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無現金化的風險_風聞
水军都督-39分钟前
完全無現金化的風險
世界上歷史最悠久的央行繼續對無現金經濟體的脆弱性發出警告。其他央行在聽嗎?
尼克·科比什利
2024年5月10日
《赤裸裸的資本主義》
圍繞現金的主流説法是，它的消亡幾乎是不可避免的，而且是普遍可取的。在這個時候，瑞典央行的2024年支付報告可能會提供一個警示故事。
去年10月，我們在《歐洲現金的更多好消息，美國數字美元的更多壞消息》一文中報道，最近的發展表明，從現金轉向純數字支付系統的趨勢可能不會像一些人希望或預期的那樣順利或無縫。我們在那份報告中強調的一個進展是，作為歐洲最無現金的經濟體之一，瑞典的央行官員和政界人士越來越擔心將現金逐出經濟的意外後果:
最新數據顯示，即使到2020年底，瑞典的流通現金也比世界上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少，僅佔國內生產總值的1%左右。相比之下，美國的這一比例為8%，歐元區為10%以上。《有趣的工程》雜誌最近的一篇文章指出，瑞典已經“正式實現無現金化”:
從來都不需要現金，即使是像斯德哥爾摩聖誕市場上的熱巧克力這樣的小額購買也不需要。所有供應商都有移動支付芯片和PIN讀卡器，就像總部位於斯德哥爾摩的移動支付公司iZettle提供的一樣，或者他們接受通過移動應用程序Swish進行支付。對每個人來説，刷單也許是最簡單的支付方式。
完全無現金化的風險
但現在，該國開始意識到，一個幾乎完全數字化的支付系統會帶來重大風險，尤其是在地緣政治緊張局勢加劇的時候。英國《每日電訊報》的這篇文章以一點對弗拉基米爾·普京的恐懼開始，這是一種由來已久的方式。
退休警察局長、國際刑警組織前負責人、主要現金倡導者比約恩·埃裏克森告訴《每日電訊報》：“人們開始意識到，弗拉基米爾·普京很容易關掉一切。”。“一開始，我們為弱勢羣體、老年人、處於虐待關係中的依賴現金的女性辯護……現在我們談論的是國家安全。這不僅是普京，也可能是有組織犯罪。”
2021年，瑞典央行（也是世界上歷史最悠久的央行）推出了一項新指令，要求該國六大信貸機構繼續為其客户提供某些基本現金服務。
儘管這可能意味着瑞典人可以繼續從當地分行獲得現金，但隨着接受紙幣和硬幣的零售企業越來越少，使用現金變得越來越困難。
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為處理數字支付更方便，而卡處理費遠低於美國。但也因為大多數瑞典人，包括許多養老金領取者，更喜歡使用卡或移動支付。正如斯德哥爾摩的一位麪包師告訴《每日電訊報》的那樣，“唯一帶現金到商店的人是遊客。我為他們感到難過，因為他們只是把克朗帶回家，在那裏它毫無用處。”
但即使是這種趨勢也可能正在逆轉。埃裏克森表示，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加入了支持現金的運動，主要是出於對隱私的擔憂。
重新發現現金的好處
本週早些時候，一家覆蓋IT、電信和科技行業的德國在線新聞服務公司海澤在線發表了一篇長篇、深度的報道，內容是瑞典央行似乎重新發現了現金的一些好處。這篇文章還探討了瑞典央行對完全無現金支付系統潛在脆弱性的一些擔憂，正如其3月份發佈的《2024年支付報告》所概述的那樣。
就像資深銀行家、央行行長、大型科技和金融科技高管、政治家和經濟學家，當然還有他們在媒體上永遠忠實的僕人所支持的那樣，圍繞現金的主流説法是，現金的消亡幾乎是不可避免的，即使在現金仍然為王的國家(德國、西班牙、奧地利、墨西哥、泰國、日本……)，瑞典央行的報告可能會提供一個警示故事。來自海澤在線的文章(機器翻譯):
“瑞典支付市場已經迅速數字化，”瑞典央行表示。現金和人工支付服務已被銀行卡、移動電話和互聯網服務所取代。“因此，支付整體上變得更快、更順暢、更便宜，”該研究所指出，這是“一個積極的發展”。然而，社會上有一些羣體“無法獲得數字支付服務，或者很難使用它們，因此被邊緣化”。此外，“嚴重的欺詐問題可能會破壞人們對支付系統的信任”。
該銀行指出，數字化還使支付“更容易受到網絡攻擊、電網和數據通信中斷的影響”。與此同時，過去幾年的地緣政治發展要求“瑞典擁有強大的民防”。這些發展表明，“我們應該比以往更加關注數字化的挑戰。”
