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手2024》,湖南衞視的一場“陽謀”?_風聞
更深的粽-1小时前
確實沒有想到,暌違四年的《歌手》,會以這樣的方式重新拉開大幕。

“五旬老太守國門”“葉赫那拉那英氏獨戰六國聯軍”……這些評論,恍惚讓人回到了2018年,那個結石姐一人之力“橫掃”的時代。

熟悉我的朋友也許還記得,我六年前曾全程評論過《歌手2018》,那也是我最喜歡的一季。在當時眾人還對結石姐“如臨大敵”時,我曾在評論文章中寫過:
“八國聯軍又來了”
這次歌手之旅因為多了JessieJ這尊大咖,很多觀眾都陷入了一種對抗性焦慮。有人覺得,在這種國際大咖面前中國歌手的表現太拿不出手了。有人高呼,要把黃綺珊、林志炫、鄧紫棋、韓紅、孫楠……請回來。
有意思的是,當初很多人説這些人只會飆高音,審美形態落後。現如今人家打上門來了,大家又希望這些“高音大咖”回來撐場面。那這些歌手是來還是不來呢?用段子手的話來講:我不要面子的呀!
值得思考一下的是,我們為什麼會有這種焦慮。不得不説,自一百八十年前開眼看世界以來,中國人就陷入了一種強國情結裏難以自拔。用鄧柯老師的話來説:
這幾十年間的中國發展得太快。現在的年輕人可能無法想象就在三十年前,中國還是一個處在美蘇兩國夾擊下的大窮國家。亞洲四小龍隨便來個中小企業投資恨不得當地一把手全程作陪,港台隨便來個三流劇組都能對國內一線演員吆五喝六的,英法德意日的專家那都高不可攀。不是我們自降身份,而是相比世界,那時的我們真是從工農商軍到科教文衞的全方位落後。而如今的中國已是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中國的工業產品、基建企業、互聯網正在逐步佔領着世界,而中國的文化娛樂也搭乘着騰飛的經濟,看似一片蓬勃。
我們有了世界上第一個實現盈利的數字音樂平台,有了年度收入世界領先的巡迴演唱會,有了衝入了 Billboard 榜單的歌手。華語樂壇正在迅速崛起,一片欣欣向榮。但 JessieJ的到來讓人感到了剛剛改革開放時我們發現自己與世界存在着全面且巨大的差距時的無力感——
骨子裏的怕落後捱打的思想不僅50-80後,包括90後也未必沒有,因為成長中被高年級學長或者巷子裏的小混混教做人這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對力量的渴望,埋藏在每個人心裏。
從現在來看,這種“技不如人”的對抗性焦慮看來也傳到00、10一代手裏了。
看到微博上網友的傾情呼喚,以及N多歌手“申請出戰”,我不由得陷入了一種又是感動又是焦慮的複雜情緒中。

難道湖南衞視四年之後重啓《歌手》,就是為了營造現在這種又尷尬又火熱的局面?以及,現在的問題真的是“一個能打的都沒有”嗎?我們這個樂壇經過這麼多年的發展,難道就這麼“望洋興嘆”嗎?本文試圖根據這麼多年來樂壇以及文娛市場的發展歷史,梳理出清晰的脈絡,並給出一個答案。
一、 原來你也在這裏
要説評論音綜,我確實是老玩家了,二十年前《超級女聲》火熱的時候我就是評論者之一,十幾年前《中國好聲音》石破天驚的時候我也寫過長文,而《我是歌手》的橫空出世自然也少不了我的關注和點評。我曾在文章中評論説:
通常我們認為,05超女開啓了選秀/全民狂歡時代,2012中國好聲音開啓了大片時代。那麼,緊隨其後的《我是歌手》則類似於港片黃金時代的“邵氏賀歲片”,或者好萊塢的“復仇者聯盟”一類的英雄羣戲。
而這一切背後追根朔源,不過是幾家地方衞視/傳媒集團/製作機構好勇鬥狠的產物。湖南衞視雖然若干年來秉持着娛樂立台的製作原則和方向,可其核心一直是“草根文化+引進文化”的嫁接式節目生產線。
這種情況一直到《我是歌手》出爐。由於《中國好聲音》和燦星系的橫空出世,湖南衞視亟需一檔品質型音樂節目來捍衞其老大的地位。
《我是歌手》是一個很難定位的節目。從不同時代歌手同台競技來説,它像穿越劇;從歌手間台上爭鋒台下撕逼來説,它像宮鬥戲;從不同地域、國籍的頂級歌手不斷加入來看,又有世錦賽的潛質。
不管如何,既然是個政績工程,那麼《我是歌手》自然要營造一種氣吞山河、傲視羣雄的氛圍。其核心就是每期結尾一眾歌手排排坐,面對手握結果的洪導乖乖聽候發落的那一幕。本該端坐在台下等着頒獎嘉賓叫出名字的他們,忽然成了一年級小學生,這是芒果這個節目的核心看點之一。
應該説到今天為止,這個格局沒有大的改變。從2012《中國好聲音》開始的大綜藝(綜藝工業化)時代,其肇因確實是若干年的市場經濟發展引發了文化產業的升級和擴張需求,而這形成了上半場的衞視PK的“春秋時代”(大約從2004年到2013年)和下半場的衞視&流媒體爭霸的“戰國時代”(2014年到2023年)。

