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選專題 | 莫迪到底能不能如期取得大勝?關鍵得看這一羣體!(上)_風聞
南亚研究通讯-南亚研究通讯官方账号-42分钟前
作者****|****蘇尼爾·卡夏普(Sunil Kashyap)
**編譯 |**陳卓
**審核 |**陳安瀾
編輯****|****章鈺珏 陳珏可
編者按
**本文關注印度教育和經濟狀況最惡劣、印地語區基數最大的選民羣體——“極端落後種姓”(EBC),並認為該羣體是決定印度2024年大選結果的重要因素。**作者認為,**表面上看,**種姓保留政策是針對其他落後階級(OBC)的優惠政策,但實際上OBC類別下更貧困的EBC卻並未因此受惠——真正的政策利好仍被OBC中占主導地位的羣體控制。**作者梳理了印度獨立以來圍繞種姓權利和相關政策的辯論,**認為在1950年國大黨政府時期,種姓保留政策就沒有考慮為EBC賦予政治權力。2014年印人黨政府執政後,該黨雖給予EBC更多政治代表權,但政治權力掌握在上層種姓手中。**2024年大選召開在即,印人黨政府加大力度爭取EBC選票。**而在另一邊,印人黨口中“給點酒肉就能收買”的EBC正要求政府進一步細分保留制,而非繼續將他們當作一個整體“選票倉”看待。作者強調,即便此舉會衝擊印人黨精心設計的“種姓組合”,但鑑於該黨對印地語地區的掌控力度空前,**就算EBC內部政治意識覺醒,中短期內,該羣體大部分選票最終仍會流向印人黨。**南亞研究小組特此編譯本文,供各位讀者批判參考。

圖源:《大篷車》
一
**1月23日——印度總理莫迪為印度教聖城阿約提亞的羅摩神廟揭幕的第二天,中央政府又發起了一次意義深遠的政治行動——向已故比哈爾邦前首席部長卡普里·塔庫爾(Karpoori Thakur)授予印度最高平民榮譽——“國寶勳章”(Bharat Ratna)。**消息一經公佈,印度內政部長阿米特·沙阿(Amit Shah)在新德里向印人黨黨員講話時讚揚了卡普里對落後階層(backward classes)平權運動的貢獻。沙阿説:“莫迪1月22日完成了‘羅摩事業’(Ram kaaj),1月23日完成了‘窮人事業’(gareeb kaaj)”。他表示,莫迪和卡普里一樣屬於“極端落後階層”(atipichchhdi jati)——一個受壓迫的種姓羣體,幾個世紀以來一直被剝奪社會、經濟、教育權利。
**1月24日,在卡普里誕辰一百週年之際,莫迪罕見地撰寫了一篇專欄文章盛讚這位社會主義政治家。莫迪強調卡普里的生活與自己如出一轍,其中最主要是卡普里的種姓背景和強烈反國大黨的態度。**卡普里的導師洛希亞(Ram Manohar Lohia)被稱為印度影響力最大的社會主義政治家和“非國大黨主義”支持者。莫迪在信中寫道,“卡普里不顧‘強烈反對’,堅持種姓平權”。然而,莫迪沒有説的是,這些反對聲音實際上就來自印人黨前身“人民同盟”(Bharatiya Jana Sangh)。
卡普里是一位“鐵桿”社會主義者和自由戰士,他是自洛希亞領導下的國大社會黨(CSP,國大黨內部的社會主義核心團體)開始步入政壇的。和他的導師洛希亞一樣,卡普里也主張為被壓迫種姓提供保留——這恰恰是人民同盟和國大黨大多數高層種姓領導人所反對的訴求,這些種姓後來被稱為“其他落後階層”(OBC)。**即使在OBC中,也有部分種姓極其貧困,用行政話語來説就是“最落後階層”或“極端落後階層”(extremely backward classes,EBC)。**卡普里所屬的納伊種姓(Nai)屬於EBC,其傳統職業是理髮師。
20世紀60年代和70年代對OBC領導人來説充滿希望,尤其是在印地語中心地帶。國大黨在1967年大選中受重挫,這為非國大黨(如洛希亞的政黨)的崛起騰出空間。**北印OBC的政治覺悟不斷提高,OBC政治家活躍在各政黨和政府中。**其中最傑出的人物——未來的總理查蘭·辛格(Charan Singh)、比哈爾邦未來的首席部長B.P.曼達爾(BP Mandal)、尼蒂什·庫馬爾(Nitish Kumar)、拉魯·普拉薩德·亞達夫(Lalu Prasad Yadav)等——他們將改變印度OBC政治的性質。
**OBC的崛起更加明確了這一目標——受壓迫者中的中間種姓(the middle castes)要求種姓保留。**雖然表列種姓(SC)和表列部落(ST)享有憲法保障的保留權,但當時國家層面並沒有做到為OBC提供保留。卡普里推廣了洛希亞派口號:“社會主義者誓言,所有落後階層都將獲得60%的保留名額。”(在洛希亞的定義中,“落後”一詞指的是所有被邊緣化的人,如被壓迫種姓中的印度教徒、穆斯林、表列種姓、表列部落、婦女)。洛希亞的副手領導了比哈爾邦保留運動,而農民領袖查蘭·辛格則鞏固了北方邦的農業種姓。
1978年,卡普里任比哈爾邦首席部長,並領導人民黨(Janata Party)政府——一個由共產黨人、社會主義者、人民同盟組成的聯盟,該黨反對時任總理英迪拉·甘地領導的中央政府。卡普里根據蒙格利拉爾委員會(Mungerilal Commission,1970年由比哈爾邦政府任命組建,旨在研究該邦落後種姓問題)的報告實施保留配額制。卡普里授權在比哈爾邦的行政部門和教育機構中為其他落後種姓保留20%的名額。其中,上層落後種姓,即擁有土地的主要種姓,如亞達夫(Yadavs)、庫爾米(Kurmis)、科爾裏(Koeris)能獲得8%的保留名額,其餘12%則留給主要由無地工匠種姓組成的EBC。保留名額的分化至關重要——它承認在其他種姓中EBC人數更多,並且社會和經濟地位更低下。
