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盤《不可告人》,導演劉新:動作、情感、懸疑塑造另類“迷霧”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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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期輪值毒叔****■****
■諸葛奇譚·譚飛****■****


**譚飛:**歡迎我們的劉新導演,我們有幸請到了今年迷霧劇場第一部《不可告人》的導演劉新。劉新導演你對《不可告人》現在在愛奇藝的播出整個的效果有沒有什麼評價呢?

**劉新:**還是希望它播得更好吧,週一晚上到了8314。還想再高,因為今天想讓更多的人能夠看到這部劇,喜歡這部劇。
**譚飛:**我知道導演的歷史,您原來其實是個演員,27歲之前好像一直在演戲,從童星出身,而且父親也是八一廠的,其實算是一個世家子弟。但我現在發現你面對鏡頭、面對燈光,反而是有點侷促了。這個是什麼樣的一個變化,從演員到導演身份自己內心發生了怎樣一個轉變呢?
**劉新:**從小開始演戲,就考了中央戲劇院表演系87班,那個班明星班,到今天為止都是非常非常很多出色的演員。畢業以後出來能夠看看還有沒有別的工作可以做,比如説導演。出來以後呢,實際上就開始真的慢慢地開始學導演,然後跟着張子恩老師,做過張子恩老師的執行導演。然後自己做劇本,拍了第一個戲,就這麼着一路一路地把導演這個事就幹起來了,幹起來覺得挺有意思。然後就覺得每一部戲都覺得好像比做演員還要能夠把自己的想象,能夠把自己想表達的東西好像更能夠淋漓盡致地表達出來,所以做導演就一下做到了今天
**譚飛:**那可不可以這麼説,您覺得做導演更過癮?
**劉新:**更過癮,説白了就是這句話。
**譚飛:**而且我覺得導演也是對鏡頭很敬畏,可能演員的敬畏是比較單純的敬畏,但導演的敬畏可能更復雜,也更復合,更吻合你內心對影視的一個看法。我們前兩天也聊了一下,因為我就問了《不可告人》,因為我是看到剪輯的風格也是很前衞、很先鋒,包括多線敍事的那種結構。想問問導演您是什麼樣一個想法想拍《不可告人》的?
**劉新:**疫情期間呢我和幾個朋友,我們一起做了一個公司,那麼拍什麼樣的項目呢?我就覺得因為我一直很關注迷霧劇場,《沉默的真相》《隱秘的角落》,我覺得這些戲都非常優秀,到最近《塵封十三載》等等。我就想我們要做一個這樣的類型劇,拍個12集,拍什麼呢?做個什麼類型的?就想要區別於其他幾個戲,還有個更重要的原因,是因為我們覺得做劇本太難了。因為剛才説的前幾個戲都有一個非常好的小説作為基底,而我們沒有,我們是原創。就想怎麼能夠既懸疑,但並不是這個懸疑讓你去猜誰是兇手。所以在這個戲裏面,觀眾朋友們也看到了,是硬核的懸疑,裏面有動作,那麼這個動作實際上是跟其他剛才説的幾個戲裏是不一樣的。而且我們在這個戲裏面,又把我擅長的情感放進來,這個情感又是特別不一樣的一組人物情感,兩個兄弟是警察,還有一個是壞人,壞人就藏在我們的身邊,三個兄弟不同的情感,高陽和冬雨從小青梅竹馬,到真正開始去表白,我要當你男朋友了,那一刻開始,他去當兵了,當完兵回來以後做了8年的卧底。