上半場的“春秋時代”最終形成了大概的“春秋五霸”,即湖南衞視,東方衞視,浙江衞視,江蘇衞視,北京衞視。

而下半場的“戰國時代”就沒那麼簡單了,除了傳統的“一超三強”衞視集團(湖南,江浙滬)以外,流媒體的市場佔有率與“吸睛度”越來越高,甚至逐漸超過了傳統媒體,位居羣眾視線的C位,如觀眾耳熟能詳的“愛優騰”,背靠湖南的芒果衞視,B站,以及抖音快手等,都越來越在吸引眼球上超過了傳統的衞視頻道。

在這種情況下,如何將節目做出特色,與新媒體爭奪觀眾的注意力,就成了傳統衞視的頭等大事。
在這點上,湖南衞視即便不是最早作出改革的,也是最早的之一。至少,在隔壁浙江衞視依靠《中國好聲音》一躍成為穩居前三的一線衞視僅僅半年之後,湖南衞視就拿出了《我是歌手》這樣的頂級製作分庭抗禮,並與浙江一起,引領了中國的音樂綜藝將近十年之久。
而出於各種原因,《歌手》系列做到了2020年終於“無疾而終”,而隔壁浙江的王牌《中國好聲音》也在各種場內場外的因素下在去年走向“窮途末路”。同時,流媒體音綜的頂級製作《樂隊的夏天》也在去年的第三季之後宣佈“一期一會”。一時間,英雄拔劍四顧,居然萬里河山一片茫然,大家都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然而,正如我之前評論《歌手2019》時引用的保羅•亨利•朗在《西方文明中的音樂》中的話一樣:“最有意義的歷史教訓之一是,隨着新時代而出現的新思想的種子一般總可以在前一時代中找到。風格也是如此。”
二、 找自己
因此,我們還是要到歷史中去“追根溯源”,看看《歌手2024》的前世今生究竟為何。
而到了這裏,我們立刻會發現,《歌手2024》的最大賣點和看點:直播,實際上並不是一個新鮮東西。
在我以前的文章中已經總結過,如果説中國當代流行音樂的源頭是1983年春晚上李谷一演唱的《鄉戀》的話,那麼1983年春晚也同樣是中國當代電視綜藝的源頭。而83年春晚正是以現場直播的形式與觀眾見面的。其中,舞台、主持人、表演者、現場觀眾、電視直播、在線互動(當時的觀眾可以直接打電話點播歌曲,李谷一在當年春晚創紀錄的演唱了九首歌,這一紀錄至今無人打破)等這些基本元素直到今天的綜藝節目也並沒有本質的變化。

而後續的綜藝節目,包括歌唱競技類的“青歌賽”等等,也一樣是以現場直播的形式呈現的。到了選秀時代開啓,無論是湖南衞視如火如荼的“超女快男”,還是東方衞視的“我型我秀”,央視的“夢想中國”等,均是能滿足直播條件就一定會用直播,將直播作為這類節目呈現的最“理所應當”的方式。


然而,到了2012年浙江衞視《中國好聲音》出世之後,一切的規矩都變了。《中國好聲音》是一個錄播節目,並且是由專業的製作團隊“燦星製作”以“製播分離”的方式,引進了全球最火的“The Voice”節目模式打造的。這個節目對中國電視行業娛樂行業的衝擊和影響,無需贅言。即便今天“好聲音”已經“折戟沉沙”,它的歷史作用我們仍不可否認。

正因為“好聲音”的錄播方式,使得它不再是一個單純的競技或選秀綜藝,而是音樂真人秀。而緊隨其後的《我是歌手》則進一步將這個模式提升到了當時的行業天花板。雖然同期也有很多競爭者,但其他競品無一能動搖這兩檔節目的影響力和地位。從此以後,每年初的“歌手”系列和年中的“好聲音”系列都是觀眾不能錯過的視聽盛宴,陪伴我們渡過了一年又一年,無論你是青壯年還是老幼婦孺,無論你是996還是學生,也無論你的性別、年齡、地域、教育背景等,這兩檔節目都成為了全民的精神食糧,音樂幾乎全年無休。
但正因為如此,也讓一些問題從開始就埋下了種子,在此以後不斷發展並“侵蝕”着這個行業以及音樂本身。
其中之一就是“修音”。當年“好聲音”第一季的總決賽直播,讓很多觀眾大跌眼鏡:我們在電視裏聽到的那些名不見經傳卻個個都有着“神級音準”的素人歌手,原來現場竟是這樣!而之後的《我是歌手》第一季總決賽,則把這種質疑推向了高潮,原來不僅僅是素人歌手,連我們耳熟能詳的很多行業大咖、歌王歌后,現場直播的音準、演唱的實際效果也與錄播時有云泥之別。