比哈爾邦爆發了由上層種姓領導的抗議活動,他們認為政府此舉輕視了上層種姓。人民同盟支持這些抗議活動。最終,人民黨放棄支持,這導致卡普里政府1979年垮台。不過,卡普里任期還是給印度的種姓政治留下了深遠影響。他助力了EBC在比哈爾邦政府中的崛起以及社會主義政黨佔據政治主導地位,從而削弱了國大黨未來幾十年中在比哈爾邦的地位。在政治術語中,為OBC和EBC保留名額的二分法開始被簡單地稱為“卡普里公式”。
某種意義上,為卡普里頒發“國寶勳章”對印人黨政府來説的確非同尋常,因為在過去的十年中,**印人黨政府一直避免表彰那些與其印度教民族主義意識形態不一致的領導人。****但是,對於政治分析人士來説,印人黨發出這一信號非常明確。在OBC運動的先鋒領袖中,卡普里是唯一一個來自EBC種姓的人。**莫迪專欄文章中把將印人黨政府“支持為經濟弱勢階層單獨保留名額”(一種只針對上層種姓的基於收入的配額)的舉措比作卡普里公式。他列舉了印人黨政府針對OBC所做的努力,包括技能培訓、財政激勵措施。例如,“世界工匠”(Vishwakarma)計劃、總理MUDRA貸款計劃,以及賦予其他落後階層委員會憲法地位,這些都繼承了卡普里的遺產。
2024年大選召開在即,莫迪政府正在以更加顯而易見的方式力圖爭取印地語區最大的選民羣體——EBC,而這一羣體在印度政治和社會中一直被忽視。印人黨暗示EBC,該黨將致力於“卡普里方案”。
二
人們通常認為OBC是鐵板一塊的選票倉。尤其是在20世紀90年代之後,當時曼達爾委員會(Mandal Commission,主要工作是確認印度社會或教育落後階層)宣佈為這些羣體保留27%的名額,使得這一認知更加根深蒂固。**這是一種誤解——占主導地位的OBC社羣和非占主導地位的OBC社羣(或EBC)之間差異巨大。占主導地位的OBC由擁有土地的強勢種姓組成,**如亞達夫、庫爾米、科利、賈特等,他們接受教育的機會相對較多,經濟條件也更好。**EBC主要是無地勞工、工匠種姓、為上層種姓和佔統治地位的其他種姓提供服務的種姓,**包括從事理髮和捕魚等職業的種姓。許多EBC種姓,包括受壓迫種姓穆斯林,都是熟練的工匠——陶工、鐵匠、木匠、裁縫、泥瓦匠等等——他們幾個世紀以來一直被自己的種姓職業所限制,也沒有多少機會接受教育。

卡普里·塔庫爾20世紀70年代兩度擔任比哈爾邦首席部長,圖為他在 聯合社會黨(SSP)黨代會上發表講話。塔庫爾是一位執拗的社會主義者,主張保留印度社會受壓迫羣體的權利。他出身於EBC種姓背景——奈伊種姓家庭。圖源:《大篷車》
與上層OBC相比,EBC在經濟和社會地位上歷來更接近於表列種姓,這一事實促使巴胡詹(Bahujan,指達利特)領導人康西·羅摩(Kanshi Ram)將EBC劃分為“共同受壓迫階級”(co-Depressed Classes),低種姓領袖安貝德卡爾(Ambedkar)用“受壓迫階級”(Depressed Classes)一詞來指達利特人。**在印度獨立後的大多數時間裏,北印EBC一直沒有切實的政治代表。他們在種族上分為數千個亞種姓,但分散在廣袤的印地語帶,因此很難在政治上團結起來。**卡普里在演講中説,EBC在“心理、身體、經濟上被剝削”(manheenta, tanheenta aur dhanheenta)。
**對EBC來説,爭取代表權的鬥爭不僅是與上層種姓鬥爭,也是與佔統治地位OBC鬥爭。**即使是20世紀60和70年代,那時落後種姓的政治意識高漲,佔統治地位的OBC在政黨和政府中的影響力舉足輕重,但EBC仍幾乎不被關注。**立法議會職位、政黨領導層、內閣職位、高級政府職位、高等教育機構職位等,都被佔統治地位的落後種姓佔據。**在北方邦和比哈爾邦實施曼達爾委員會改革後,上層OBC進一步鞏固了對政治權力的控制力。
獨立後的70年間,印度成立了許多委員會(一些是中央委員會,另一些是邦委員會)來定義何謂“落後階級”,並相應地提出保留政策。這些委員會發現,在幾個邦中,**EBC占人口三分之一以上,但在政府服務、行政管理、政治、教育機構中卻沒有他們的身影。**羅希尼委員會(Rohini Commission)2023年報告指出,近千個EBC種姓羣體沒有擔任任何公共行政職位,也沒有接受高等教育。超95%的保留職位和席位被25%的OBC(主要是占主導地位的OBC)佔據。
有觀點猜測,授予“國寶勳章”是印人黨回應“在野黨要求在全國範圍內推行種姓普查”一事。2023年10月2日,人民黨(聯合派,尼蒂什領導)(JD<U>)和國家人民黨(RJD,亞達夫種姓主導)領導的比哈爾邦政府公佈了近期出爐的全邦種姓普查數據:EBC佔邦人口的36.01%,主導地位OBC佔比27.12%,表列種姓佔19.65%,先進種姓(未列在表列種姓和部落、OBC保留名單中的種姓)佔15.52%,表列部落佔1.68%。顯而易見,EBC在該邦居民中佔比最大。OBC佔總人口的63.13%,遠遠過半。
比哈爾邦種姓普查刺激了一直宣稱在全國推舉種姓普查的在野黨聯盟“印度國家發展包容聯盟(INDIA)”。種姓普查一直是“INDIA”最大的承諾,也是唯一的承諾。種姓普查訴求若能夠兑現,此舉恐重創印人黨。因為種姓普查的理念是,被邊緣化的種姓可以根據其在人口中的比例要求保留席位。這可能會威脅到上層種姓——他們是印人黨的意識形態核心支持者——壟斷印教育、行政、商業、政治等各個方面。