兩個警察都在執行任務,尤其是高陽,我不能跟冬雨見面,8年戀愛就這麼談的。所以説今天兩個人見到,再在一起的時候,都是偷偷摸摸,搞地下情似的。所以這個也是這段愛情的一個很特殊的表達。包括家棟和雪迎這對兄妹情,也是完全不一樣的,父親的一失足,對這兩個孩子造成多麼大的影響,等等,這個戲裏面這種情感我覺得也蠻豐富的。所以説這個戲我覺得動作、情感、懸疑,是這樣一個比例,這麼排的。
**譚飛:**它排序應該就是動作、情感、懸疑。而不是説原來可能大家期待懸疑佔90%,其他佔10%,你是想做一個有你特色的一個懸疑劇。
**劉新:**對,其實換句話説就是個罪案劇。我們在迷霧劇場播了個罪案劇,今天我們還是説懸疑有剛才説的那兩個很好的作品,那麼還能不能夠再有其他類似的、不同的表達能夠在懸疑劇場裏出現。
**譚飛:**因為其實像《隱秘的角落》《沉默的真相》那種,它已經玩過了,如果再跟它相似,可能也沒什麼新鮮感,或者也不過癮了。導演就是想從自己的特長出發,來做一個可能也吻合迷霧劇場調性的這麼一部劇。
**劉新:**對,所以説這個是我們自己給自己量身定做的,我們做了三年,做了三年呢,中間有七稿,十二集是不同的編劇寫完的,我們都推翻,然後從中間找好的東西,做成今天拍攝的第八稿,在現場我們又跟演員再磨合。
**譚飛:**二度創作。
**劉新:**二度創作,再討論,實際上就是第九稿。然後我們在機房,去年的5月12日停機的,在機房到今天播出又是整整一年,所以這個對我們來説也是一次學習的機會。
**譚飛:**所以一直感覺,因為那天跟導演聊,您説一直在選擇一個最佳方案,包括我們看到很多重場戲,甚至有一些不是特別重場戲,都有好多套解決方案,或者好多個版本,講講這些方面可能給觀眾一種新的信息量吧。
劉新**:**比如説,第十一集雷乃武和高陽,高陽説,哥,你回來啦,吃餛飩,我爸教我的,餃子三開水,餛飩兩開水。兩個人坐在這兒,我這命是你給我的,是,我是警察,我能把你放了嗎?撂底、攤牌,到最後動手。這場戲我們已經不知道多少版本了。
**譚飛:**很多版本了。
**劉新:**我們下了五天的通告,就這場戲,因為這場戲很重,連文帶武,下了五天的通告,一到這兒就覺得好像差口氣,然後我們幾個人就開始又重新編,編另外一個版本,好像還差口氣。每一天這個通告就甩掉了,然後回到酒店,我們幾個人又坐在這兒再討論到半夜,結果明天一到現場又變了,就這麼五天一直在推,推到最後一天的時候,明天這景就得拆了,就必須得拍了。就坐在那,我們的今天怎麼辦?這場戲必須得拍。歐豪一套方案,國強一套方案,我一套方案,這已經是第很多次磨合了。
**譚飛:**N次磨合。
**劉新:**N次了,最後大家攢成現在這個表達,很有力量,很有範兒。
**譚飛:**其實您説的這一幕我看的時候印象也很深,因為一開始歐豪的描述是特別雲淡風輕的,就説着我是警察,好像説的揭謎的時候,也並不特別誇張,或者説特別地想把這個事突出。但是這個裏面帶着一種安靜的力量,就是對決前,兩個動物,在這兒劍拔弩張,蓄力的這個過程,看得是很明確的。
**劉新:**挺過癮的。
**譚飛:**那您評價一下這次的幾個演員,因為很多也是您的老合作伙伴。