然而,一回生二回熟。雖然每一屆的總決賽直播總有一個“大現原形”的環節,但觀眾似乎逐漸也不以為意,還是沉浸到了日常錄播時那些“神級現場”中不能自拔。這就牽涉到錄播真人秀的第二個節目屬性:戲劇本質。
我早就説過,當代綜藝基本都是電視劇。所以,它所服從的根本規律並不是專業規律,也不是競技規則,而是其戲劇屬性。而戲劇重要的是角色、人設,以及在此之上構造的情節、氛圍和體驗,關鍵是讓觀眾“入戲”。
因此,把握了當代綜藝的戲劇本質,就能理解很多本讓人匪夷所思的問題。比如為什麼觀眾對修音、立人設這些“做戲”的部分不會深究,為什麼粉絲生態主宰了真人秀的觀眾羣體,為什麼各家衞視要在嘉賓陣容、服化道、音響舞美等等這些軟硬件條件上不斷升級,甚至到每年的跨年演唱會一夜燒掉十幾個億去拼收視率等等。

應該説,這套模式並不是我們首創(更多是從歐美日韓包括港台地區學習來的),也不是我們一家,本也不必要苛責。但它一方面加劇了各家傳媒機構,包括衞視、流媒體等的“軍備競賽”,使得大量資源囤積到這些“看得見摸得着”的地方,而人才培養、作品的孵化這些“行業本源”反而沒引起重視;另一方面,粉絲PK、流量當道又進一步惡化了輿論和行業環境,使得中國的綜藝行業雖然開啓了工業化的康莊大道,但也進入了十年的大內卷,其中各種亂象自不待言。
應該説,湖南衞視還是有很清楚的危機意識和憂患意識的。不僅在於率先停掉了自己的王牌欄目《歌手》,還不斷試圖“推陳出新”,自我革新。相比隔壁將“好聲音”這個金字招牌薅成了禿頭綿羊,湖南衞視的創新基因還是刻在骨子裏的。

這裏我要先提出的,不是《聲生不息》、《時光音樂會》等等試圖“接替”《歌手》位置的綜藝,而是2018年的一檔節目《幻樂之城》。

對於《幻樂之城》,幾乎沒有幾個人能説清這到底是檔什麼節目。湖南衞視自己的説法是“音樂創演秀”,觀眾的理解就是把一個音樂MV的拍攝過程變成了現場表演,融合了演唱、音樂劇、電影等等元素,最大的特色也是“直播,真唱,不NG”。
可以看到,實際上在《歌手2024》出現的主要元素,《幻樂之城》已經出現了。雖然是錄播,仍有後期修飾的成分,但現場表演“一遍過”還是基本保證的,並且同時融合了演唱和舞台表演,本身已經加大了難度。可以説這是對電視綜藝One take精神的一次初嘗試。
但貌似節目形式和內容還是沒有抓到觀眾的“癢點”,因此這個節目沒有引發太大的熱潮,也只製作了一季就結束了
三、 末路狂花錢
綜合了以上信息我們會發現,中國的綜藝製作者們在“窮盡渾身之力”後,並沒有在節目模式的創新上弄出很大的水花,大部分還是依賴國外的成熟模式,做局部、微小的創新。而像浙江衞視的《天賜的聲音》等,則另闢蹊徑,從“毒舌評論”這一賽道出偏門,將脱口秀代入真人秀,則是另一種思路。然而他們都不能對音樂本身產生直接的、持續的影響。

同時,各大衞視、流媒體的“軍備競賽”也總有讓人疲勞的時候。而以成熟歌手為基底的《歌手》系列則首當其衝。本來成名歌手的人才庫就有限,一年又一年的消耗量看上去不多,但積累起來也很驚人,差不多到了第三季《歌手》之後,很快就陷入了“選手荒”。
同時,陣容本來也不是越大越好。在堆積“王炸局”這方面,《歌手》遇到了跟隔壁“好聲音”一樣的問題。《中國好聲音》的選手陣容至今都沒有超過第一季的,可謂將“首季即巔峯”演繹地淋漓盡致。而《歌手》的“王炸局”到了第三季就出現了顯著的問題。

一方面是人才消耗。另一方面,成名歌手的PK本身就是拿自己若干年的行業地位和專業積累做砝碼,雖説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但上節目對自身市場價值和口碑的影響也肉眼可見。因此,《歌手》對於很多參與者來説是燙手的山芋,被邀請固然是榮幸,然而上了節目對自己到底是有利有弊,就是另一説了。
這方面典型的就是第三季“孫楠退賽”事件。我在當年的評論中曾説過:
我是歌手是一個這樣的節目,影響力大到已足以改變華語樂壇市場走向和利益格局的程度,更不用説一個歌手的成敗榮辱了。
因此,對退賽一幕的種種猜測,及冠軍歸屬的各種爭議,原因歸根到底其實就是湖南衞視玩大了,不知怎麼收場。
這次《歌手2024》首場的開場中,製作人洪嘯説,觀眾們你們的每一票都可能影響華語樂壇的未來——這句話沒有絲毫誇張,可謂與我當年的評論如出一轍。
雖然當年的孫楠退賽事件很大程度上被汪涵的“史詩級救場”給搪塞過去了,但當時在現場幾乎坐着半個華語樂壇的中堅力量,從歌手、音樂人、行業大咖到樂評人、媒體人等,最終的結果卻是讓人歡喜讓人憂,但一定也讓湖南衞視警醒了好多。