比哈爾邦的數據再次説明,**在印地語中心帶成功的政黨一直以來認識到,OBC以及其中的EBC對選舉結果影響巨大。**在北方邦和比哈爾邦,近幾十年來沒有一屆政府是在沒有EBC支持的情況下執政的。筆者研究了北方邦和比哈爾邦過去二十年的多個重要內閣,以及種姓政治後北方邦的立法議會構成,結果很清楚——**誰能讓EBC在立法機構和內閣中佔有一席之地,誰就能贏得他們的支持;誰贏得了EBC的支持,誰就在邦層面站穩腳跟。**從人數上看,EBC仍是北印最大的票倉,他們不再滿足於與上層OBC混為一談。
印人黨及其盟友(如尼蒂什)近期離開在野黨聯盟,並重返印人黨的全國民主聯盟(NDA),他們都非常清楚這其中的種姓算計。NDA——包括印人黨、人民黨(聯合派)、比哈爾邦幾個小黨——通過拉攏EBC領導人並讓其加入內閣從而穩住政權。**在過去十年中,印人黨在印地語區慢慢贏得大多數OBC的選票,其OBC選票支持主要在北方邦,但也包括中央邦、拉賈斯坦邦、恰蒂斯加爾邦。絕大多數EBC都將選票投給了印人黨。**例如,根據印研究機構“發展中社會研究中心”(CSDS)數據,在北方邦議會選舉中,投票給印人黨、占主導地位OBC的比例從2007年的12%上升至2022年的33%。據估計,EBC佔北方邦人口的三分之一以上,2007年至2022年,投票給印人黨的EBC人數佔總EBC人口的比例從19%躍升至驚人的60%。在比哈爾邦,自2005年以來,NDA在每次選舉都贏得了超40%的EBC選票。在即將到來的大選中,這兩個邦將共選出120名議員,而其體量最龐大的投票羣體顯然更傾向於印人黨。
**印人黨如何獲得這一成就?這當然不是通過向EBC提供保留席位。**事實上,印人黨只是通過慢慢“稀釋”保留席位,並根據給經濟弱勢羣體(EWS)的配額提供高種姓保留席位,從而削弱了平權行動政治的遺產。人們還很容易聯想到,EBC(他們大多貧窮且沒有受教育的機會)只是被“印度教特性”(印度教民族主義核心概念)征服了。但事實並非如此。20世紀60和70年代OBC領導的社會主義政黨以及由巴胡詹領導的政治運動為印人黨提供了經驗教訓。這些政黨曾成功地吸引這些羣體,但卻無法獲得他們的長期支持。印人黨為EBC提供了婆羅門主導的國大黨和占主導地位的OBC政黨從未提供過的東西:代表權、權力、尊嚴。最關鍵的是,印人黨做到了不破壞印度教等級制——高種姓印度教選民和領導層不擔心其權力受到任何挑戰。

莫迪在“總理世界工匠計劃”啓動之前參觀了印度國際會展中心“名流會議中心”(Yashobhoomi Convention centre)的一個展覽,“總理世界工匠計劃”是一項福利計劃,為泥瓦匠、裁縫、織布工、鐵匠、魚網製造商等工匠羣體提供貸款。總理在七十三歲生日時啓動了該計劃。圖源:《大篷車》
上世紀60、70年代由社會主義者領導的OBC運動最終促成了印前防長穆拉亞姆·亞達夫(Mulayam Singh Yadav)的崛起。1979年,他在由查蘭·辛格組建的人民黨(查蘭)(Lok Dal)中嶄露頭角。穆拉亞姆20世紀90年代初組建了印度社會黨(Samajwadi Party,SP)。**人民黨(查蘭)以“農民”(kisan)身份為中心,為恰好也是OBC的農業社羣爭取權力,而SP則將自己視為所有其他落後種姓的政治代表。**這兩個團體都是佔統治地位的OBC大本營——SP由亞達夫統治,人民黨(查蘭)則是其他佔統治地位的農業OBC種姓(如賈特人)的政黨。總的來説,除了少數幾個領導人外,這其中根本找不到EBC的身影。
20世紀80年代和90年代,坎西·羅摩在“巴胡詹”(Bahujan)——這個詞的意思是社會大多數人——的旗幟下鞏固EBC。坎西是旁遮普邦的達利特領袖,多年來,他通過“達利特和其他被剝削羣體鬥爭委員會”(Dalit Soshit Samaj Sangharsh Samiti ,DSSSS)和“全印落後和少數族羣僱員聯合會”(All India Backward and Minority Communities Employees Federation ,AIBMCEF)等組織,在社會和政治上竭力團結達利特人和EBC。EBC是巴胡詹中人數最多的羣體,也是坎西願景的核心。
以安貝德卡爾為榜樣,**坎西鼓勵達利特和EBC皈依佛教,並強調他們是大多數,因此有權統治社會。**他經常提出這樣的口號:“無論每個族羣的人數有多少,他們都應享有屬於他那部分的權力”(Jiski jitni sankhya bhaari, uski itni hissedari);“我們投票,你們統治,這樣的日子結束了”(Vote humara, raj tumhara, nahi chalega)。坎西用筆為象徵在印地語地帶傳播他的理念——小筆蓋是上層種姓的少數羣體,但他們卻能堵住作為“墨水”的多數羣體。坎西推動建立了“大眾社會黨”(Bahujan Samaj Party,BSP),該黨最終由他的門徒瑪雅瓦蒂(Mayawati)領導。雖然這是一個由達利特領導的政黨,但印人黨承諾為EBC提供參加選舉的入場券,並在執政後將他們納入內閣。
1993年,當巴布裏清真寺被拆毀後,北印大部分地區掀起了一股印度教民族主義浪潮,SP-BSP聯盟在北方邦擊敗了印人黨。當時流行的一句政治口號精闢地概括這一現象:“SP聯手BSP,拱走BJP”(Mile Mulayam Kanshi Ram, hawa mein udd gaye Jai Shree Ram)。**然而,SP-BSP聯盟的成功並不像普遍觀點認為的那樣是“一個OBC政黨和達利特政黨的結合”,而是一個亞達夫政黨和一個代表達利特和EBC的巴胡詹政黨的結合。**BSP一開始很有希望,該黨在20世紀90年代將EBC納入了邦立法機構和議會。但最終,該黨未能兑現為EBC政治革命的承諾,從而為印人黨的介入騰出了空間。
