一致。”
打一仗,進一步。這是長五火箭全體研製、生產、操作人員的理念,航天科技集團黃兵更是坦言:“絕不能在保守中成功。”
提到“長五”,浮現在公眾面前的,除了發射中國空間站、探月、探火的“高光時刻”外,就是遙二失利的“至暗時刻”,這種“不可承受之重”帶來的痛,已經深深植根於每一個隊員心中。一直到現在,讓每一個新加入隊伍的新人看“遙二失利”的片子已經成了傳統。“看看失敗的痛苦,就知道肩上的擔子有多重。”
沒有一支隊伍比長五火箭團隊更渴望成功。對長五火箭有着深厚感情的研製人員來説,“讓長五更加優秀”是大家一直秉承的初心。

器箭組合體垂直轉運至發射區
長五遙一火箭點火發射前,火箭頻繁報警,“火箭臨時推遲兩個小時發射”的場景讓很多人記憶猶新。面對突然而至的困難,很多現場工作人員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其中影響最深遠的一個就是對發動機進行預冷的“循環泵無法按設計狀態在不增壓下正常啓動工作”,這也意味着發動機無法正常工作,指揮部臨時決定採取緊急措施來確保發射按計劃推進。
在經歷了遙二的失利和艱苦的排故歸零工作後,“王者歸來”的長五火箭馬不停蹄地投入到執行了探月、探火、空間站建設等多項重大航天工程中。雖然每次都取得了“十環”的好成績,但是對長五火箭團隊而言,遙一發射時的不增壓下循環泵無法啓動這一技術陰霾一直籠罩在長五團隊心間。
決不能對這個問題視而不見,必須要破除技術障礙,讓火箭迴歸設計初心。“這樣就能大大簡化發射流程,減少複雜操作,在大幅提升發射可靠性的同時,實現高效而快樂地發射。”在長五遙七火箭發射前夕,長五火箭團隊對前期歷次發射數據和出現過的問題進行了詳細分析和深入探討,連着兩次不知不覺開會到凌晨兩點。
在激烈的“深挖”及思想碰撞後,問題的真相得以揭開,團隊通過制定詳盡的實施方案,終於在遙七發射流程中,不增壓下按預期成功啓動循環泵,破除這一困擾多年的心結,讓火箭迴歸當年的設計狀態,團隊因此找回了設計自信,最終任務獲得了圓滿成功。
這次自我挑戰,讓黃兵和他的隊友們感受到了“超越的快樂”。對一枚優質的火箭而言,不斷實現技術迭代——這就是“尖子生”的成功秘籍。
“三連發”,180天的發射場堅守
5月3日這一天,對於像駱鑫生這樣在發射場堅守了180天的隊員來説,期待已久。這一天不僅意味着成功,更意味着回家!
2020年11月24日,長征五號遙五火箭執行嫦娥五號的發射任務後,隨後3年,長五火箭沒有發射。再次執行任務就到了2023年年底。