然而當時大家還沒有更多的想法。在接下來的《歌手》歷程中,湖南衞視能做的就是加強了“控盤”,而這則讓節目的戲劇屬性進一步加強,以致之後“首場壓軸的就是歌王”之類的押題寶典不脛而走。
當然,也有不按“劇本”走的,比如《歌手2018》,最終Jessie J的奪冠打破了幾個“定律”,一個是“首期壓軸是歌王”,一個是“外國人不能奪冠”,可見《歌手》的現場投票還是比較反映了觀眾的真實感受,以及湖南衞視的“控盤”也是相對的,更多是為了收視率考慮。
四、 年會不能停
但這種情況久了以後,只能越發加重觀眾的審美疲勞感,以及讓“軍備競賽”越發地難以為繼。《歌手2018》之後,這種疲憊感與日俱增,因此我當年在《歌手2019》中途放棄了評論,並提出“不如就這樣吧”。而之後的《當打之年》無疑印證了我的感受。

然而,音樂不能停,快樂不能聽。《歌手》之後,音綜這個賽道誰能執牛耳,就成了一個觀眾和製作者大眼瞪小眼的問題。其中,愛奇藝和米未的《樂隊的夏天》短暫接過了接力棒,但也經歷了起伏和中斷,最終並沒有“年會不能停”。而《聲生不息》《天賜的聲音》《我們的歌》等等,雖然也不乏佳作,但總缺少了那麼一種“王者之氣”,欠缺一些説服力。
難道我們的音綜就只能這麼“偃旗息鼓”?
直到《歌手》的重啓。

對於《歌手》重啓這事兒,我抱着當年看“喬丹復出”的心態,一方面我覺得重啓並不意外。另一方面,到底《歌手》能玩出什麼新花樣來,我還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態度。
這又是緣於對湖南衞視的創新基因以及湖湘文化“霸蠻”屬性的信賴,覺得它每次都能“觸底反彈”。相比隔壁的不思進取,真的是演繹了什麼叫“眼看它起高樓,眼看它樓塌了”。
但創新又絕不是説説就能玩得轉了,否則大家也不會“末路狂花錢”直到今天。最終如何,還是得看現場表現。
所以,還是得看實際結果。首先,之前的“網傳陣容”又延續了湖南衞視一貫的“王炸局”的傳統,又成功吊起了普羅大眾的胃口。
不過,最終的名單則讓很多望穿秋水的觀眾感嘆“就這??!”頗有《歌手2018》當年初登場時“最差陣容”的帽子。不過,跟當年一樣,我依然要唱點反調,來“盤一盤”這個首發陣容裏的玄機。
首發名單七人,其中Chanté Moore、Faouzia屬於“國際戰隊”,這是歷年來首次在首發陣容中出現兩位“國際友人”,是第一個不同尋常之處。