根據公共記錄、媒體報道、實地調查,筆者調研了北方邦6個立法機構和10個內閣中2400多名重點人員的種姓背景,並分析了1991年-2002年北方邦議會的種姓構成。筆者選取了(1)SP、BSP、印人黨分別執政;(2)印人黨和BSP聯合政府;(3)SP和BSP聯合政府的議會構成情況。筆者還研究了1989年-2022年,北方邦內閣和部長會議的種姓構成情況。**從立法機構可以瞭解哪些族羣在議會中有代表,而內閣則表明哪些族羣在政府中擁有決策權。**這些數據如下表所示。(為便於計算,筆者將重點放在印度教EBC種姓上,因為印人黨在過去10年中鞏固了這些種姓的選票。在確定這些種姓時,筆者依據的是社會公認的等級制度,而不總是依據政府的官方統計)。
上層種姓從來都不是BSP或SP的核心選區,但該羣體卻始終各佔邦立法議會100多個席位。**學者賈夫雷洛(Christophe Jaffrelot)和吉勒·韋尼耶(Gilles Vernier)在2012年的一篇論文中寫道,上層種姓“仍然是議會中代表比例最高的種姓羣體,也是唯一一個代表比例超過其人口比重的羣體”。**塔庫爾人或婆羅門在議會中的人數每次都很多,而且總是出現在內閣中。與此同時,佔該邦人口五分之一的穆斯林在SP執政期間出現在議會和內閣中的次數最多,SP努力爭取穆斯林的支持,因為該羣體更傾向於投票反對印人黨。儘管如此,幾乎沒有任何非主導種姓的穆斯林被選入立法機構。
**在BSP-SP聯合執政期間,占主導地位的其他種姓也享有充分的空間。**在SP執政期間,亞達夫人一直在立法機構和內閣中佔有重要地位。庫爾米(Kurmis)是富裕的占主導地位的OBC,並在立法機構和內閣中都有重要影響力——任何希望擊敗SP的政黨都更關注贏得庫爾米選票。毛利(Mauryas)、洛迪(Lodhi)、賈特等占主導地位的OBC也有一定的影響力。
20年來,在北方邦議會400多個席位中,印度教EBC贏得了16-30個席位——30席是在2022年邦選舉中在印人黨領導下獲得的。對於佔該邦人口至少三分之一的種姓羣體來説,他們最多隻能獲得不到8%的席位。如果考慮到幾乎每個選區都有EBC,而且他們的人數肯定高於占主導地位的OBC,那麼這些統計數字表明,大多數政黨並沒有優先考慮將EBC種姓納入立法機構。BSP和SP明顯偏愛自己的種姓——BSP領導人馬雅瓦蒂的種姓是賈塔夫(Jatavs),SP領導人穆拉揚和其子阿奇萊什的種姓是亞達夫(Yadavs)。

圖源:《大篷車》
在BSP和SP結盟的1993年邦選舉中,有88名OBC當選為議員。其中49人為亞達夫,19人為庫爾米。只有12人為EBC。即使是在2007年,這一情況也沒有改善,當時BSP贏得208個席位,獲得議會超半數席位。在贏得BSP選票的61名OBC議員中,只有13名來自EBC。2012年,當SP贏得多數席位時,其229個邦議員中有67人是OBC。其中,37人是亞達夫,只有10人是EBC。
**在進入立法機構的EBC中,被任命為內閣部長的人數少之又少(這説明EBC在政府中缺少實際決策權)。**相比之下,賈塔夫和亞達夫則經常擔任主要部委部長,如內政部、財政部、教育部、衞生部、農業部、合作社部,而且在內閣中的人數也總是很多。
**儘管表現不盡如人意,但1993年BSP-SP聯盟的內閣和部長會議仍是北方邦歷史上構成最多樣化的。**1993年,SP領導人穆拉亞姆擔任首席部長,其政府的27位部長中有9位是主要種姓OBC(主要是亞達夫),而內閣中有4位亞達夫。6位部長是EBC,但只有1位在內閣任職,其餘均為國務部長。6名達利特部長中有3人進入內閣。有3位穆斯林部長,其中一位來自受壓迫種姓。只有3位部長是上層種姓。1997年,BSP領導人瑪雅瓦蒂在印人黨的支持下再次上台執政,在她不到一年的執政時間裏,其政府的45名部長中有7名EBC和10名達利特人——其中6名是賈塔夫。瑪雅瓦蒂政府內閣中的上層種姓人數仍多於EBC或達利特。
**隨着時間推移,EBC在政府中的人數進一步減少。**2007年,當BSP單獨執政時,瑪雅瓦蒂的內閣和議會由上層種姓(主要是婆羅門)主導。52名部長(包括首席部長)中有12名達利特,其中9人來自賈塔夫社羣(內閣中有5名賈塔夫部長),同時內閣中有5名EBC。每當印人黨與BSP同時執政時,上層種姓在內閣和議會中的人數都會增加,但這卻犧牲了少數羣體的利益——2002年印人黨-BSP政府部長中上層種姓和達利特人數相當,但只有兩名少數族羣成員。
賈夫雷洛和韋尼耶研究了2012年北方邦選舉(SP在此次選舉中獲勝)的選票分配情況。**數據顯示,BSP慢慢放棄了EBC,而SP則忠實於亞達夫。**BSP至少向上層種姓發放了121張選票,向達利特人(主要是賈塔夫)發放了85張選票,向穆斯林發放了88張選票。在給OBC的93張選票中,只有30張給了EBC。
在SP執政時,亞達夫佔據統治地位。在SP政府內閣中,主要種姓的OBC部長人數最多,而EBC部長則少之又少。90年代,SP開始吸納塔庫爾人入黨,他們很快也開始出現在內閣中。根據賈夫雷洛特和韋尼耶研究,2012年,SP向亞達夫和穆斯林發放的選票數量最多,分別為53張和70張。在上層種姓中,大多數選票被塔庫爾獲得。只有16張選票給了EBC。筆者發現,2012年由48名部長組成的內閣也體現了同樣模式。亞達夫、塔庫爾、穆斯林在內閣和議會中的人數幾乎一樣多,各有9人。內閣中有7名亞達夫、5名塔庫爾、3名婆羅門。只有1名部長來自EBC,並且也沒有進入內閣。
