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學人丨自由主義國際秩序正緩慢瓦解_風聞

圖源: carl godfrey/david rums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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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主義國際秩序正緩慢瓦解

乍看之下，世界經濟顯得韌性十足，令人寬慰。

與中國的貿易戰固然升級了，但美國仍欣欣向榮。德國扛住了俄羅斯天然氣供應缺失之害，而未有蒙受經濟災難。中東的戰爭並沒有帶來石油震盪。發射導彈的胡塞叛軍幾乎未有觸動全球貨物流動。作為全球生產總值的一部分，貿易已從新冠疫情造成的疲軟中反彈，預計今年將健康增長。

可一旦深入審視，你就會發現脆弱性。自二戰以來治理全球經濟的那一秩序受到侵蝕已有多年。今天，它已接近崩潰。一系列令人擔憂的觸發因素可能導致全球墮入一種無政府狀態，在這種狀態下，強權即公理，大國會再度訴諸戰爭。哪怕衝突永遠不會到來，規則崩潰對經濟的影響仍可能迅速而殘酷。

如我們所報道的那樣，舊秩序的瓦解隨處可見。制裁數量已是上世紀九十年代的四倍; 美國最近對支持俄羅斯軍隊的實體實施了“二級”懲罰。隨着各國試圖效法中國和美國政府對綠色製造業的大力支持，一場補貼戰爭正在打響。如我們的特別報告所解釋的那樣，儘管美元繼續保持主導地位，新興經濟體更具彈性，但全球資本流動正開始分裂。

守護舊體制的機構要麼已經不存在，要麼正迅速喪失公信力。世界貿易組織明年將迎來三十歲生日，但因美國的忽視，該組織將有五年多時間處於停滯狀態。一場身份危機挾裹了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令其困守於綠色議程和確保金融穩定之間。聯合國安理會已陷入癱瘓。而且，正如我們報道的那樣，像國際法院這樣的超國家法院正越來越多地被交戰各方當作武器。上個月，包括參議院共和黨領袖米奇·麥康奈爾在內的美國政界人士威脅稱，國際刑事法院若對以色列領導人發出逮捕令，就將遭到制裁。以色列領導人還被南非在國際法院指控犯有種族滅絕罪。

迄今為止，分裂和衰退已為全球經濟加徵了一筆隱形税：你可以感受到它，但前提是知道審視哪裏。不幸的是，歷史表明，更深層、更混亂的崩潰是可能的，而且一旦衰退啓動，崩潰就可能突然爆發。第一次世界大戰扼殺了全球化的黃金時代，而當時，許多人認為全球化將永遠持續。三十年代初，隨着大蕭條的到來和《斯姆特-霍利關税法》的出台，美國的進口在短短兩年內暴跌了40%。1971年8月，理查德·尼克松出人意料地暫停了美元與黃金的兑換，僅僅十九個月後，固定匯率的佈雷頓森林體系就崩潰了。

今天，類似的斷裂給人以無限遐想的空間。唐納德·特朗普帶着他的零和世界觀重返白宮，將繼續侵蝕制度和規範。對第二波廉價中國進口商品的擔憂可能加速這一趨勢。美國和中國因台灣直接開戰，或西方和俄羅斯之間直接開戰，可以導致一場全面崩潰。

在很多這樣的情形下，損失將比許多人認為的更嚴重。批評不受約束的全球化導致了不平等、全球金融危機和對氣候變化的無視，已成為一種時尚。但徵諸歷史，上世紀九十年代和本世紀頭十年，自由資本主義發展至巔峯時期的成就是無與倫比的。中國融入全球經濟後，其數億人口擺脱了貧困。全球範圍內，嬰兒死亡率不到1990年的一半。2005年，死於國家間衝突的全球人口比例降至0.0002% 的戰後最低點; 1972年，這一比例幾乎是戰後的40倍。最新的研究顯示，今天的領導人希望加以取代的“華盛頓共識”時代，正是貧窮國家開始享受追趕式增長、縮小與富裕國家之間差距的時代。

“華盛頓共識”時代那個體制的衰落可能延緩這一進程，甚至使其倒退。而一旦被打破，它不可能被新的規則取代。相反，世界事務將陷入有利於盜匪行徑和暴力的無政府自然狀態。假如沒有信任和一個致力於合作的制度框架，各國將更難應對從遏制人工智能領域的軍備競賽到太空合作的二十一世紀諸多挑戰。麻煩將由志同道合的國家組成的俱樂部去應付。這樣做可以見效，但更常見的情形涉及強迫和怨恨，比如歐洲的碳邊境關税或中國與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之間的宿怨。當合作讓位於耀武揚威，各國維持和平的理由就會減少。

在中國執政者、普京或其他憤世嫉俗者的眼中，一個強權即公理的體制並不是什麼新鮮事。它們認為，自由主義秩序並非高尚理想的確立，而是美國原生實力的運用，而美國實力目前處在相對衰落之中。

的確，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確立的那個體制實現了美國國際主義原則與其戰略利益的結合。但這個自由主義秩序一樣為世界其他地區奉上了巨大利益。世界上許多窮人已因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無力化解新冠疫情後爆發的主權債務危機而飽受磨難。印度和印尼等希望通過貿易致富的中等收入國家正利用舊秩序分裂創造的機遇，但最終將仰賴一體化和可預測的全球經濟。相當多發達世界尤其是像英國和韓國這樣的小型開放經濟體的繁榮，則完全仰賴貿易。有了美國經濟強勁增長的支撐，世界經濟看似或許能夠挺過所有困難。

不是的。

（本文原題“The liberal international order is slowly coming apart”，見於《經濟學人》2024年5月11日一期，5月9日上線。譯者聽橋，對機器提供的初步譯文有校閲。有多分段，和一處技術性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