然後,那英作為華語樂壇大姐大、門面人物,當然是《歌手》傳統中的“鎮場子”當仁不讓的主角。雖然很多人看到陣容就説“這季歌王沒跑了吧!”但是第一場的競演應該讓很多人腦海裏又打起了問號。這個我們稍後再談。
接下來,楊丞琳,港台歌手的代表,我們傳統認知上華語流行音樂的情歌派,這是一個非常“正常”的選擇,但放在《歌手2024》的首發陣容裏,似乎有又“不很正常”,似乎總有點深意在其中。據説她是來救場的,這個我們可以慢慢品。
汪蘇瀧,創作歌手,OST之神,半個“綜藝咖”,大家對他的歌手身份和綜藝感是不會有疑問的,唯一疑問是,他的演唱實力在一眾大咖中能發揮幾許?
海來阿木,恐怕是首發陣容中最招人“詬病”,最容易被嘴“以一己之力那啥了本屆歌手”的人選了。
不過,我覺得我們應該以平常心應對。無論《歌手》對自身的定位如何,海納百川的精神永遠是值得嘉許的。一個海來阿木,代表了下沉市場、邊遠地區,只要有他在,《歌手》就不可能被嘴只顧高大上,不接地氣,從這個角度來説,這個人選是非常聰明、四兩撥千斤的。
最後,二手玫瑰剛在隔壁《樂夏3》拿了冠軍,隨即到《歌手2024》上“耍猴兒”,讓人有種走錯片場的感覺。從歷史來講,必須説,“樂隊”這個形式在《歌手》上是不討好的,歷史上無論HAYA樂團,逃跑計劃,在這個舞台上都走的不遠,而他們的演唱能力或作品並不是弱項。只能説,樂隊這個形式也許與《歌手》水土不服(獅子合唱團以蕭敬騰為絕對主咖,屬於特殊情況)。而二手玫瑰的這次歌手之旅,可能給我們以意想不到的結果,也許他們就是扮演了一個“攪局者”的角色。
接下來是現場表現。這方面,雖然“支教”、“獨守國門”等等評論早已顯示這是一場“一邊倒”的競演,但我的感覺倒沒有那麼失衡。
Faouzia《Crazy》,第一個登場,以如此的年紀,卻表現如此從容、穩定,確實是像汪蘇瀧説的,有大將之風。從出場順序來説,這個表現幾乎“拉滿”了,如果吹毛求疵的話,在某些部分的謀篇佈局上也許有更好的處理,但這是屬於將標準線抬高的情況下,這裏就不贅言了。
海來阿木《你是我的萬水千山》,一個合格的表演,唱腔一如我們印象中的,略微老派,但也可以接受。這樣的音樂主要在於耳熟能詳,從“創新性”上幾乎沒有什麼可説的。但,他的存在就是一種證明。
楊丞琳《帶我走》,第一首“芭樂系”的情歌居然是楊丞琳主唱,有些意外,從各個方面來説,雖然芭樂人人都可以唱,但楊丞琳確實不是港台芭樂系的代表人物(她老公倒可以説是大陸這方面的代表)。從表現來説,主歌有點不穩定,而副歌有點用力過猛,整體上不過不失,但是沒什麼記憶點。
那英《默》,擱半年前,誰能想到那英會是首發歌手中最緊張的?我倒是有預見,因為《我是歌手》第一季的時候就傳邀請過那英,據説那英反覆思量後,還是拒絕了洪濤,甚至差點哭了。從那時起,我就知道那英不上《歌手》,不是看不上或不喜歡這個舞台,而是太看重了。
這首《默》算是那英後期的代表作,但竟然也是快十年前的歌了。不得不説,自去年的“羅剎海市”風波之前,那英其實已經有一段淡出了主流視野。當然《聲生不息》《樂隊的夏天》又把她拉回了大眾的視野,但在作品方面,那英確實很久不給我們驚喜了。
因此,這首《默》選曲顯得稍微保守,從演唱狀態上也跟很多人的感受一致,前半段較緊繃,後面還不錯。不過這首歌本來就是表達在愛情中戰戰兢兢、擔心錯過又努力抓取的糾結心理,那英的狀態反而意外地與歌曲的內涵合拍。不過,最後她緊張的腿軟那一幕,還是讓人秒懂她的壓力有多大。
汪蘇瀧《想到我們》。敢在首發唱一首完全沒有人熟悉的原創歌,確實是一種勇氣。而作為“問導演是否留檔期被告知不用”而最後又首發的歌手,汪蘇瀧的“調整心態”以及他充足的綜藝經驗應該一定程度上幫助了他。