**到20世紀末,EBC種姓開始要求更大的政治代表權。他們已經看到了過去幾十年政治動員和權力如何影響達利特——無論多麼微不足道,他們都能夠在社會上維護自身利益。**例如,有針對達利特暴行出台的法律,但這其中並未將EBC包括在內,他們因其基於種姓的職業而飽受污名化,同時受佔統治地位種姓和上層種姓的暴力侵害。由於保留制,達利特能夠進入地方政府、公共部門、高等教育機構——但許多EBC仍無法實現這一願望。此外,在北方邦仍然是封建社會的情況下,擁有政治代表權也是一種社會保障。這意味着,如果地主奪走了你的工資,或者有人騷擾你,或者有人非法佔有了你種菜或賣手工品的那一小塊土地,你可以找人幫忙。在坎西時代,EBC獲得了些許權力和尊嚴,但仍然缺乏真正的政治權力,因此具有政治覺悟的EBC種姓希望有一個政黨能賦予他們權力。
一些非亞達夫的OBC和EBC政黨確實湧現出來,但它們缺乏團結其他種姓的資本或政治手段。與坎西關係密切的庫爾米領導人索尼·帕特爾(Soney Lal Patel)1995年組建了阿普納黨(Apna Dal)。庫爾米人開始在其指導下團結起來,但卻無法吸引EBC種姓。來自EBC拉傑巴爾(Rajbhar)種姓的領導人奧姆·拉傑巴爾2002年成立了蘇哈德夫印度社會黨(Suheldev Bharatiya Samaj Party,SBSP),其中蘇哈德夫是傳説中古印度恆河中游北岸舍衞城的王,而拉傑巴爾人聲稱自己是蘇哈德夫的後裔。2022-2010年,SBSP參與了比哈爾邦和北方邦的各級議會選舉和大選,但只贏得的選票極少。

BSP黨首瑪雅瓦蒂(左)和她的導師坎西·羅摩一起,他是BSP的創始人。坎西是一位受壓迫種姓的革命領袖。在20世紀80年代和90年代,他曾在“巴胡詹”旗幟下動員EBC。圖源:《大篷車》
這導致EBC很容易受印人黨政治戰略和莫迪的影響。印人黨戰略人士明白,EBC正尋求政治認可,因此該黨將重點放在了這些分散的社羣上。印人黨成功地動員了EBC,該黨在政治組織和選票分配方面都向EBC提供了機會,併為承認各EBC羣體的獨特身份做出巨大努力。
大多數亞達夫都歸屬SP,因此,對於該邦的任何政黨來説,將非亞達夫OBC和EBC團結在一起至關重要。**BSP政治命運衰落後,印人黨收編了印度教EBC領導人及其支持基礎。**印人黨將來自不同EBC種姓的前BSP和SP領導人拉入自己的陣營——如納倫德拉·卡夏普(Narendra Kumar Kashyap)、達拉·喬漢(Dara Singh Chauhan)、達拉姆·賽尼(Dharam Singh Saini)、洛凱什·普拉亞帕蒂(Lokesh Prajapati)、拉梅什·賓德(Ramesh Chand Bind)、達門德拉·卡夏普(Dharmendra Kashyap)、巴班·拉傑巴爾(Babban Rajbhar)、阿尼爾·拉傑巴爾(Anil Rajbhar)等等。
**很顯然,所有政黨都在2017年北方邦議會選舉中力爭EBC的選票。甚至連SP也意識到需要擺脱其作為一個“亞達夫黨”的形象,並引入了一些非亞達夫的OBC和EBC領****導人。**但SP甚至都沒有像印人黨那樣成功——印人黨贏得了59%的EBC選票。部分原因是,印人黨似乎要將落後種姓領導人凱沙夫·毛里亞(Keshav Prasad Maurya)推舉成為首席部長,這是一位來自占主導地位的OBC種姓毛里亞(Maurya)的資深政治家。任何非亞達夫的OBC都可以成為首席部長,這一觀念在該邦所有非亞達夫OBC中頗受歡迎。印人黨還與阿普納黨結盟,並瞄準庫爾米的選票。**這樣做對印人黨產生兩方面的積極影響。首先,**印人黨需要爭取非亞達夫、占主導地位的OBC選票。**其次,**賦予庫爾米代表權也會改善印人黨在EBC中的形象。與毛利亞一樣,庫爾米雖然是一個在經濟和社會方面都很強大的種姓,但這種形象在EBC種姓看來並不具有威脅性。
印人黨還與代表拉傑巴爾種姓的SBSP結盟以爭取拉傑巴爾的選票,同時爭取SBSP候選人所代表的EBC種姓的選票。拉傑巴爾佔北方邦人口的2%,在該邦100餘個席位中很有影響力。印人黨在2017年邦議會選舉中斬獲312個席位(總席位數403席),激活EBC的票倉是其中的重要因素。印度主流報紙《今日印度》稱,“繞過穆斯林選民,印人黨將過去代表性不足的農業社羣(如EBC和非亞達夫達利特)組建成為一個廣泛的、利好窮人的聯盟,這進一步鞏固了該邦多數羣體。”
**通過向EBC提供“門票”,印人黨贏得了這些被剝奪權利的社羣的信任。一旦獲勝,印人黨就通過讓EBC進入內閣並擔任要職繼續強化這種信任。**雖然印人黨任命塔庫爾人約吉·阿迪蒂亞納特(Yogi Adityanath)為北方邦首席部長,但也任命了毛里亞為兩位副首席部長的其中之一。筆者提供的數據顯示,2012年議會有22個EBC議員,2017年有27個。雖然數字並沒有大幅增加,但哪個黨提名他們卻很重要。2012年,獲勝的EBC候選人中有10名來自SP,其他人則主要由BSP提名。而印人黨的表現更出色——當年27名EBC領導人中有22人在印人黨及其盟友的支持下當選並進入議會。2017年約吉內閣和部長會議包括6名EBC成員。印人黨任命拉傑巴爾進入內閣,並擔任EBC福利事務部長,該黨還讓來自諾尼亞(Noniya)EBC社羣的前BSP領導人達拉·喬漢(Dara Singh Chauhan)擔任內閣職務。4名EBC邦議員被任命為邦級部長。
**印人黨不會安於現狀。2018年,印人黨授予全國落後階層委員會(NCBC)憲法地位,這滿足了OBC長期以來的要求。