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洗腦”這點事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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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碰到不理解的事情,就講一個關於“洗腦”的故事來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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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公眾號筆友羣中,一位朋友對家裏老人和孩子的世界觀憂心忡忡説:“現在,我家一老一小都認為美國老百姓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小日本壞透了 - 需要打它。”他哀嘆:“唉,一老一小,上下兩代人,怎麼這樣、根本不信我説的,**他們24小時被洗腦信息包圍。**讓老的小的出國去看看。卻回答説中國比美國好太多了,幹嘛出去。”
他覺得家裏一老一小對日本的印象不好,覺得小日本壞透了。但實際上,中國人對西方國家的印象,遠遠好於西方人對中國的印象。

左邊的圖表是外國人對中國的印象,數據是22年。右邊的圖表是中國人對外國的印象,數據是21年。
美國老百姓對中國持有正面印象的只有14%,負面印象高達83%。日本老百姓更加極端,對中國有負面印象的高達87%,只有11%持有正面印象。
中國老百姓對日本有正面印象的達到34%,負面印象的61%。對美國有正面印象的20%,負面印象77%。整體看,中國老百姓對西方國家的有正面印象的比例,遠遠高於西方國家老百姓對中國有正面印象的比例。
日本人覺得中國壞透了的比例,高於中國覺得小日本壞透了的比例。如果談歷史,日本是侵略者,中國是受害者。中國對日本做過啥壞事嗎,為啥日本人對中國的印象這麼差呢?
至於所謂美國老百姓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也不算完全沒有依據。美國很大,有人活在人間天堂,也有人活在水深火熱。中國也一樣。按照美國自己的貧困率標準,有不少區域的貧困率高達40%。當然,美國的貧困標準比中國高很多。

啥叫水深火熱,也是個相對的概念?如果知乎或者小紅書的標準,家庭年收入百萬,也都算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我自己有些朋友,經常在網上罵罵咧咧,覺得自己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然而,他們的收入水平,不要説在中國了,在美國幾乎都能算到TOP 1%。
覺得美國老百姓過得不好,討厭日本人就是被洗腦?那隻能説美國和日本人被洗腦的程度遠遠大於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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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主要想聊聊Brainwash(洗腦)這個詞。這個詞出現在英語的歷史並不長,而且確實和中國有關。
英語中此詞源於上世紀1950年代的朝鮮戰爭,美國士兵被中國人民志願軍俘虜之後,在戰俘營中被中國共產黨做了思想工作。當時的中國共產黨很善於做思想工作,這些美國戰俘獲釋之後回到美國仍然支持中國共產黨政府,於是美國記者Edward Hunter就用“brainwash”一詞來描述此事。
然而,這位Edward Hunter不是一名普通的記者。二戰期間,他在美國戰略情報局(OSS)(美國中央情報局(CIA)的前身)的士氣行動部門工作,戰後的1949-1950年,他在CIA工作,是CIA的一位心理戰專家。當時,美國那些戰俘説了很多對美國非常不利的證詞。一些美國大兵承認犯有戰爭罪,比如對中國軍隊進行細菌戰——美國斷然否認了這一指控。據報道,還有人根本拒絕返回美國。
Hunter先生把這些證詞都歸為被“洗腦”後的謊言。
下圖是亨特先生在CIA的檔案:

亨特曾擔任參議院內部安全小組委員會和眾議院非美活動委員會的共產主義洗腦證人。20 世紀 60 年代,他編輯並出版了一份時事通訊《TACTICS》,重點關注與美國國家安全相關的心理戰和宣傳。圍繞亨特的持久謎團之一是,他對英語的“洗腦”貢獻是否僅僅是報告文學,還是由中央情報局精心策劃的。一些學者認為亨特得到中央情報局的幫助,努力將“洗腦”作為一種顯著的威脅。這一假設似乎得到了以下事實的支持:“洗腦”一詞已在政府文件中找到,這些文件可能是在亨特首次發表有關該主題的文章之前撰寫的。當代心理學家和後來的歷史學家都會批評他關於洗腦的報告的準確性和依據,但“洗腦”這個概念在冷戰時期的美國仍然很有影響力。
“宣傳‘洗腦’旨在解決的基本問題是‘為什麼有人會成為共產黨員?’”邁阿密大學英語教授、《秘密領域:秘密、虛構和國家安全國家》一書的作者蒂莫西·梅利説:“‘洗腦’是一個我們講故事來解釋一些我們無法用其他方式解釋的事情。”
在整個 20 世紀 50 年代,美國公眾對洗腦和新型“腦戰”的恐懼既恐懼又着迷,中央情報局的言論以及“洗腦”大兵從中國、韓國和蘇聯返回的故事刺激了這一點。諸如“洗腦中的新邪惡”和“洗腦與西方精神病學”之類的報紙頭條提供了新的精神控制技術和技術的聳人聽聞的報道,沒有人可以完全抗拒。這種偏執開始滲透到美國文化中,《滿洲候選人》和《裸體午餐》等書都以精神錯亂的科學家和巨大的政治陰謀為主題。
洗腦的想法還為許多美國人對共產主義的迅速崛起提供了一個令人信服的、幾乎令人欣慰的解釋——蘇聯人不僅對敵方戰鬥人員使用洗腦工具,而且對自己的人民使用洗腦工具。否則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國家接受如此“明顯落後”的意識形態呢?美國的思想自由與蘇聯的“思想控制”成為了一條像鐵幕一樣鮮明的分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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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腦”這個詞也許本來是CIA創造出來抹黑蘇聯和中國的,但無論是美國民眾還是CIA都相信這些“洗腦”的報告,CIA制定了美國自己的“反洗腦”計劃,CIA為了反洗腦,就開始研究怎麼洗腦。這就是著名的MKUltra計劃。
MKUltra項目在1953年得到正式批准,在1964年進行了範圍縮小,在1967年進一步縮減,並在1973年被命令中止。該計劃從事許多非法活動,包括使用美國和加拿大公民作為其不知情的測試對象。
MKUltra計劃中許多實驗皆以一種精神藥物(毒品)“LSD”(全稱:D-麥角酸二乙胺)作為研究主體。基於中情局已知LSD能扭曲或剝奪服用者對現實環境的認知,他們希望進一步試驗該藥物能否影響一個人的忠誠度。
MKUltra使用了許多方法來操縱人們的精神狀態和改變大腦功能,包括秘密服用大劑量的精神藥物(尤其是LSD)和其他化學藥品,電擊,催眠,感覺剝奪,孤立,言語和性虐待以及其他形式的酷刑。
1953年4月,中央情報局局長艾倫·杜勒斯(Allen Dulles)批准了一個代號“午夜高潮”的特別行動。三座屬於中央情報局,專門改造過的裝滿了雙面鏡,探頭和監聽設備的安全屋,一羣預先收了政府錢,濃妝豔抹的妓女,在路邊引誘男人進入公寓,然後再給色迷心竅,毫無防備的男人們灌下一杯接着一杯免費雞尾酒。裏面還混雜着LSD。中情局為了讓實驗對象心情愉悦,將實驗場所進行了整修,包括牆上掛着法國藝術家繪製的各種男女交歡,甚至性虐的畫作,千方百計從視覺上刺激他們。之後,中情局在本局僱員和軍人身上均測試了該藥物的效果,造成一名中情局員工自殺以及一名軍方官員犯罪。
當水門事件醜聞爆發時,由於擔心被發現,中央情報局銷燬了該計劃的大部分證據。但有大約20000份文件沒有來得及被銷燬,這些文件顯示,MKUltra計劃中使用許多化學、生物和放射性方法來測試如何藉着操縱人們的心理狀態,進而影響大腦功能,
CIA投放鉅額資金,研究如何影響或控制人類的大腦及精神判斷,希望藉此提升中情局面對不願合作的疑犯時的盤問效能。曾有段時間,CIA所有預算的6%被花在這個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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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腦”這個詞的誕生,恰恰是美國政府行為方式的一個體現。當時的中國共產黨,確實非常擅長做思想工作。解放戰爭期間,國民黨的俘虜兵,開次訴苦大會,就能轉變成“解放戰士”,馬上就能投入戰鬥,比之前還勇猛善戰。當時的美國遠遠比中國發達,美國人也無法理解為什麼有些美國大兵被俘後,會對中國共產黨有如此好的印象。
碰到不理解的事情,就用講一個“洗腦”的故事來解釋。不理解中國共產黨如何做戰俘的思想工作時,就利用美國的科技優勢,搞些毒品、藥物、電擊、催眠、妓女、性虐之類的,看看靠這些能不能“洗腦”。估計美國做這個項目的是“理科生”,總是想用物質世界的力量來洗腦,實驗結果很失敗。
MKUltra這個項目據説1973年就終止了。但幾十年過去,美國所謂“洗腦”的能力,卻突飛猛進,一日千里。中國互聯網上,總讚揚“理科生”,否定“文科生”。瞧瞧人家美國吧,在“洗腦”這個領域,理科生搞的那些藥物電擊催眠妓女都沒用,還是“文科生”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