換句話説，現金不會崩潰。它不會在停電或網絡攻擊中失靈(當然，自動取款機可能會)。相比之下，數字支付系統需要穩定和持續的互聯網連接來處理交易。當這些連接失效時，結果往往是混亂。近年來，數字支付中斷在美國、英國、澳大利亞、印度尼西亞、德國、加拿大、西班牙和挪威等許多國家造成了嚴重破壞。一般來説，一個國家越無現金化，混亂就越大。
瑞典的無現金之旅
瑞典是世界上最無現金化的經濟體之一。在很大程度上，它放棄現金是技術和代際變化的結果。隨着支付技術在本世紀頭二十年開始發生變化，大多數瑞典公民開始喜歡數字支付的速度、易用性和便利性。
商業銀行也在大力推動它們朝這個方向發展，根據瑞典央行2019年的一份工作文件，到2016年，商業銀行已經實現了60%的分行無現金化。這使得公民獲得現金和企業存入現金變得更加困難，這反過來又加速了數字支付的普及和放棄。
瑞典的法定貨幣法也使瑞典央行有可能收回流通中的許多瑞典大面額紙幣。例如，流通中的1,000克朗紙幣(價值略高於90美元)的價值從2001年的484億瑞典克朗逐漸下降到2012年12月的214億瑞典克朗。從2013年開始，這種下降加速，到2013年12月暴跌至97億瑞典克朗。
瑞典央行參與了從瑞典經濟中大規模移除現金的行動，現在正試圖扭轉它造成的一些損害。瑞典央行並不是唯一一家提出數字支付系統脆弱性風險的斯堪的納維亞央行。2022年，芬蘭銀行建議用法律保障現金支付的使用。和所有北歐國家一樣，芬蘭基本上是一個無現金經濟體。但就像瑞典一樣，它已經開始看到走得太遠、太快的風險。
2022年3月，中央銀行提出了一項立法提案，以確保最低水平的現金支付服務。同年10月，芬蘭銀行支付系統部門負責人兼首席出納巴維 海基寧甚至建議家庭確保手頭有現金，以防該國的支付系統出現故障。當時，芬蘭剛剛申請成為北約成員國，政府對來自俄羅斯的網絡攻擊風險感到擔憂。在接受國家廣播公司採訪時，海基寧表示，她的意圖並不是“編造災難性的場景”，但她説，在最壞的情況下，支付系統可能會癱瘓數週。
海澤在線的文章指出，在瑞典，瑞典央行已經在採取對策，試圖保證現金的穩定供應:
它正在通過設立新的辦事處來改善現金供應，公司可以在那裏收取和存入現金。在全國更多的地方建立這樣的現金倉庫，既可以降低企業的成本，也可以降低現金在業務中斷時無法使用的風險。
這是確保“每個人都能支付”的唯一方法。總的來説，“加強對現金的法律保護”是必要的。應該要求銀行“接受個人的現金存款，包括硬幣”。
瑞典央行以一項關於瑞典人支付習慣的年度代表性調查來支持其要求。根據這份報告，“現金的使用比以前更頻繁了”。近一半的受訪者表示在過去一個月使用過現金，比2022年增加了15個百分點。
這種積極支持現金體系的做法，與其他西方國家或與西方毗鄰的國家一些央行和政府的言行形成了鮮明對比。正如我們在8月份報道的那樣，巴西眾議院正在考慮一系列立法提案，要求停止印刷、鑄造和流通實物紙幣和硬幣。正如世界經濟論壇在2022年所宣揚的那樣，巴西人採用數字支付的速度比其他任何人都快。
在澳大利亞，政府拒絕為零售場所使用現金提供法律保護。澳大利亞儲備銀行行長米歇爾•布洛克甚至警告稱，由於消費者使用現金支付的比例不斷下降，銀行和企業處理現金的運營成本不斷上升，因此可能有必要開始對在零售場所使用現金的人收費。
誠然，澳大利亞比瑞典大得多，人口也少得多，這使得將資金安全地運送到全國各地(包括昆士蘭州、北領地和西澳大利亞州的偏遠地區)變得更加困難和昂貴。但是，儘管瑞典央行正在談論與其他當局和銀行一起發揮積極作用，以確保現金能夠以合理的價格進出零售網點，但澳大利亞央行正在談論讓消費者為使用現金的特權付費。與此同時，澳大利亞最大的貨幣運輸公司Armaguard警告説，除非銀行同意為其服務支付更高的費用，否則它將破產。Armaguard為90%的現金運輸市場提供服務。
可以預見的是，布洛克的建議是，公民可能有一天不得不為現金支付的特權支付額外的費用，以保護銀行和零售商免受維持現金基礎設施的高昂成本的影響，但許多澳大利亞人並不買賬。雖然大多數公民在大部分(如果不是全部)購物中使用數字支付，但數百萬人在日常生活中仍然依賴現金。
更重要的是，布洛克希望保護的四大銀行，也就是那些為了加強澳大利亞的現金網絡而不得不拿出額外資金的銀行，最近卻錄得創紀錄或接近創紀錄的利潤，部分原因是利率飆升，但也因為他們對信用卡支付收取的費用不斷上升。這些銀行在新冠肺炎大流行期間獲得了鉅額廉價債務，以渡過難關，同時關閉了全國數百家分行和自動取款機。