**該黨還任命了一名賽尼種姓(Saini)成員擔任邦落後階層委員會負責人——賽尼也屬於EBC羣體,該種姓也是政治組織能力最強的的農民社羣之一。2019年,比哈爾邦提名同樣來自諾尼亞社羣的前BSP高級領導人法古·喬漢(Phagu Chauhan)任邦長一職。法古是EBC政治名人,他曾憑藉人民黨、BSP、BJP的選票在北方邦戈西選區(Ghosi)獲勝。自卡普里時代以來,還從未有過任何EBC擔任如此高的職位。2021年,印人黨在北方邦潘查亞特選舉中再一次實踐了這一策略,確保相當數量的EBC被提名並當選執政,這也説明該黨已深入到足夠多的EBC社羣中並贏得了他們的支持。
**北方邦與放牧有關的社羣(加達裏亞、帕爾、巴格爾、丹加爾)人口約佔該邦總人口的3%,這些族羣遍佈全邦,他們的政治參與度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這些羣體中只有極少數人曾被選入立法機構或議會,在內閣中佔有一席之地的人更是少之又少。直到21世紀初,這些羣體都會投票支持SP或BSP。印人黨拉攏了來自這些社羣的多名前SP和BSP領導人,並提名他們擔任工作重點或立法委員會成員,其中包括最受歡迎的政治家SP辛格·巴蓋爾(SP Singh Baghel),他曾憑藉SP和BSP的支持參加人民院選舉,2014年轉投印人黨,並在阿格拉選區選舉中獲勝。目前,巴蓋爾是印衞生和家庭福利國務部長。


圖源:《大篷車》
拉傑巴爾2019年與印人黨鬧翻,並從約吉政府內閣中被除名。他所在的政黨完全退出了聯盟。(這次分裂的原因與EBC的保留問題直接相關,筆者在後文探討這些原因。SBSP在2022年議會選舉中與SP結盟,目前又回到了印人黨領導的政黨聯盟NDA)。**與拉傑巴爾決裂在2022年北方邦議會選舉中不利於印人黨,但該黨巧妙地處理了其中的種姓算計。**印人黨與北方邦EBC政黨NISHAD黨結盟——尼沙德種姓(Nishad)屬於EBC,其傳統種姓職業依賴河流資源,從事船伕、漁民等工作,這些族羣遍佈該邦所有主要地區。
在2022年北方邦邦選之前,印人黨在20個EBC社羣——庫姆哈爾(Kumhar)、拉傑巴爾(Rajbhar)、奈(Nai)、納姆德夫(Namdev)、尼沙德(Nishad)、洛蒂(Lodhi)、帕爾(Pal)、塞尼(Saini)、特利(Teli)、喬拉西亞(Chaurasia)等舉行了公開會議。**雖然每個社羣的人數只有幾千人,但這些羣體遍佈北方邦大多數選區。**這些進展由來自EBC社羣的前BSP領導人納倫德拉·卡夏普(Narendra Kumar Kashyap)領導推動,他已被任命為印人黨落後階層分支機構負責人。
與阿普納黨(索尼拉爾派)結盟後,印人黨繼續得到庫爾米人的支持。印度主流報紙《印刷報》分析顯示,在2022年北方邦選舉中,印人黨向印度教徒OBC發放了139張選票,其中庫爾米的票最多。占主導地位的洛蒂社羣自卡揚·辛格(Kalyan Singh,來自洛蒂OBC的北方邦前首席部長)時代以來一直是印人黨的堅定支持者,目前已獲得18張選票。然而,EBC種姓中也有不同的代表。
印人黨-阿普納黨-NISHAD黨聯盟還向尼沙德(Nishad)、卡夏普(Kashyap)、賓德(Bind)種姓發放了9張選票,這些種姓主要分佈在沿河選區。卡爾瓦(Kalwars)、泰利(Telis)、索納爾(Sonars)獲得了7張選票,亞達夫也獲得了7張選票。古爾賈爾(Gurjars)獲得了7個席位,拉傑巴爾獲得5個席位。剩下11個席位給了人數較少的落後種姓。
相比之下,《印刷報》發現,**“SP及其盟友將選票給了政治上被動員起來的羣體,而不是政治上被邊緣化的羣體。”**在SP及其聯盟夥伴提名的168個OBC候選人中,亞達夫佔了絕大部分。SP與阿普納黨的一個派別結盟——阿普納黨(卡默拉瓦迪派,Kamerawadi),該派提名了34名庫爾米人——佔該黨總提名OBC人數的五分之一。SP另一個聯盟夥伴是國家人民黨(Rashtriya Lok Dal,RLD),這是查蘭·辛格創建的一個政黨派別。RLD提名了賈特人、古爾賈爾人、穆斯林。毛里亞社羣獲得了17個提名。“尼沙德、賓德、卡夏普構成了北方邦的漁民社羣,分佈在大部分地區,但只獲得了10個席位(6%)。拉傑巴爾只獲得了4個席位的提名,其中3個來自SP,並且其中一席還留給了拉傑巴爾(Prakash Rajbhar)的兒子,而SBSP的領導人則來自他自己的政黨。”分析稱:“其餘OBC中僅提名了18名候選人(11%)。”
筆者分析表明,當選的403名議員中有30名是EBC,其中21名是憑印人黨及其盟友的選票當選的。內閣組成也沿襲了印人黨的“種姓算數”。2022年,約吉政府內閣和部長會議有9名EBC部長。印人黨籍阿尼爾·拉傑巴爾(Anil Rajbhar)被任命為勞動與就業部部長,NISHAD黨籍桑傑·尼沙德(Sanjay Nishad)被任命為漁業部部長。其他7位EBC領導人被任命為邦事務部長。