我對汪蘇瀧完整的認知還是從音綜《我是唱作人》上獲得的,在那時他還頗為糾結於自己“網絡音樂巨頭”的名分和事實上的科班出身的反差。不過這些年因為上了太多綜藝,汪蘇瀧逐漸找到了和自己、以及與觀眾相處的方法。
不過這次歌手之旅,讓他迴歸到了自我最原始的身份,理論上汪蘇瀧是可以展現出更多的可能性的。而這次的汪蘇瀧依然展現了他在諸多綜藝上修煉出的分寸感和臨場經驗,選歌既突破(完全原創)又保守(曲風傳統),體現出了他非常辯證的思維,正如他給自己的那個slogan(“進可攻退可守”)。
Chanté Moore《If I Ain’t Got You》,雖然是臨時救場,雖然到長沙不足24小時,甚至還沒有倒時差,Chanté Moore還是拿出了足以“Slay全場”的表現,不得不讓人感嘆這些歐美“老炮兒”的功力深不可測。
不過,其實我最初看到歌單有些許許失望。因為Alicia Keys的這兩首金曲《Fallin’》和《If I Ain’t Got You》也有二十年往上了,也不是很新的歌,在很多音綜選秀中被唱的次數也不少。我印象中在《2006超級女聲》中一個叫孫聞雍的歌手就唱過且唱得不錯。
雖然選曲算不上驚喜,但Chanté Moore的演唱還是給了我驚喜,並沒有因為選曲“常規”而唱的很“常規”。這裏不是説海豚音這些,儘管她飆完海豚音後立馬切換到強真聲還是驚到我了。
在這種“無可挑剔”(丁太升語)的唱功與表現下,似乎説啥都沒有意義。於是我們似乎多多少少又感受到了一百八十年前的同胞“開眼看世界”時那種無可奈何的絕望和凜冽的寒意。不過,在腦子裏反覆過了幾遍過去歷屆《歌手》的“電影”後,我還是找到了一些“破局”之路,待會再詳説。
在經歷了Chanté Moore的“貼臉開大”之後,二手玫瑰的《耍猴兒》似乎要用後現代的方式來“砸場子”,完成一次另類的“奇襲”。
從表現上來看,二手的這次發揮沒有像《樂夏3》上那麼鬆弛、放縱,但這首歌本身就是以另類的形式感為基底,既然是解構,解構自己也同樣是解構。
不過,我倒是疑問梁姨來的目的,因為賽前的VCR中他認為自己會“一輪遊”,那他來也是被抓來“救場”的嗎?
照説經歷了《樂夏3》的洗禮後,二手應該進入了一種“無欲則剛”的境界,畢竟該有的都有了,連解散危機都趟過去了,應該沒有啥想不開的。但相對於《樂夏》來説,他們在《歌手》上的表現明顯又不夠鬆弛,説明樂隊上這種音綜還是有包袱的。
五、 敢問路在何方
好,在“盤”完了節目的前史和現場表現後,我們可以回到那個問題:《歌手2024》到底想帶給我們什麼,以及目前的局面,湖南衞視和歌手們,包括我們觀眾該做何解?
首先,在看到“五旬老太守國門”“葉赫那拉那英氏獨戰六國聯軍”這些評論,以及“XX歌手請求出戰”這類戲碼後,我還是想説一句,這些都是曾經面對過的,現如今的情況並沒有那麼壞。
回到六年前的《歌手2018》,當時結石姐Slay全場的時候,何嘗不是激起了一片哀嘆?當時的輿論何嘗不是在召喚韓紅、林志炫、黃綺珊這些“大Vocal”回來撐門面?現在的情形與那時並沒有本質的差別。
而當時面對結石姐的那一屆中國歌手是怎麼做的呢?以汪峯、華晨宇為代表,他們並沒有因為“如臨大敵”而亂了陣腳,而是走出了一條自己的路。
汪峯在第二場即改變了大家對他的初印象,既沒有唱自己招牌的“汪氏搖滾”,也沒有試圖用一些獨立風格的音樂來維持自己高冷的人設,而是以改編神曲《普通Disco》走出了一個接地氣、詼諧且鬆弛的人設,不斷試圖拓寬觀眾的音樂欣賞邊界,降低大家對“歌手就是要飆高音唱大歌”這種刻板印象。