**劉新:**國強很有意思,因為國強跟我第一個戲合作的《熟年》,演一個話不太多的大哥,老老實實憨憨厚厚,一個送外賣的。原來他的《士兵突擊》我也看過。這次呢,實際上雷乃武是我們全劇當中一個非常非常重要的核心人物,第一刻我就想到了張國強,我就給他發了套劇本,前五集吧,我説你看一眼你適合演誰,他説哥,我來演那公安吧。
**譚飛:**因為常態思維都覺得他要演那公安。
劉新: 對,説來演公安。我説國強如果説你來演那公安,我説我給你發本幹嘛呀?我説你看看雷乃武呢?哎喲,他説那哥,我再看看,這一下就是20天,每天給我發條微信。哥啊,那個其實咱們那個黑社會,其實都不是那樣的。不斷地在給我普及黑社會,然後從中國黑社會普及到了日本黑社會,普及到了韓國黑社會,到了春節的時候,因為馬上就要開始啓動。我説國強,我説咱倆聊了一個月了,我説你到底演和不演,你給我句痛快話。他説我演,我來,實際上這一個月他一直在琢磨,這個人物他怎麼演。這一個月他一直在想,而且我甚至覺得他可能自己在家裏已經開始演上了。

**譚飛:**對,對着鏡子可能已經在。
**劉新:**他已經在揣摩這個人物了,所以這次他來,我覺得這個人物完成得非常非常好。
**譚飛:**大家印象也很深,他有時候有點裝瘋賣傻,有點神經質,是吧?
**劉新:**秦始皇兵馬俑。
**譚飛:**就那種憨勁背後的那種狠勁可能是大家對張國強的一個全新的認識。
**劉新:**對,奕君不用説,因為奕君呢,是我認識30年的兄弟了,當時他在電影學院,我在中央戲劇學院。
**譚飛:**那時候就熟了。

**劉新:**那時候就一屆的,就老在一起走動了,然後我們合作過《橙紅年代》,合作過《熟年》,合作過《獵狐》,再到這部戲。我覺得他演老大,我覺得那個分量是能夠撐得住的。因為他的手下有張國強,有歐豪,歐豪得管他叫大哥。一個撐不住的大哥來,我覺得分量不夠,所以奕君那肯定是。
**譚飛:**他有這個分量。
**劉新:**他一定會幫我的。歐豪那是從創作這個劇本的時候,就覺得歐豪是這個人物。
**譚飛:**第一人選。
**劉新:**對,是第一人選,因為他亦正亦邪。我覺得是第一人選,那麼後來終於把他的檔期弄清楚以後,他能夠來演這個戲。來了,來了以後呢,就覺得在開拍的前幾天,我們在聊,在對本子的時候,他就説導演,這個戲我真的希望是真打。我希望您説那個拳拳到肉,是真的要打到我肉上,他説我真的覺得疼,然後我打對方,對方也覺得疼,他説這個才會有效果。很拼的。在第一集戲裏面有一場戲,他是在找雪迎,到了錢湖南站,一個摩托車一個急停,他就為了追求那個急停的效果,我們在前面撐了個大炮,他那個摩托車一急停的時候,結果真的停得太急了,人就從前面就飛出去了。飛出去以後呢,搓着那個地面就往前滾,大概得有10米吧,他又一直在往前搓,但是他畢竟會打會摔,他拿肩膀着的地,但是腦袋戴着頭盔就奔那個台階就去了。
**譚飛:**那很危險。

**劉新:**非常危險,最後快到台階了,拿腳蹬了一下,泄了一下力,沒碰到頭,全體工作人員全圍上去了。我們保護措施都做好了,但是沒想到這個急停會這麼大的一個動作。他就在地下躺着,就開始摸身上,5分鐘,然後慢慢站起來,我們都不敢説話。再摸,他説導演應該問題不是太大,他説我沒有覺得哪疼得厲害,他説咱接着拍吧。我説還是先去醫院吧?他説拍完再去,接着騎到摩托車上,接着把這場戲拍完,去了醫院,肋骨骨裂了已經。到第二天也依然接着拍,沒有耽誤一天的拍攝。所以説歐豪身上看到了一個年輕演員的敬業,看到他那種拼,實際上我們都覺得很受感動。張國強跟他剛才説的十一集那場打。
**譚飛:**打得也很狠的。
**劉新:**對,張國強後來打了。
**譚飛:**還咬他。