**實際上,印人黨的“彩虹聯盟”(指各種姓組成聯盟)將所有有理由對SP和BSP不滿的選區都集中到了一起。這使得印人黨能夠在排除穆斯林——無論他們是占主導地位的種姓還是受壓迫的種姓——同時上台執政,並削弱了達利特的選票分量。**但此處出現的另一種模式也值得注意。在過去兩屆議會選舉中,儘管立法機構和內閣中的族羣代表多樣化了,但印人黨還是確保了上層種姓在人數和權力上的主導地位。筆者統計,2017年印人黨的312個邦議員中有141人是上層種姓,2022年的255個邦議員中有112人是上層種姓。他們在內閣中也占主導地位。重要的部長職位不是被塔庫爾就是被婆羅門佔據。2017年,約吉政府25位內閣部長中有16位是上層種姓,2022年的18位部長中9位是上層種姓。從內閣到部長會議,上層種姓的人數逐漸減少,而占主導地位的OBC、達利特、EBC的人數則越來越多。實際上,雖然這些羣體可以聲稱在政府中有一定的地位,但邦內決策權仍然掌握在上層種姓手中。與人口比例相比,印人黨提名和任命擔任掌權要職的EBC人數仍然少得可憐。

圖源:《大篷車》
這是印人黨執掌所有邦的共同模式。《印刷報》另一項分析研究了印度8個印人黨政府內閣,發現在123名內閣部長中,82人來自上層種姓或主導種姓,而8位首席部長中有6位是上層種姓。**分析稱:“乍一看,該黨似乎……在安排落後種姓的人擔任要職。”然而,仔細觀察一下印人黨領導的中央政府或其所轄各邦的權力結構,就會發現低種姓領導人在政府中的代表性只是象徵性的。**然而,即使是象徵性的,印人黨似乎仍贏得了EBC的支持。這可能是因為印人黨和SP和BSP相比,從這些種姓中得到了更多支持。印人黨甚至沒有觸動上層種姓的權力,僅僅通過“種姓算數”,就成功地建立了一個多樣化的票倉。
三
2023年,莫迪在古吉拉特邦德瓦爾卡(Dwarka)的“名流會議中心”(Yashobhoomi Convention Centre)慶祝了自己的生日。商工部長皮尤什·戈亞爾(Piyush Goyal)、財長西塔拉曼(Nirmala Sitharaman)、教育部長達門德拉·普拉丹(Dharmendra Pradhan)出席活動。近6000人的大禮堂座無虛席,印度教民族主義口號——“羅摩得勝”(Jai Shri Ram)“印度母親得勝”(Bharat Mata ki Jai)的聲浪此起彼伏。全印70個地方同時舉行70場活動,並有70位知名印人黨領導人出席活動。慶祝活動並不是為了紀念莫迪73歲,而是為了啓動“總理世界工匠計劃”Prime Minister Vishwakarma Yojana)——一項耗資1300億盧比的面向傳統工匠和手工業者的計劃。該計劃涵蓋木匠、鐵匠、石雕匠、陶匠、泥瓦匠、造船匠、制漁網匠、理髮師、裁縫等,其中大部分職業歷史上由EBC承擔,他們中的許多人認為自己是印度神話中建築大神毗首羯磨的後裔。
莫迪在講話中讚揚這些職業並表示,“工匠們之於國家,就像脊柱之於軀幹。”**莫迪還強調,“總理世界工匠計劃”旨在為這些羣體提供低息貸款、激勵措施、技能培訓,這將推動這些羣體融入全球供應鏈,並在原本由機器主導的市場中為自己開闢出一片天地。**該計劃覆蓋全印約140個工匠種姓或部落。截至2024年3月,已有超1250萬人登記該計劃以享受福利。
**“總理世界工匠計劃”結合了宏偉的象徵意義與福利,凸顯印人黨在EBC工作上已取得成功。**儘管EBC作為一個整體正努力參與政治,但其身份和文化卻始終讓這一整體內部處於變化的狀態。幾個世紀以來,這些種姓一直侷限於其傳統職業,在獨立後,他們與日益工業化的世界作鬥爭。自由化之後,這些社羣被迫與大型製造商競爭,這進一步惡化了他們本岌岌可危的經濟處境。**總體看,EBC對社會的貢獻仍然沒有被承認,也很少(或根本沒有)得到國家支持。**EBC的文化標誌、歷史、神話很少得到婆羅門印度教徒的肯定——他們認為EBC地位較低,而自由化的國家則將他們拋在腦後。印人黨正確地認識到,僅靠政治代表權還不足以贏得EBC的支持。自2014年莫迪政府上台執政以來,印人黨一直在不斷努力肯定EBC的尊嚴和自尊,同時也在為本黨的意識形態目標服務。
在此,印人党進一步瞄準了那些EBC中的特定種姓。例如,2017年上台後,北方邦約吉政府成立了“陶工土匠委員會”(Mati Kala Board),為支持陶工和粘土工匠,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屬於波闍波提(Prajapati)種姓的EBC羣體。據《經濟時報》報道,在隨後的3年裏,“該委員會確定了4萬名工匠,併為5261名工匠提供了電動陶輪,為3.5萬名工匠提供了免費挖掘粘土的收入租約,並根據現代需求培訓了3000多名工匠”。約吉在2019年印大選和2022年邦選舉前特別強調印人黨政府付出的努力,並於2021年賦予印人黨領導人達拉姆韋爾·波闍波提(Dharamveer Prajapati)部長職位。
**印人黨的福利政策提升了該黨在EBC社羣中的形象。**例如,莫迪政府2015年推出的“總理人民金融計劃”(Jan Dhan Yojana)。對於北方邦農村地區的許多EBC來説,擁有銀行賬户本身就是一項重大突破。在疫情封鎖期間,天然氣、電力、廁所甚至口糧政策都是如此。對於那些生活拮据的人來説,這些政策帶來變化是巨大的。此外,由於政府大規模宣傳各項政策,每個人都知道應該感謝誰——莫迪。
**除了毗首羯磨之外,印人黨還不斷表彰EBC的文化偶像。**除了確保向傳統上與放牧有關的EBC族羣領導人提供“入場券”外,印人黨還通過向該族羣崇拜的馬拉塔女王阿希亞巴伊·霍爾卡爾(Ahilyabai Holkar)致敬來討好他們。霍爾卡爾的雕像被安放在北印最著名寺廟瓦拉納西黃金廟(Kashi Vishawanath)中。此前,沒有任何其他政黨給予這些族羣如此尊重。
**印人黨經常通過塑造身份認同來推進印度教右翼意識形態,並強化瓦爾納等級制度。**例如,印人黨通過十一世紀統治者蘇爾德夫(Suheldev,據説蘇爾德夫曾統治過今北方邦的巴賴奇<Bahraich>)皇帝這一象徵,以爭取拉傑巴哈爾和帕西達利特的支持。