而華晨宇等歌手也一樣唱出了自己的風格,這裏需要特別説明一下,雖然我寫了《華晨宇的危機》一文後,很多華晨宇的粉絲對我頗有微詞,覺得我批判了華晨宇;但我還是要強調一下,我對於《歌手2018》以及以前的華晨宇,基本是肯定居多。

正如我在《歌手2018》的第一場評論文章中所説:
最早看着鄭淳元和迪瑪希施展高音絕技的時候,看到歌手們一臉“這麼吊,怎麼打”的表情,觀眾也無可奈何。隨後發現,該喜歡誰的還是喜歡誰,一招鮮吃遍天也只管三五天,不能一整季都玩。於是歌手和觀眾都最終發現,不論唱還是聽,最終只能做回自己。

以及,從另一個角度説,我們的“對手”其實並非沒有“破綻”。比如,按照湖南衞視今天公佈的第二期歌單,第二場中Chanté Moore要唱《Superwoman》。
這讓我想起Jessie J在《歌手2018》中的選歌,就曾被詬病是不是拿了一本《歐美懷舊金曲集》,一首首唱過來的。《Superwoman》是一首老歌了,華語歌手也有翻唱版本,比如王菲、曹格等。

雖然我一點都不懷疑Chanté Moore能夠唱好,也不懷疑她依然會征服全場觀眾。但在電視機前以“追劇”模式觀看錶演的觀眾,難免不逐漸產生“審美疲勞”感。這是一種真人秀期待驚喜和蜕變的本能,人性無法控制,實際上在2018年的Jessie J身上已經出現了。
因此,我對很多觀眾的“如臨大敵”感表示深刻理解,但也從沒覺得有那麼嚴重。況且從本土主義的立場來看,我們終究只能“做自己”,無論如何也成為不了“別人”,那還不如去做自己喜歡的,擅長的事情。
這是與當下這個樂壇、甚至社會發展的形態深刻相關的。從2012年第一季《中國好聲音》落幕後,我就提出了樂壇乃至流行文化發展的三條路徑的分別,即復刻主義、本土主義與超越主義。
從那時起,十多年過去了,可以説時代不同了,問題卻不斷以不同的方式反覆出現。
六、問題出現我再告訴大家
丁太升當年評價《歌手》時説過一句話:《我是歌手》是有價值的,但也產生了無數後遺症。
我們就來盤一盤《歌手》的後遺症是什麼。不把這個盤清楚,也無法釐清《歌手》的重啓問題。
第一,當然是連同其他衞視以及流媒體一起捲入數年的綜藝軍備競賽,對整個行業的消耗和透支,以及在忽然“閃人”之後造成的巨大行業真空無人填補,間接導致新一輪的混亂(最大競爭對手浙江的《中國好聲音》在2020年捧出了近五年最好的音綜選秀冠軍單依純後,沒有了《歌手》的對標迅速“放飛自我”,不到兩年就“狗帶”了。)雖然軍備競賽並不都是壞事,但投入持續高企,產出相對較低,消耗華語樂壇人才庫透支資源確實是事實。
第二,就是那個讓無數音綜觀眾又愛又恨、困擾了大綜藝時代所有音綜的問題:修音。
可以這麼説,大綜藝時代的音綜可謂成也修音,敗也修音。最初我們對這點不敏感,是因為大多數歌手本身唱得不錯,修掉一些音準之類的小瑕疵似乎也無傷大雅。
然而,近些年隨着修音技術的大幅度進步以及無節制的濫用,修音已經從早期的“遮瑕”往另一個極端狂奔。如今的修音技術早已具備將一個五音不全的人修成頂級唱將的能力,而修音的無孔不入逐漸讓全體音綜節目歌手處於一個“保護罩”中,這到底是對歌手的保護還是軟傷害,見仁見智。
第三,錄播的方式讓戲劇規律凌駕於所有專業、美學規律之上,精準把握觀眾心理、營造人設、走故事線,最終皆大歡喜,已經讓音綜成為了影視劇的一個廣義組成部分。在這種過程中,廣大音綜歌手和製作者逐漸迷失在了套路、人設、梗和慣性思維中,音樂的現場感、切真性被剪輯技術、修音技術、服化道、燈光舞美等“包裝術”包裹在“信息繭房”中。更要命的是,越來越多的觀眾習慣了這樣的繭房,甘願沉溺於“造夢術”中。這給十年大綜藝時代的虛假繁榮、泡沫化埋下了伏筆。
總結了這麼多問題,就能逐步理解湖南台這次重啓《歌手》並毅然決然採取直播方式的用意。
首先,正如我們前面所總結的,直播在當代綜藝領域從來不是一個新鮮東西,從當代綜藝的源頭春晚,到青歌賽,到超女快男選秀,音綜一直在走直播路線,這次只不過是“迴歸本源”而已。
並且,環顧四周,直播在當代社會中已經無處不在,無論是直播帶貨,直播演出,直播才藝,直播旅遊,直播探店等等等等,直播已經成為國民經濟、社會的一個普遍生態。而《歌手》的直播無疑也將給頂級音綜這個賽道帶來新的衝擊與回饋。
其次,華語樂壇這麼些年被錄播、修音等方式“保護”的太好了,已經逐漸形成了慣性依賴和思維定式。而那些經常去音樂節、Livehouse、演唱會的觀眾,才能真切體會到音樂的現場魅力和最直接、最完整的音樂衝擊,去年線下音樂演出市場的火爆已經證明新生代越來越pick這樣的音樂欣賞方式。因此,十年大綜藝時代的音樂真人秀模式雖然創造了輝煌的成績,但某種程度上已經“落伍”了。再不改革,時代就要來“革”你了。
更重要的是,十年大綜藝對華語樂壇,對音樂本身的貢獻恐怕遠不如預期。我之前總結十年大綜藝時代貢獻出的一線人才是“五王二後”(梁博,華晨宇,霍尊,GAI,毛不易,張碧晨,單依純),雖然還有一批准一線和二三線人才,但這些人對於華語樂壇的新陳代謝和造血功能來説還是不夠的。十年大綜藝,主要還是存量競爭。
而音樂本身的發展更是捉襟見肘。至今為止,被認為在創新性、突破性上最好的音綜並不是《歌手》,也不是《好聲音》,而是兩季《樂隊的夏天》(耳帝、丁太升均表達過這一觀點),本身就説明了大綜藝時代浮華有餘、創新不足的窘境。
所以,自疫情以來音綜節目雖然仍然是綜藝市場的“C位”,但收視率不斷下滑,觀眾負面反饋越來越多,審美疲勞愈演愈烈,已經算得上一場深刻的“行業危機”。而湖南衞視重啓《歌手》,正像我們在經濟轉型問題上聽過的那句話一樣:危機發展到最困難的時候,才能倒逼出解決方案。
七、我是真的愛你
正如今年一開年,湖南省就率全國之先,開展了“解放思想大討論”一樣,無論是歷史還是現在,湖南人歷來敢為人先。

在理解了湖南衞視的動機之後,我們也可以來做一個預測,他們具體會怎麼辦。
首先,我認為“各路歌手踴躍報名對抗強敵”這個事在湖南衞視的預料之中。畢竟,如臨大敵的局面在2018年就上演過一次。
並且從人員配置上來説,這次一口氣來了個兩個外國歌手,且從新生代到老將一應俱全,都是全能型選手,主打一個無死角全覆蓋,“就是不想讓這些華語歌手安生着”。所以從一開始,湖南衞視就做好了“掀桌子”的準備。
簡單地説,過去十年大綜藝,其肇因本身是市場經濟、地方經濟的發展,使得各地方、各行業都試圖以文化為號角,率先吸引眼球、凝聚實力,向勝利發起衝鋒。因此,無論是綜藝、影視還是其他文旅產業,主打的基調都是“我們大了,我們強了,我們很好看”。
然而一個音綜節目,似乎又讓一切“歸於原形”。事實上,我們已經取得了長足的發展和進步,應該更有信心正視自己的問題和不足,而不是遮掩。正如“解放思想”的前提是“實事求是”一樣。
那既然現在的效果已經體現,並且甚至超出了預期,到底接下來會如何呢?
今天湖南衞視官宣了兩組“揭榜歌手”:杭蓋和黃宣,部分證實了我之前的設想。