**劉新:**張國強一上車就哭了。哭了以後呢,給我打了個電話,他説哥我哭了,他説我很疼,但是我覺得真的太過癮了。他説我也覺得我們這一代不能輸給年輕人,他説我就要跟他拼,我就要真的跟他打,我就告訴他,我們還行,我們不能輸。他説我錄了段視頻,等着戲播出的時候,我放給大家看,我就説這兩個演員那種碰撞,那種交流。
**譚飛:**他們的PK感。
**劉新:**那種合作、PK,我都覺得老一代的演員和年輕演員那種敬業,都會讓我覺得很感動。而且歐豪身上那種羞澀,那種靦腆,跟冬雨之間那種情感,又特別像我們説的這個高陽,高陽在生活當中是這麼一個靦腆的人,但面對敵人的時候,他是那樣一個勇敢的人。這兩個人物的反差就全做出來了。一桐也很拼命,一桐是對自己。
**譚飛:**她也有打戲在裏面。
**劉新:**有,除了打之外啊,有一個細節也是讓我很受感動的。在第二集旋轉樓梯上,她跟歐豪説你等等,你回來,你失蹤了6年,你不來找我,我爸消失,你和我爸消失那46分鐘你去哪了?你告訴我,那是我爸。因為現場當時收音呢,因為周圍的環境很雜,這段聲音就需要重新配。重新配呢,她在橫店拍戲,我們就把錄音師派到橫店去,把這段聲音收回來。去了以後呢,收回來以後,她給我打了個電話,她説導演,今天我情緒不好,我得重配,我説錄音師都走了。她説你不用管,我在這兒我自己租個棚,我自己找錄音師。
**譚飛:**還得租個棚啊?
**劉新:**對,我重新配給你,你再聽,你挑哪個好,就一點點細節。
**譚飛:**精益求精。
**劉新:**都精益求精,非常認真,包括腳腫成那樣,都腫成饅頭了,依然一瘸一拐地在拍。所以一桐也是一個非常非常好的演員,非常努力、認真。
**譚飛:**所以整個劇呈現的那種表演狀態,我覺得是特別真實。我説一桐也有打鬥戲,她打了兩槍車窗一破,她也得出去打。當然我想問一個專業方面的問題,就是因為導演您也是演員出身,我知道很多演員當了導演,他特別容易在現場去給演員演一遍,特別是有一些重場戲或者複雜的戲的時候。那您是一個什麼習慣呢?跟演員在交流的時候,和他們溝通的時候?
**劉新:**是這樣,從一開始選演員的時候,這是很重要的一部分。今天演員你覺得他能不能來塑造這個人物?如果你定了他,作為導演來説,你就要相信他,如果你不相信他。
**譚飛:**你覺得他好,你才能請他來嘛。
**劉新:**對,我説這是第一個。第二個演員來了以後,你一定要給演員一個寬容度,讓他去塑造,讓他去發揮,讓他把他所有的東西拿出來,讓你來選擇對和不對。因為一個導演,不管我學沒學過表演,就是我今天學過表演,我在戲裏面把所有的人物我都能夠去演一遍,那我覺得這個導演就應該不當導演,應該去當演員了。
**譚飛:**也做不到其實。
**劉新:**對,實際上做不到的,因為你不可能把每個人物都表達得這麼精準,因為今天你請他來,你一定要相信他,他超過你。所以去演員做示範,實際上每個人演的都是你示範那個樣子,一個模仿秀,都模仿的是你的樣子,我覺得這個戲可能就不能看了。
**譚飛:**導演我想問一個片場細節,因為我也知道導演很多重場戲都有好多方案,要要求演員進入創作,同時可能要不停地去換想法拍,那這個時候演員有沒有不耐煩,或者説他們自己的一個創造精神,您看得出來嗎?他們的配合度。

**劉新:**其實今天能夠坐到一起來拍這個戲,每一個人都不希望把這戲拍砸了。我抽了時間,我來拍這個戲,結果這戲拍砸了,除非我是來搶錢的。如果不是這種情況,那麼每一個演員其實都非常希望這個戲能好,我這個角色能好,我能演得更好。所以在我的劇組裏,每一個演員都是特別積極地、努力地參與他的二度創作。我能不能這樣,我能不能那樣,我怎麼樣。
**譚飛:**你自己主動提方案。
**劉新:**主動地在提方案,雖然詞得改,但不怕,都在往上衝,這種衝,我覺得這種凝聚力得有,這種衝實際上我們已經在跳躍了,在往前衝,一層一層地在加分,在好。我覺得這個是特別high的事。
**譚飛:**咱們《不可告人》裏面的演員都有這種意識。他會覺得説那好,我有各種方案來換的話,可能是我自我的一個挑戰,也是對這個劇好,所以完全沒有什麼耐煩不耐煩,而是説我很投入、很願意。那麼可能很多人也會問到那個“瘋批界的天花板”陳家棟的情況,楊玏是第一次演,好像他以前都是演那種謙謙君子,比較温和的角色,這次演一個斯文敗類。眼神背後那種詭異的、讓人不寒而慄的東西比較多,你怎麼看他?因為可能很多觀眾會説他應該是反一號,因為他其實是我們説幕後揭曉,他是最壞的那個人。反而雷乃武只是個前台壞的,壞的體現在表面上。那為什麼後面我們劇作結構和最後的呈現上,還是把雷乃武抬在了前台,而陳家棟隱在了後面呢?

