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閻建鋼:AI不是工具,是革命!AI思維或將成為行業新標配_風聞
四味毒叔-四味毒叔官方账号-50分钟前

■ 本期輪值毒叔****■****
■諸葛奇譚·譚飛****■****

**譚飛:**歡迎我們上海電視節白玉蘭獎評委會主席閻主席,我想問問閻導您的個人去向,如果微短劇今後發展得更精緻、高檔次,您會進入這個賽道嗎?
**閻建鋼:**我個人願意,但是現在身不由己,因為長劇我還拍不過來,我的時間太少。此外,微短劇篇幅短並不見得製作容易。我現在還沒有發言權,説我能不能拍微短劇。因為我現在是零實踐。面對這樣一個新的種類,我能不能勝任,我能不能做好,這都是未知的。因為微短劇不是按長劇的標準來衡量。
**譚飛:**不是把長劇剪短。
**閻建鋼:**它有新的藝術標準和規則、市場標準、運作標準,審美標準也不一樣。這對我而言都是課題,我現在還不敢説,我就能拍短劇、微短劇,但是我對此感興趣。
**譚飛:**但你已經是一個微短劇的觀眾了,你會考慮去注資嗎?
**閻建鋼:**畢竟我的閲讀或者叫我的學習看得少,沒有那麼多時間,而且在我所刷到的這些微短劇的量裏面。我覺得質量懸殊極大,它吸引我的審美力懸殊還是極大,大部分我不喜歡或者沒感覺。但是也有一小部分作品,讓我感到驚豔。這批人無論是想象力、對社會的敏感度和他們的視點都很獨特,我很讚賞。
**譚飛:**其實您剛剛提到的這三個方面,可能給現在電影導演或者電視劇導演很多啓發,就是跟社會的一個接觸度。那您給微短劇打個比方,比如説我覺得微短劇就像好的盒飯,宋方金覺得像燒烤,您覺得微短劇是人精神生活中的一個什麼東西?

閻建鋼:****它更像四言絕句或者七律,它不是一篇八股文。所以對微短劇的審美,就像你對唐詩、四言絕句、七律和宋詞,和你對《史記》的閲讀審美感覺是不一樣的,和你讀四大名著這樣的長篇鉅著也是不一樣的。“牀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流傳千載、萬載,不因為它短,它就沒有藝術力和生命力,所以這就是我覺得可以類比微短劇和長劇。
**譚飛:**所以,我們不要以為電視劇導演或電影導演看微短劇應該是降維打擊,也要帶着敬畏心。
**閻建鋼:**還説降維呢,我看了以後感到非常驚豔,有些段落真的讓我敬畏,這絕不是降維。我會想,他們怎麼會有這樣的發現,怎麼能在短短几分鐘內做出這樣的表達,這不僅僅是一個專業能力的問題。
**譚飛:**那種猛烈的情緒輸出和特別清晰的情緒垂類劃分,這是特別讓人驚訝的。
**閻建鋼:**它能做到一針見血。
**譚飛:**一刀就砍準了,那當然還有一個趨勢,很多人説電視劇的精品化就意味着電影化,您怎麼看這個説法?
**閻建鋼:**所謂“電影化”究竟是指電影語言?還是指電影的製作標準?這是兩個不同的話題。如果是從語言系統來説,電視劇的語言系統永遠不能和電影的語言系統完全一致。這是兩個不同的體系,就像文言文和白話文一樣。你怎麼能説現代的魯迅的白話文會越來越像司馬遷的《史記》呢?這是不可能的,這是兩個門類。我想大家更多的是指製作品質。
**譚飛:**包括鏡頭語言、美術等。
**閻建鋼:**電視劇發展到今天,從製作品質上來説,我認為電視劇的製作水平已經與電影不相上下了。這是因為製作水平的高低取決於觀眾的需求。現在大家都是用手機看劇,互聯網時代大家用電腦看劇。那麼小屏幕和大銀幕之間是有區別的,因為終端必然會影響到製作的要求。
從指標上來説,電視劇和電影的製作水平可能會越來越接近,但這裏面仍然存在語言上的差異。大銀幕展現的是故事空間、層次空間和屏幕上的需求,這與小屏幕還是不一樣的。因為欣賞環境不同,包括聲音、空間和視聽組合,這才是一個完整的審美條件。在地鐵裏用手機看劇,與在電影院裏看電影,完全是兩種不同的體驗,所以它們必然有區別。
**譚飛:**所以您覺得電視劇的電影化,可能是説在品質上追求像電影一樣,但不代表兩者的界限模糊了。因為傳播介質的不一樣,它們永遠會有很大區別。
**閻建鋼:**不可能完全一樣,就像井水和河水的區別。

**譚飛:**咱們主席不愧是主席,其實每個問題我都沒有預發給您,但您都能一下就答出來。當然,我還想問問您個人的情況。因為《人生之路》我們也知道,其實是根據路遙的《人生》改編的,我聽説您也要拍攝楊沫的《青春之歌》。其實這個四個字一出來就暴露年齡了。我想知道,您對年輕人很感興趣,對年輕族羣、微短劇也很感興趣。為什麼在這個時代,您還要回過頭去拍這麼一部戲呢?像《人生之路》和《青春之歌》這樣的戲,您的考量是什麼呢?