海澤在線指出，在瑞典，越來越多的瑞典人認為現金消費的下降是一種負面發展——2023年為44%，而前一年為36%。
與2022年相比，認為在當今社會沒有現金就無法生活的受訪者比例也有所增加。銀行家們推測，這也可能是“烏克蘭戰爭引發的危機意識增強的結果”。
報告還提到，在某些情況下，如在俱樂部、街角商店和跳蚤市場，需要用現金支付。一些人還強調，使用現金讓他們更容易跟蹤自己的財務狀況。與年輕人相比，老年人通常覺得沒有現金生活要困難得多。在2023年的調查中，一半的受訪者表示他們想支付現金，但商店不接受現金。到2022年，這一比例僅為37%……
這些數字表明，現金在瑞典可能正在經歷一次小型復興，這與其他嚴重無現金經濟體的類似趨勢相呼應。例如，金融科技公司Waave最近的一項調查顯示，多達71%的澳大利亞人擔心經濟將完全無現金化。最受關注的人羣包括嬰兒潮一代(82%)、澳大利亞偏遠地區(77%)和收入低於10萬美元的低收入家庭(75%)——這提醒了人們現金戰爭中經常被忽視的階級戰爭因素。
不難看出為什麼對現金未來的擔憂正在上升。近幾個月來，澳大利亞四大銀行中的三家已經取消了部分分支機構的場外現金提取業務，同時越來越多的大大小小的企業選擇完全拒絕現金支付。在澳大利亞，只要商家在簽訂任何供應商品或服務的“合同”之前告知消費者他們的立場，拒絕接受現金是完全合法的。
澳大利亞現金愛好者最近通過4月2日的“提現日”表達了他們對這種趨勢的不滿。據news.com.au報道，人們排隊取錢。
該運動由臉書上的“現金為王”小組牽頭，旨在向銀行和零售商表明，儘管有警告稱，到2025年，該國將“基本實現無現金化”，但人們仍對現金有需求。
社交媒體上的帖子顯示，全國各地的銀行都排着“大長隊”，有老有少，一位女士説她等了一個小時才拿到鈔票。
“我今天經過的所有銀行門外都排起了長隊，”一個人在臉書上寫道，旁邊是一張人們在聯邦銀行分行外排隊的照片。
其他國家的政府，包括愛爾蘭、西班牙、斯洛伐克和奧地利，正在採取積極措施保護現金的使用。就連歐洲央行也呼籲對歐元區所有拒絕接受現金的企業和公共機構進行監管打擊。與此同時，歐洲央行的數字歐元項目正從“調查階段”進入“準備階段”。
正如我當時所指出的，現金仍然是歐元區最常用的支付方式，儘管它正在被信用卡所取代。即使數字歐元推出，或者當它推出時，它也可能會與現金共存一段時間，至少在數字歐元獲得足夠強大的立足點之前。歐洲央行行長拉加德表示，“現金將繼續存在”，並補充説，歐洲公民“將有兩種選擇:現金和數字現金”。這種情況會持續多久還有待觀察。我的猜測是，如果數字歐元確實站穩腳跟，歐洲央行將開始在財政上激勵其使用，同時降低現金的使用。
與此同時，在英國，現金的使用在連續10年下降之後，甚至可能正在上演某種形式的迴歸。根據英國最大的銀行協會英國金融協會和最具影響力的零售遊説團體英國零售財團集團的數據，2022年現金使用出現了10年來的首次增長。這種反彈是代表了真正的趨勢逆轉，還是僅僅是死貓反彈(一如既往地向愛貓人士道歉)，還有待觀察。但值得注意的是，儘管政府、銀行和零售商共同努力減少現金使用，但現金使用量仍在增長。
瑞典央行對完全無現金社會的彈性持保留態度，這一事實也同樣令人擔憂。畢竟，瑞典央行是歐洲最早開始積極削弱現金在經濟中的作用的央行之一。話雖如此，它在現金方面的180度大轉彎，並不像海澤在線的文章所暗示的那樣新穎。這篇文章在前言中稱，瑞典央行“突然強調了現金在安全、廣泛可用的支付系統中不可或缺的作用”。這是戰略上的改變。”
這多少有些誤導。正如德國財經記者諾伯特 哈林在他的博客上所指出的那樣，雖然瑞典央行的戰略確實發生了巨大變化，但這種變化不是現在才開始的，而是八年前開始的，“在央行和瑞典的商業銀行竭盡全力破壞現金使用之後。”正如哈林當時報道的那樣，自2016年初以來，瑞典央行已經放慢了向無現金社會邁進的步伐。
現在，瑞典央行不僅在質疑在當前這個時刻轉向完全無現金經濟是否明智;它明確警告了此舉可能帶來的潛在風險。與此同時，它正在開發一種CBDC——所謂的e-krona，目前處於第四個也是最後一個試點階段，研究“如果電力和電信無法正常工作，如何在線下使用e-krona進行支付”。這就引出了一個問題:一旦e-krona準備好發行，這可能比西方大多數其他cbdc要早，它將如何與現金共存?這將成為未來文章的主題，儘管讀者的建議在此期間是非常受歡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