**劉新:**其實我們最早做劇本的時候是把陳家棟擱在第七集,就是陳鏡明死了以後,他第七集結尾開始再浮出水面。但是我們在後期剪輯的時候覺得可能藏不住,一個你請了楊玏來演這個戲,他前面的戲份這麼少,觀眾一猜就猜到了。
**譚飛:**觀眾也不相信。
**劉新:**不相信,所以你這種藏就變得毫無意義了,所以我們從前面就把他給拎出來,就開始往前推了。那麼現在他的戲份實際上真正的是在後面,隨着父親的死,他起來了。我們有一集叫《博弈》,他跟雷乃武對決博弈。楊玏是特別有意思,製片人説你接不接這戲,他説我能跟導演見個面聊聊,然後我們倆見了次面,聊,我覺得他聊的,比如説,他聊了個點子,就覺得,在人前我是個結巴,説話都説不利索。
**譚飛:**有點懦弱還顯得。
**劉新:**對,“最後我爹死了以後,浮出水面的時候,我才開始不結巴。”他就對人物的這個塑造。他説我這是我的設想,我説非常好啊,他説導演下次見面,一個月以後唄?我説幹嘛呀?他説我請個老師來教教我這個結巴,從那一刻,從他看到這個劇本的時候,他就已經在琢磨這個。
**譚飛:**做功課了。
**劉新:**已經開始做功課了。
**譚飛:**也是一個好演員。
**劉新:**在劇組跟誰都不見面,他就想我跟你們隔着。
**譚飛:**保持距離。
**劉新:**保持距離,我就是背後那個人,就是這樣做的。
**譚飛:**就跟大家都要不熟,否則開個玩笑那個氣就泄了。
**劉新:**對,他就一直在那個人物裏頭,那60多天。

**譚飛:**也是,所以他這次的這種瘋批感很真實。甚至最後那種變態,那種觀眾有點不寒而慄。那再問問導演,因為您是從台到網,在這個過程中拍了好多戲,據不完全統計,也是中國劇拍得最多的導演之一,各種類型都有,比如説什麼《婚戰》《暗戰》,剛才您也舉了好多例,又有家庭的、婚姻的、古裝的、懸疑的。那您從台到網這個過程其實是從B端,因為當時台主要還是購片部主任或者説購片那個人嘛,他的喜好為主。那麼現在是變成了大眾的喜好,C端,牽涉到熱度,牽涉到點擊率。這個變化過程您覺得有一個什麼樣的不一樣?內心的一種,那麼多年的一個實踐有什麼感受嗎?