因為這次是直播,先天的優勢就是什麼意外都可能發生。也就是説,不到上台前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到底會發生什麼。
而這就給之前大行其道的“劇本模式”以新的難題,簡單説,就算這是個劇本殺,也是個邊玩邊改的劇本,不時有新選手進來,而編劇在一刻不停的開動腦筋編制劇情,而殺手是誰還沒定好。
只有這樣,才能刺激起整個樂壇的戰鬥欲和觀眾的關注度,才能有更好看的劇情。比如這次“揭榜”的杭蓋和黃宣,主打一個差異化,國際化,民族、融合、幕後轉枱前等各種元素拉滿,可以説都不是那種傳統的“站樁輸出Vocal”型選手。
所以説,劇本還是有的,故事線還是有的,但是開放性的,不是“我猜得到結果,但我猜不到過程”,而是“一切皆有可能”。
而這無疑將華語樂壇這架機器開動到了最大功率。就像大家現在瘋狂“搖人”,到底會搖出什麼來,誰也想不到。某種程度上,這也是倒逼“新質生產力”的一種方式。
至於那種“強碰強,硬碰硬”的思路,我倒也不反對,只是我覺得,就算真找到這樣的歌手,上去飈個棋逢對手,也頂多是半斤八兩。
重要的還是我們能從中找到什麼,發展出什麼,領悟出什麼。説到這裏想到這次《歌手2024》第一期後的一個熱搜:“耳帝出來幹活了。”
耳帝是自媒體時代崛起的知名樂評人,也是一路伴隨着《好聲音》和《歌手》這兩檔節目成長的評論者。這次“六國聯軍”殺過來後大家第一個想到的不是搖歌手,而是搖耳帝,清楚説明了新媒體時代的輿論格局與觀眾思維已經改變。
不過,耳帝在接到“邀約”之後的反饋卻有點讓人跌破眼鏡。他坦陳之前自己很多關於《歌手》的評論是不成熟的,欠考慮的:
其實回頭看那些短評,真是不忍卒讀,不堪入目啊,各種漏洞百出、見識短淺。非常誠實地説,回頭看自己,我當年什麼都不懂,全憑一腔虛榮、滿腹自戀與無知無畏,沒想到竟然會有那麼大的反響。如今再看那些年的短評,多數都令我感到非常羞恥。
不過耳帝依然很懷念那些有《歌手》的日子:
不過儘管當年那些短評都令我自己感到羞恥,但還是很懷念和大家一起看《歌手》的那些日子,那些都是非常美好的回憶,我很懷念自己當初那麼有勁頭去投機的時候,那也是一種生命力,懷念自己的那份自戀,自戀的人是快樂的,也是充滿希望感的,就像很懷念二零年以前的世界一樣。
這也讓我回憶起很多“前塵往事”。回想十多年前《中國好聲音》一鳴驚人的時候,我開始寫作長篇的音樂評論文章,並曾説過“評論是一個重要的市場。”畢竟當年《好聲音》的自我定位就是“音樂評論節目”。
時至今日,可以説圍繞音綜的評論、輿論場已經是另一個舞台,其精彩程度甚至不亞於歌手本身的競演舞台。
而這麼些年的評論,到底帶給大家、也帶給自己些什麼呢?提供給觀眾更多的信息、知識,間接促進樂壇的發展?也許這是一部分網絡評論者的願景,但到底實現了多少,還是一言難盡。
不過,還是可以找到一些聊以自慰的理由。比如隔壁,雖然現在《好聲音》已經摺戟沉沙,但《天賜的聲音》還在舉辦。最近的一期與《歌手2024》同期播出的《天賜》,其中一首張碧晨和楊坤演唱的《在加納共和國離婚》引發了全場的掌聲和眼淚。

想想讓人感慨,十年前,張碧晨還是一個在好聲音初登場的懵懵懂懂的女孩,而楊坤已經是台下的導師。十年後,他們站在頂級音綜的舞台上,對唱飽含着男女情愫愛戀的歌曲。小女孩已經成了中流砥柱,而老歌手依然老當益壯。

而關於這首歌曲,台下的李健則劍走偏鋒,提出“民政部門應該關注下這首歌。”確實,從當下的社會環境,結婚率和生育率來講,一首帶“離婚”字眼的歌曲能在頂級音綜上呈現,確實讓人感受到世事變幻,時遷事移。

而也是李健,當年提出過“音樂不應該像運動會,追求更高更快更強。”某種程度上,十年大音綜的音樂競技,也是追求經濟發展的線性發展觀的一種映射。雖然這些都有其價值和意義,但除去這些,還有些什麼是我們沒有重視和值得記取的?

這首合唱歌曲不僅讓我感受到了時代的變遷,觀眾的評論也同樣讓我再次意識到華語樂壇亙古不變的情感主義內核。這條路自羅大佑開啓,又由李宗盛發揚光大,並幾十年來由無數歌手前赴後繼奠定了基礎。我已無意像過去批判芭樂一樣,秉持技術主義和發展主義的態度對音樂和樂壇耳提面命。因為經過這麼些年的體悟,我認識到價值都是相對的,而無論音樂還是其他藝術,其根本的功能還是在於觸及每個人內心深處的共情和共鳴,如此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