2016年2月,沙阿為蘇爾德夫雕像揭幕,兩個月後,印人黨高級領導人馬諾吉·辛哈(Manoj Sinha)為“蘇爾德夫超級快車”揭幕。2019年大選之前,莫迪推出了以蘇爾德夫名字命名的郵票。**關於蘇爾德夫的歷史記錄模糊不清,有關其生平和個人身份細節也不確定。印度教右翼組織用族羣言論填補了這一灰色地帶。**他們散發小冊子,將蘇爾德夫美化為擊退穆斯林國王馬蘇德(Ghazi Saiyyad Salar Masud)的印度教皇帝。在他們的故事中,馬蘇德讓一羣奶牛站在軍隊前,以挫敗蘇爾德夫,因為作為印度教徒,蘇爾德夫不想傷害聖物。現在,印人黨各路擁躉在媒體大眾中重複着這一將載入史冊的敍事。
記者拉迪卡·博爾迪亞(Radhika Bordia)在The Wire網站上撰文指出,印人黨的EBC戰略在羅摩寺落成典禮也體現得淋漓盡致。博爾迪亞寫道:“印人黨知道該把重點放在哪裏。”該黨強調了毗首羯磨是寺廟的建築師,或通過工匠羣體制作的土燈(diyas)將製陶匠(rajapati或kumhar)與寺廟建成聯繫在一起。一位工匠種姓羣體的人表示,他為羅摩廟的建成倍感驕傲。儘管他不知道“世界工匠”計劃具體提供了什麼,但他很高興“總理一有機會就會尊重(Samman)我們這個羣體”。博爾迪亞指出,“Samman一詞用得很重,而這正是印人黨-RSS聯合體為其打造的觀念”。

根據印度史詩改編的電視劇《羅摩衍那》中的一張截圖,描繪了神話中的國王尼沙德·古哈(Nishad Raj Guha),據説他是居住在薩爾朱河(Sarayu river)附近森林中的一位皇帝。古哈也被稱為“船伕之王”,據説與沿河的EBC種姓有關。《羅摩衍那》將他描繪成一位居住林中的首領,他非常尊敬剎帝利國王羅摩。圖源:《大篷車》
**博爾迪亞指出,羅摩廟落成禮也肯定了EBC社羣。**該社羣崇拜傳説中的王——尼沙德·拉吉·古哈(Nishad Raj Guha)——被稱為“船伕之王”。據説尼沙德居住在北方邦距普拉亞格拉吉(Prayagraj)約40公里處的甘加河畔,近什林維爾普爾(Shringverpur)。據民間傳説,羅摩在流亡途中曾在國王的宮殿裏過夜,當時他正在林裏。2017年印人黨在該邦執政後,該黨表示什林維爾普爾為聖城,並在什林維爾普爾要塞樹立了尼沙德的雕像。印人黨和RSS高級官員經常讚揚尼沙德在羅摩流亡中做出了貢獻。博爾迪亞寫道,這與印人黨的EBC項目不謀而合:
雖然羅摩廟主廟供奉的是羅摩,但也有配角角色,如供奉尼沙德的副廟……這並沒有挑戰種姓瓦爾納體系,在瓦爾納體系中,首陀羅OBC、賤民、部落民都是“上層種姓”英雄的配角。不過,印人黨此舉確實認可了一些低種姓族羣,在此之前,這些族羣在獨立後的印度幾乎沒有得到政治上的承認。
頌揚尼沙德説明了博爾迪亞的論斷。印度教右翼聲稱,尼沙德王為羅摩洗腳,並喝水以示敬意。尼沙德對剎帝利國王的崇敬體現了印度教的等級制,在婆羅門教經文中,首陀羅種姓以及今天的OBC和EBC,被描繪成等級制度中最低級的種姓,據説是從梵天的腳下生出來的。
**低種姓尊重莫迪的部分原因還在於莫迪的OBC背景。**甚至在2014年民意調查之前,當全國上下掀起一股反對國大黨的浪潮,而莫迪人氣飆升時,他就曾聲稱自己屬於一個OBC族羣。2019年大選前,印人黨另一位非占主導地位的OBC領導人烏瑪·巴蒂(Uma Bharti)説,莫迪出身EBC,莫迪政府內閣部長中有三分之一是OBC。沙阿在“國寶勳章”講話中也重申了這一説法。最近,國大黨領袖拉胡爾·甘地(Rahul Gandhi)指責莫迪謊稱自己出身於OBC。聯邦政府隨後發表聲明,重申莫迪所在的莫德甘奇(Modh Ghanchis)族羣是OBC。
莫迪來自莫德甘奇種姓,是被稱為“泰利”種姓**(Teli,主要從事採油和貿易)的分支種姓。**學者坎查·謝潑德(Kancha Ilaiah Shepherd)在《大篷車》上撰文稱,**莫德甘奇的傳統工作是貿易,這與商人吠舍種姓巴尼亞(Baniya)更相似,而不是落後種姓。謝潑德還指出,在曼達爾委員會的種姓保留提議生效之初,莫德甘奇並沒有被列入OBC,他們的OBC身份是後來才被承認的。謝潑德寫道,“莫迪從未在邦選舉中以OBC自居,而是以巴尼亞身份示人。只是在2014年大選的競選活動中,莫迪才突然想起自己的OBC身份。”謝潑德認為,莫迪的獨特身份——“巴尼亞血統和OBC的結合”,恰恰符合印人黨的需要。**印人黨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人口數量巨大的首陀羅選民,但如果討好首陀羅選民是最重要的,該黨完全可以支持其他首陀羅領導人。然而,沒有人能像莫迪那樣,既討好了巴尼亞,同時又打出OBC這張牌。
筆者採訪了離開印人黨“全國民主聯盟”(NDA)後的SBSP領導人拉傑巴爾。他解釋了印人黨緣何關注EBC的歷史角色。他認為,“印人黨完全認同瓦爾納制度。只有在受教育、能就業的情況下,國家才會進步。但你們卻讓放牧種姓加達裏亞(Gadariya)繼續放羊。為什麼不談他們的教育問題?他們的就業問題?”
**拉傑巴爾稱,支持印人黨EBC領導人為選票“搬運工”——他們身上扛着EBC的選票並將其送給印人黨,而不會挑戰印人黨上層種姓控制權力。**他補充説,“他們想讓我們重操舊業。他們想把我們帶回我們逃離的地方。我們的偉人為之奮鬥的自由,他們卻想奪走,讓我們再次成為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