**劉新:**其實我對網劇也是慢慢了解的,因為之前呢,剛才您説到,產量太高。之前呢,實際上產量再高,我都回去會去看一個電影或者一個劇,HBO的、奈飛的,他們就是網劇嘛。但今天我們之前拍的戲都是電視台,電視台要的,那麼電視台更多的面對的就是今天的觀眾,收看電視機的中老年觀眾,那個題材的那個所謂的限制,包括《獵狐》我們也是台網同步播出。那麼我一直想去嘗試做個網劇,我覺得因為它短,可能就要把戲做到極致,因為它面對的人羣會更年輕。我一直有這個想法,所以我覺得這回疫情期間能夠讓我沉下心來做了這個劇本,真的是傾盡全力,我們做了這麼個東西展現給觀眾,那麼今天看到的這個數據相對還算滿意,在這個賽道上,在網劇裏頭,我們還是可以再往前衝的。
**譚飛:**堅定繼續在這個賽道生根的一個信心。
**劉新:**對,我們現在在做的劇本,是另一個自己在做的迷霧劇場的項目,大綱階段已經出來了,我們這一直在那種嗨點上,我們就想做得超越自己,不要去跟別人比。我的今天這部作品就比我之前那個作品可能要超越了我自己,這個我覺得是最有意義的。
**譚飛:**所以對導演來説,你內心最大的比較對象並不是説別人,或別的導演,或別的劇,而是自己做的過去的戲,是吧?
**劉新:**對,就是你超越自己嘛,今天你只有把自己,我們每一個戲其實對於我來説都是拼盡全力去做的,今天你是60分,然後第二年你拍了個戲,也是拼盡全力去做的,你是62分,最後你到80分,你的成長,這個我覺得是。
**譚飛:**最開心的事。
**劉新:**最開心的事情,自己跟自己打才好玩嘛。
**譚飛:**那您下一個迷霧劇場的作品會不會跟現在這個又不一樣了?
**劉新:**又不一樣了。
**譚飛:**又是一個新的玩法。
**劉新:**又是一個新的玩法,又是不一樣的,所以不是硬核了。
**譚飛:**就變成另一種了。
**劉新:**我們要做另外一個,懸疑感應該更強的,寫人心的、寫人性的,三個兄弟之間,誰是最惡的?還是都是最惡的?我們在做這麼一個。我們一直在想,在表達上、形式上,都想有些創新。
**譚飛:**而且我發現導演你一聽到別人説,我沒見過,你眼睛就一亮了,你很喜歡那種,或者説跟人博弈,其實有時候導演跟觀眾就是互相博弈的過程,就考誰比誰智商高,我給你一個沒見過的,讓你爽那種。

**劉新:**這回我們在《不可告人》裏頭,李一桐回到家,一推門進來,然後把鑰匙往桌上一放,突然鏡頭慢慢移動,整個光線變化了,她的父母又回來了,坐在沙發上,你回來啦,什麼我給你做飯去,然後去了廚房裏頭,一桐慢慢往廚房走,一進到廚房,廚房裏空的、黑的,父親早就沒了,在一個鏡頭裏完成這種。
**譚飛:**戲中戲。
**劉新:**對,完成這種處理,當時也是給攝影、給照明出了很大的難題,怎麼藏燈?怎麼藏人?
**譚飛:**環境復原。
**劉新:**對,環境復原,從夜景變成日景,怎麼做?
**譚飛:**所以您很喜歡挑戰這些東西,就是來點新的,沒見過的,新的信息量、新的感受力。

**劉新:**還有一場戲是歐豪,司機在挖那個墓,最後被黃炳德一槍打死以後,黃炳德來澆那個汽油,砰,把火點着了。這時候歐豪進入,就等於他重新走到了這個犯罪現場。目睹了這一切,穿越了整個時空,在一個鏡頭裏表達的,也在《不可告人》裏。實際上就想通過這哪怕三兩場戲,都是有一種新的表達。
**譚飛:**您一直強調的就是表達,或者説表達的方式。當然我們也看到像《獵狐》《橙紅年代》裏面,也有很多那種方案的多次,一場戲好多方案,在剪輯上,比如説閃回比較多,打碎時空,這樣的風格是不是您一直就覺得應該給到觀眾一種信息量?
**劉新:**對,有些東西是需要去強調的,有些東西是要滯後藏一步的。實際上就是今天,剛才説的《不可告人》的幾條線的同時的進入和敍事,也是想讓觀眾,我不是讓觀眾跟着我走,我又要讓他跟着我走,但是在這三條線裏面,我讓觀眾自己跟着他自己走,他怎麼去縫這三條線?他怎麼把三條線自己組織起來。
**譚飛:**就把這個權利交給觀眾。
**劉新:**對,這個是有意思的,今天我一個案子,你跟着我把這案子看完了,沒勁。我再講第二個案子,這也玄不到哪去吧,第三個我基本上猜到了,但是我把三個案子全部給擰在一起的時候,這個時間線,觀眾自己怎麼去腦補?他自己怎麼去黏合?
**譚飛:**就是通過這種剪輯方式讓觀眾也參與到創作中,成為目擊者。
**劉新:**對,我的剪輯指導都非常好,路迪、曉彤,都是非常好的剪輯,因為前面的《漫長的季節》都是他們做的,非常好。
**譚飛:**所以還是很有新意。
**劉新:**對,非常好。