**閻建鋼:****我們不按歷史長河來看,而是按絕對值來看,這羣人就是年輕人。**當年的年輕人和當代的年輕人,他們的青春形態有沒有相似之處?有沒有不相似的地方?不相似在哪裏?這裏面有沒有一條精神的貫通?在形態上又有什麼樣的落差和區別?這是我感興趣的。
青春這個字眼,從人類誕生起,哪怕沒有語言,哪怕在蠻荒時代,哪怕在進化之前,母虎和幼虎那種天生的護犢情感就存在。人類必然不是獸類,因為人類有語言。有語言就有知識,有知識就會有思想,有思想就會產生信仰。
《青春之歌》那個年代的這羣年輕人,他們信仰什麼?他們為什麼能夠視死如歸?今天的人為什麼只願意“躺平”?這種青春形態的變化,難道不能引起一些思考嗎?我想這最起碼是一種關照。你還可以設想或者預想下一代年輕人,明天的年輕人是什麼樣子?因為明天的年輕人看我們今天的生存也是歷史。

所以這種青春和生命力量的傳承是有價值的,對這種青春和生命力量的探究、重新認知、重新表達是有藝術價值的,這就是我的興趣所在。
**譚飛:**這屆白玉蘭獎也有好多來自全世界各地的作品來參賽,大家都在説中國劇出海的問題,您怎麼看現狀?我知道《新生》這部劇在奈飛上了日榜的冠軍,還有《三體》在國外也有改編。您怎麼看現在中國劇在海外的狀況,包括中國軟實力符號在海外的情況?

**閻建鋼:**中國電視劇的出海對我來講,有可能性和必要性之分。所謂可能性,指的是能夠真正以作品的形態、市場化輸出的電視劇,目前還是有難度。這不僅是文化背景的異同問題,還涉及很多元素,比如價值觀和世界觀的區別。

我們拍《聊齋》就是鬼故事,好萊塢拍《聊齋》就是平行宇宙,這是世界觀的區別、價值觀的區別。我拍的《趙氏孤兒案》講的是程嬰摔兒子,舍子取義,但在歐美價值觀來看,他們認為這是滅絕人性。所以這些元素對我們電視劇走向海外是需要注意的。
當然,如果是動作片類型,英雄情結是一個普世價值觀,這種類型可能會更容易被接受。普世價值觀和國家價值觀還是有些不同。
第二個方面是必要性。即便我們現在走出去的片子,市場收益並不高。真正的市場屬於國劇的市場還是在國內。我們這個市場足夠大,如果為了經營需要,你放着這麼大的市場不去做,跑到海外,為什麼呢?
**譚飛:**海外競爭更激烈。
**閻建鋼:**對,這就是必要性的問題,有沒有這個必要。
**譚飛:**那我看您也老説到AI的事兒,很多人就一直在説AI最影響的是導演、編劇、演員到底哪個工種?您作為一個導演,你怎麼看AI對這幾個工種的影響?
**閻建鋼:**應該影響的是整個世界,不僅僅是哪一個行業、類別、工種。
**譚飛:**而且也不可逆。
**閻建鋼:**是的。我昨天看到相關信息,我為什麼説可怕,如果現在詐騙犯有了這個技術,你想想看多麼可怕。
**譚飛:**直接把真人換成一模一樣。

**閻建鋼:他不是導演,這跟導演無關。AI技術影響的是世界方方面面、角角落落,所以我們必須面對這樣一個新的世界形態、科技形態。**那麼具體到我們這個行業,最近,我們導演委員會成立了一個技術中心,跟鄭曉龍導演商議的時候,我們認為這是一場變革,我們要面臨一場變革,而不是迭代。
這是一場革命,這場革命就像當年的蒸汽機革命一樣。這場革命不在於你是老導演,還是新導演。如果一個新導演,你沒有這種意識的話,你照樣被淘汰。如果你是一個年齡大的導演,你及早警覺、學習,補充自己,掌握新的知識體系,把它運作到自己的導演創作中,你照樣是一個年輕的、富有青春力量、富有創新能力的創作者。
所以,它不僅僅是一個技術手段,這個東西我沒有展開講。所謂技術手段只是説,我需要特技,我找不到羣眾演員,我做個渲染,這叫技術。但是,現在的AI技術不是這樣,它要求你必須從思維上改變。

我作為導演在構思一部劇的時候,我一定要想到我的技術手段,能給我提供什麼樣新的創作創意,我怎麼樣來用這些創意,調整和改變我的創作語言,這是重要的。

**譚飛:**不是單純地把它當成工具,而是要具有AI思維了,系統性的思維才能讓你跟它契合。
**閻建鋼:**對,我現在還不能説得很透徹,因為我還在學習,我還是一個初學者。
譚飛**:**全世界都還沒法説透徹。
**閻建鋼:**但是我現在很緊迫、急切地學習這些知識。
譚飛**:**謝謝閻導。