嫦娥六號探測器和長五遙八火箭轉運現場
從去年10月15日進發射場,到5月3日發射結束,跨越了元旦、春節、五一,經歷了四季變換,除去中間回去總裝下一發產品的20多天,駱鑫生和他的幾名隊友在發射場堅守了180天,成功將長五遙六、遙七、遙八“三兄弟”送入太空。
“從10月15日出發時,我們領到的任務就是‘三連發’,決不能掉鏈子,我們總裝團隊也正好借這個機會,把長五火箭的總裝工作再次改進提高。”在本次任務期間,駱鑫生身體抱恙,硬是吃着止痛藥堅持到了最後,又擔心牽掛着住院的父親。
海南文昌,潮濕悶熱,房間裏的除濕機工作一天就能積一盒水,對於北方人而言,實在很難適應。長五火箭發射試驗隊的平均年齡為39歲,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紀。離家近200天,這對家裏的頂樑柱來説,困難可想而知。
目前長五火箭發射試驗隊有130人,“三連發”的隊員就有100多人。除了試驗隊員外,火箭“兩總”都和大家一樣全程駐場。
黃兵就是“三連發”的代表之一。原本長五隊伍還有一位總體副總師,考慮到他家孩子今年要高考,黃兵主動説:“前方留給我,你負責盯後方。”等到遙八發射時,同為“長五戰友”的妻子也來了發射場。為了讓小兩口安心在前方工作,黃兵父母“臨時搬家”陪伴黃兵岳父母。
長五遙六、遙七、遙八火箭在200天的時間內接連發射,經受住了高密度的“大考”,也在連續成功中實現了不斷突破。在遙六的發射中,衞星方提出要給火箭整流罩加一件“衣服”,來保護衞星攜帶的載荷,確保火箭在轉場時衞星不受環境影響。但60多米的高處,風的強度和地面不可類比,這意味着這件穿在整流罩上的“衣服”必須是一件適身的“緊身衣”。秉承着對用户提供優質服務的理念,長五火箭團隊接下了這個任務,經過多地輾轉、前後方協調,在不到20天的時間裏,完成了從設計、生產到驗證各個環節,最終讓“衣服”按時抵達。
據統計,長五遙八火箭僅和遙五相比,就開展了近160項技術改進。而如果説內核有變化的話,航天科技集團王珏總結為“產品質量更穩定、驗證試驗更充分,隊伍狀態更成熟、應對預案更完善”。
除了在技術上不斷迭代、服務更加優質外,長五火箭團隊還繼續在優化管理上做文章。據王珏介紹,發射場工作時間從之前的60天縮短到50天,再到現在的43天,長五火箭力爭在未來的發射中實現發射場工作時長的進一步壓縮。這對其他火箭來説,可能稀鬆平常,但對長五火箭這樣的複雜巨系統來説挑戰極大。
“別的火箭的發動機都是隨箭體出廠就安裝好了,長五火箭的YF-77發動機必須要進場安裝,僅這一項工作,就需要10天的時間。”王珏説,在這樣的情況下,每壓縮一天發射場工作時間,都是一大步的突破。
好的團隊,成就好的產品
臨近發射,午餐時間,黃兵正在大廳和此次任務的01號指揮員李平岐一起吃飯,作為曾經的“01”,黃兵經常和“新01”交流一些注意事項。旁邊有人走來走去,不時和黃兵打招呼,黃兵一一熱情回應,“在發射場待的時間長,我們就坐在外面和大家一起吃飯,聊聊天,瞭解一下大家家裏有沒有難處,這幾乎是我們幾個副總的習慣。”

航天科研人員現場合影
接觸過長五火箭團隊的人,都會感覺他們身上有一種共同的氣質:沉穩睿智,熱情真誠。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從2006年“長五”立項起就一直並肩奮鬥、共擔風雨。或許因為幹“長五”太艱難,或許經歷了遙二的“含淚奔跑”,大家心態越來越穩,已經形成了相互交底、坦誠合作的默契。
2006年,作為氫氧發動機專家的王珏和火箭總體設計專家的李東同時被任命為長五火箭總指揮、總師。1961年出生的王珏,今年已經63歲了。這些年,他和李東與“長五”同在,披星戴月,千里奔襲,看着對方雙鬢慢慢染白,成功時擊掌相慶,失敗時共同面對,結下了深厚的情誼。
王珏曾在接受採訪時坦言,“長五”就像是自己的兄弟。談及自己18年的“老搭檔”——李東時,他用了“非常有幸、非常難得”來形容這些年的“戰友情”。而和王珏、李東共事多年的人更是坦言,“從未見過兩位老總衝着大家拍桌子發脾氣”。
談及長五遙二火箭失利,王珏這樣評價:這是老天的眷顧。他是這樣解釋的,如果是遙一失利,長五火箭團隊將面臨設計大部分被推翻的境地,這意味着前期做的大量工作將付諸東流;如果遙二繼續成功,長五火箭將執行應用發射任務,但實際上發動機隱患並沒有完全被消除,而這些“國之重器”根本失敗不起,“長五”無法承擔失利的後果。
“我們趕上了一個偉大的時代,承擔了偉大的使命,不是所有人都有這樣的機遇。”王珏動情地説,回顧長五火箭30多年的發展歷程,不僅證明了“中國航天能從勝利走向勝利,更證明了中國航天能從挫折中奮起,鑄就苦難輝煌。這就是‘長五’這項跨代工程帶給我們的精神滋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