**譚飛:**當然再問問導演對電影的想法,因為《三十八度》拿了華表最佳新人導演獎,也是起點非常高。那您現在還想拍電影嗎?因為我也問過好多導演,現在很成功的,他們的目標還是説我能不能拍點奈飛那種劇,也是電影了,那十二集不就是十二部電影嘛,您是怎麼想的呢?您是還想再拍電影嗎?還是説我覺得暫時不拍了?
**劉新:**找到合適的機會吧,我們現在也在儲備這方面的劇本,有兩三個電影的劇本都是我們自己原創的,也蠻有意思的,還在做劇本的階段,看看哪個。因為電影很難,今天我覺得這個電影是我想表達的,但這個電影不是市場需要的,那你表達什麼?所以這個電影我們一旦把劇本做出來,就需要跟市場去結合,我們一塊看看能不能夠有一個切合點能夠來做。
**譚飛:**現在等於説劇有作者氣質,還相對寬容一些。但電影有作者氣質,太有作者風格,可能就會面臨市場的一個比較小眾的一種可能性。這還是有區別的。
**劉新:**但是我們做兩個電影實際上都,也都蠻不一樣,到時候看看能不能夠拿出本子來吧。
**譚飛:**我想借用《不可告人》裏鄭冬雨的一句話來問問導演,在導演這條路上,你有沒有一瞬間覺得後悔?聊聊您的初心吧?

**劉新:一點點都沒有覺得後悔,因為我覺得我的最大的快樂就是創作,最大的快樂就是突破自己,最大的快樂就是能夠被觀眾喜歡。**那麼我覺得初心就這個,所以我沿這條路走到今天,在導演路上做了30年,如果説從藝,我從9歲開始演戲到今天,我都覺得這條路是我覺得一點都沒有選錯,充滿了快樂,到今天為止充滿了鬥志,還要跟他們打,還要做更多更好的東西呈現出來。
**譚飛:**那就是説如果現在回來,因為這個項目基本上算是打了一個句號了嘛,我們播出的時候應該就是完全都結束了。您要是給這個項目打個分的話,作為導演您打多少分?有沒有一些遺憾呢?
**劉新:**是這樣,因為我們真的是非常努力在做,所以這個分數呢,我打不了,因為如果打,我覺得會鬧笑話了,這個分呢,就留給觀眾朋友們去打,看看他們覺得這個戲怎麼樣吧。
**譚飛:**遺憾呢?有沒有?
**劉新:**我們真的沒有什麼遺憾,因為已經盡了全力在做了,我也看了彈幕了,彈幕就説懸疑感不夠,但我們一開始就不是完全做個懸疑劇。
**譚飛:**對,不是用常態的懸疑的手法。

**劉新:**對,所以這個我覺得不是一開始我們想不到,是我們一開始想到沒有這麼做。這個戲裏為什麼要有愛情?這個戲的愛情是我們一個特殊的一個表達,再來一次還是會有愛情。
**譚飛:**所以我們就説,咱們的態度就是尊重觀眾。但是我們確實是已經在我們的藝術上每個環節上,我們自己做好了各種各樣的一個研究、打磨。所以説你自己覺得沒遺憾,是覺得我已經盡我最大努力了。

**劉新:**對,確實不是説做完了就扔在那兒了,機房都不願意讓我去了。
**譚飛:**就是在拍劇上你絕對是個完美主義者,可以這麼説嗎?
**劉新:**可以這麼説,就是一直在給自己較勁,一直在給自己較勁。
**譚飛:**所以你説我從不跟任何人或者項目比,我只跟我自己比。
**劉新:**對,一直在跟自己較勁,有一場戲我想再拍,再拍一遍,來不及了,殺青了。我想把這場戲從頭到尾再拍一遍,殺青飯吃完以後,我説還能不能去那地兒,那個別墅已經不讓再拍了,咱們景都撤出來了,殺青了我還想再去拍一遍。
**譚飛:**要説遺憾的話,這可能算是現在還想得起來的唯一的遺憾,説明你對每件事一定要做到極致的好。
**劉新:**對,一直是這樣,就想做到最好。
**譚飛:**好,也希望導演新的戲更好,一部比一部更好。
**劉新:**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